却说穆冰带着穆雪一路找寻武念卿,一直来到杭州城内,但是并没有发现一丝痕迹。她行走江湖多年,心知敌人既然抓了武念卿是要引燕飞出来,那么一时还不会加害于他,所以每当穆雪焦急的问她武念卿怎么样时,她总安慰她说不会有事的!穆雪听母亲说不会有事,那当然就不会有事了,也放心了许多。

杭州城乃是江南茶叶、丝绸、瓷器的集散地,所以各地商人,包括西域人都是络绎不绝的前来。他们带来异域商品,在杭州换得茶叶、丝绸,还有瓷器,然后再将这些东西转运至西域,大发其财。所以这里可以说是集天下之真玩,穆雪看着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儿,兴奋不已。又听母亲说武哥哥会没事,所以她便把武念卿的安危抛在一边。她一会买这一会买那,穆冰也尽量满足她的**,只一会功夫,她手里再也拿不下东西了,只有望物兴叹了,不能再买了!

杭州城内市肆繁华,城外风光旖旎,但对穆冰来说,只不过是物是人非罢了!她留心着大街上的行人,发觉各地武林人士已齐聚杭州,看来明日莫邪山庄定会热闹非凡。想起莫邪山庄,她不禁心驰神往,想起当年她和他的言笑晏晏,不禁脸上泛红,但又突然咬牙切齿,心中愤恨的道:“负心薄幸,如若明天你能舍弃富贵繁华和我离去,那最好不过,否则,看你明天怎么个死法!”

穆冰陪女儿逛了大半天,但觉胸口还是隐隐生疼,于是找了一家客栈,要了间上房。她又怕穆雪一个人在外面会有危险,所以要她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不准她外出。她自己则打坐疗伤。穆雪不敢违拗,就自顾自的把玩那些刚买来的新鲜玩意儿。

运功完毕,已是深夜,一轮明月悬在天空,月光所照之处,迷迷蒙蒙。穆雪已经熟睡,穆冰给她盖了盖被子,便走到窗前,抬头望着银盘般的明月,呆呆的出神,清风从窗子里吹来,抚着她白皙但显沧桑的面容。这些年来她独自飘零,受尽了相思之苦,十五年来,这是她第二次回到这里。其实第一次回来,也只不过就是在半年前,她来抢去了他的家传之宝。当时他并未在家,否则她也不会轻易到手的。

穆冰拿过她一直背着的布袋,用手轻轻解开了系在袋口的红绳。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袋中之物抽出,果然便是一柄长剑。此剑非铜非铁,剑身极阔,削铜断铁直如斩草切泥。习武之人都欲得之而后快,因为,有了它,便如虎添翼,无往而不利。几百年来,世人为此争斗厮杀,死伤无数。穆冰注视着这柄宝剑,慢慢把它抽出剑鞘,青光闪烁,照着她雪白的肌肤。她喃喃的道:“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他怎么会离开我,他就不会娶蓝莹那个贱人了。真应该毁了你这把害人的宝剑!”

她呆了一会又摇了摇头,道:“你是没有感情,冰冷的杀手,又怎么能怪你呢。既然他为了你而离弃了我,如今我要让他再因为你离开蓝莹,跟我走。否则,我会让他遗恨终生的。”说道此处,她猛地回剑入鞘,眼中满含杀气。目光中说不出是爱还是恨,还是无可奈何?

穆冰心中思绪万千,一夜无眠。第二天,六月十五日,群雄齐聚莫邪之日。她早早的安排穆雪吃了早饭,自己则食不甘味,所以并未进食。穆雪吃完饭,兴奋地问她今天去哪玩。谁知她轻拍穆雪的肩膀,点住了她的穴道,穆雪一脸茫然与惊恐,她不知道母亲此举是何用意?便叫道:“娘,快放开我。你要干什么?你不要我了么?”

穆冰不理她的叫喊,轻轻将她抱起,把她放在了**,轻抚她额头,一脸慈爱的道:“雪儿听话,娘是怕你被坏人抓去。”穆雪哭着道:“我不怕坏人。”穆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温柔的道:“娘去去就来!”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和一个金锁片。穆冰把它们塞入穆雪的怀里,道:“雪儿乖,四个时辰后,穴道就自己解开了。到那时,若是娘还没有回来,你就拿着信和金锁片到湘西去找一个叫林枫的人!”说着转头流下一滴清泪。穆雪疑惑地道:“娘,你要丢下雪儿么?雪儿不乖么?我不去找什么林枫,我又不认识他。”

穆冰回过身来,一脸严厉地道:“不可造次,你怎么能直呼其名呢!他···他··。”说了两个“他”,她没有再说下去。呆了一阵又道:“你记住娘的话就是!”说着头也不回的转身出门。任凭穆雪怎样叫喊也已无用。

穆冰出得客栈,径自向西而行,她直奔西湖而去。这杭州西湖,驰名天下,湖边垂柳在风中摇曳,尽显妖娆。此时,一路之上江湖豪客甚多。有的骑马,有的步行,还有的乘船,都是奔着“西湖莫邪”而来。穆冰知道这些人有的是应邀而来,有的则是慕名而来。

穆冰走了一阵,但见绿柳深处,红墙绿瓦,现出一座大庄园。穆冰不由得心砰砰乱跳,心道:“他会不会在门口迎客?他若见了我,能否认得出我呢?是否会对我这些年的孤独飘零而心痛?不对,不对,他是何等身份,怎么能在门口迎客呢!江湖中还有谁的地位能比他尊崇!他虽然不是武林盟主,大家却早就对他心悦诚服地把他当做武林至尊。他见了我是否欢喜呢?是否想我想的寝食难安?”穆冰平时与人恶斗时,不管情况对自己多么的不利,她总是能保持头脑清醒,不至于燥乱。但她现在却手心冒汗,越是靠近这座庄园,她心中越是烦乱。她突然念道:“负心薄幸,罪该万死!”她眼睛里射出冷冷的光,恨恨的骂着他。她心神稍定,定睛一看,竟已来到了庄园的大门口。但见,朱漆的大门大开着,门上碗口大的铜钉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门口有六名青壮年迎客,显然都是他的弟子。

穆冰先前来盗剑之时,曾被人发觉,是以她此时怕被人发现,一时倒不敢贸然上前。她正在踌躇之际,但见西边一队人正自缓缓向这走来,当先乃是一顶花轿,随后跟着一群白衫女子。若不是那顶花轿鲜艳照人,别人还以为这一群白衣女子是在出丧呢!穆冰见了她们,也是疑惑,但见她们每人手中都持着一根似乎是擀面杖,又似乎是捣药杵的东西。见到她们这奇形兵器,穆冰也觉得惊讶。

这时花轿已来到近处,让穆冰更惊讶的是,抬轿子的四个轿夫,都是一般的锦衣玉带。但是,他们蓬头垢面,穿的虽然是锦衣玉带,却已破烂不堪,身上伤痕累累,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而且,他们的手脚还都被铁链铐住,更甚的是,他们都是赤脚而行,双脚早已磨的血肉模糊。再看他四人,痛苦的表情和艰难迈出的步子,就可想象他们有多么的痛苦了。又见他们咬牙坚持,显然受了这等折磨,他们竟是丝毫不敢叫苦,更别提反抗了。只见花轿摇摇晃晃的在门口停下。迎宾的人见到这等阵势,便知是江湖贵人,忙满脸堆欢的迎了上去。

穆冰见这群女子有四五十人之众,此时走近了,才分辨出她们手中所持的确是捣药杵,只不过比一般的要大了许多,否则也不能作为兵器使用的。她心中疑窦丛生,看这伙人,老少皆有,只不过除了那四个轿夫,全是女子罢了,只不知轿中之人是男是女?她们手持药杵前来参加武林大会,想必也不是一般人。但想,当今世上与医药有关的武林人物,能有如此排场的绝无其人,那这人又是谁呢?穆冰思索着,突地心道:“难道···难道···”她心里连说了两个“难道”,但随即又想,不会的不会的,既然他们能称得上“医仙药侠”这四个字,就不会摆弄这种排场,更不会如此的折辱这四个人。

但见这四个轿夫放下轿子就瘫软在地,穆冰不由心道:“他们二老可不会如此的残忍。如果他四人犯有什么滔天大罪,二老只会将他们一剑杀了,绝不会如此这般的痛加折磨。”穆冰脑中一片茫然,实在是想不出轿中之人会是谁。但见四个轿夫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后面人群中出来八名女子。她们两人一个,将四个轿夫拖入人群中。

这时,轿子左右两侧各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一个一身白衫,一个一身紫衣。她们分从左右撩开轿帘。穆冰上下打量着这两个少女,原来她们除了衣服不一样之外,她们竟生的一模一样,若非一个白衫,一个紫衣,还真是分辨不出她们谁是谁。这两个少女都是冰肌玉肤,明眸皓齿,好一对冰雪美人儿!

穆冰紧盯轿门,想看看轿中之人到底是何人?但见,一个红衣女子从轿中缓缓走出,体态袅娜,虽看不见她的面容,但是穆冰断定,她定是一个美人。穆冰心中一个疑窦已经解开,心道:“果然不是‘医仙药侠’,想他二老少说也有八十岁了,就算是药仙叶前辈,也不会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也不会如此的打扮。她正在思索间,却见这群女子已经陆陆续续的进入大门,机不可失,她迅速的闪身其后,低头跟随她们而进。本来这群女子就是人数众多,而且,除了红衣人和紫衣少女外,全是一身白衫,穆冰也是白衫,所以她紧跟在这群女子的后面,迎宾的人也没在意她。这样也好,穆冰可以一直躲在她们身后,这样就不易被人发现了。

进得院中,但闻喧哗之声大作,一股股的酒气直冲穆冰的鼻子。迎宾客不领她们上厅,而是从厅侧绕过,穿过两个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偌大的练武场。但见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已在场中各自就座,喝酒的喝酒,阔论的阔论,好不自在。穆冰扫视了一下全场,这么些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心道:“好大的阵势!你为了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享受无比的尊崇,竟害我十五年来,相思断肠,飘零在江湖上,你却不管不问。今日你若愿在天下英雄面前,舍弃荣华富贵,与我同去,还则罢了。否则,否则···”她心中狠狠地道了两个“否则”,可是“否则”怎样,她却说不上来,只是心中既爱他又恨他。

这红衣女子在西侧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便有仆人奉上了茶水,其余女子全在她身后站定。穆冰隐身其中,目光四下扫视,但见江湖群雄毕集,不管是名门正派,还是土匪山贼,尽集于斯,看来他“西湖莫邪”的声威是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