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念卿和莫笑狂出得城来,便让这两匹马放开了奔驰。这两匹马果然是马中极品,一口气奔驰了百余里,非但不减速,看样子也是毫无疲惫之态,似乎是越跑越有劲头。武念卿吃了很多大补之物,精力十分的旺盛,这一路奔驰下来,也不觉的累。他不知道莫笑狂要带他去什么地方,这时便想问一问他,于是他收了收缰绳,放慢了速度。莫笑狂见武念卿减速,也即按住马头,和武念卿并辔缓行。

二人并马前行,武念卿便转头问莫笑狂,道:“莫兄要带小弟看什么热闹?可否先告知小弟呢?”说着笑了笑,续道:“否则,小弟心里真是痒的很。”莫笑狂听此,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呵呵笑道:“我就是不告诉你,就是要你心痒难搔。哈哈,这可是件天大的事情呀,它关乎到中原百姓数千万人的安危呀!可不能随便说了出来!”他说着,得意之极的望着武念卿。

武念卿知道他是故弄玄虚,还说什么关乎中原数千万人的安危!他知道莫笑狂的脾气,就算自己坚持问下去,他仍然还是不会说的。若是用激将法,说不定他便会忍不住说出来。于是,武念卿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哼”了一声,懒洋洋的道:“莫兄,不是小弟看不起你。其实,我猜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事情会发生,你只不过是故意夸大其辞罢了!你这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不过是在绞尽脑汁地编故事,想让我陪你一起游玩罢了!”说着,他又“哼”了一声,转过了头,不再去理会莫笑狂。

武念卿这一激果然有效,莫笑狂抓抓头皮,急道:“说谁我编故事了!就是有大事情要发生么!”武念卿还是漫步经心地道:“好好好,有大事情!”他这句话拖得很长,听起来怀疑意味十足。莫笑狂正要抓狂,武念卿又补充道:“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发生,恐怕莫兄也是不可能知道的吧!”说到最后一个“吧”,他歪着头看着莫笑狂,眼中尽是怀疑之色。

莫笑狂急着辩解道:“有,怎么没有!”武念卿便顺着他的话,道:“那不妨说来听听,看莫兄所说的与小弟在江湖上听到的事情是否一致?”莫笑狂听他此言,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急道:“你又听到什么事情了?”武念卿答道:“那要先看看莫兄所言是真是假了?”莫笑狂本想不说此事的,但是眼见武念卿不信任自己。而且,武念卿好像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他又不免的心痒,心道:“看样子我若是不说给他听,他也是不会告诉我他知道的事情的!”

莫笑狂想到此,一狠心,有些不情愿,道:“好吧,我本待先让你心痒一阵的。既然这样,那我就先把我所知道的事情说给你听,你再把你所知道的事情说给我听,我们听听是谁的事情更有趣,更关系重大,怎么样?”武念卿忙即一口应承,道:“好!”他一心要知道莫笑狂所言何事,所以他便拉了拉马头,让马靠近莫笑狂的马,二人离得更近了,他便转头面向莫笑狂,静静地听着。莫笑狂瞥眼向四周望了一望,压低声音,道:“此事关乎到大唐的安危,关系到百姓的生死!”

莫笑狂此言一出,武念卿瞪大了眼睛,惊问道:“怎么?”

莫笑狂续道:“再过几天,这伙人要在塞外聚会,他们想要颠覆武林,然后再联手对抗朝廷,岂图瓜分天下。”武念卿初听此言,不由得惊呆了,心道:“是什么人图谋造反?如今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怎可再起战火!”他回过神来,问莫笑狂道:“莫兄所说的他们,到底是指什么人?”

莫笑狂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悄声说道:“他们就是···”突然一个人从武念卿右侧的草丛中窜出,倒在了马前,惊得武念卿的马人立起来。

武念卿也是吓了一跳,他稳住马,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呼一声,滚鞍下马,抢过去扶起地上的人。但见这人脸色发青,脸上胸口上尽是鲜血。武念卿惊呼,道:“师祖!师祖,怎么会这样?”这人正是沧浪真人,他被武念卿扶着,奄奄一息。武念卿又叫道:“师祖,师祖,你醒醒,你怎么了,是谁打的你?”武念卿的话声已经哽咽了,他不知道是谁伤了师祖,但是能将师祖打伤的人,武功定是高的不得了了。

这时,莫笑狂也跳下了马来,他过来贴脸一看,也是不由得惊呼。他惊呼一声,然后俯身拉着沧浪真人的手道:“喂喂,老哥哥,你死哪里去了?咱们几十年不见了,怎么一见面你就半死不活的?是谁打了你,你说,我给你报仇!”他见沧浪真人不理他,他便又摇又晃的,武念卿生怕这样加重了师祖的伤势,忙止住了莫笑狂的摇晃。这时,莫笑狂才发觉自己太鲁莽了,松开沧浪真人的手,退开一步,讪讪的小声叫道:“沧浪大哥,沧浪大哥,是谁把你打伤的呀?”

过了一会,沧浪真人才慢慢的睁开眼来,他望见武念卿眼泪欲滴的样子,勉强的笑了笑,可是,这笑容也是痛苦的,显然身体极为不舒服。武念卿抱着他,看到他醒来,禁不住兴奋地叫道:“师祖!”

沧浪真人又看到了站在跟前的莫笑狂,看到了莫笑狂,他脸上现出一丝惊喜的神色,但是,这一丝喜色随即就被痛苦所淹没。他一认出了莫笑狂,心中便安慰许多,心想,在临死之前还能看到故人,还能看到自己最亲孙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也就知足了。他又是勉强的笑了笑,可是一笑便即咳嗽不止,“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武念卿和莫笑狂见状同声惊叫,莫笑狂是老江湖了,他一看便知是中了剧毒。他便接着说道:“怎么中了剧毒了?”他说着话,便忙即把他脉搏。

却听沧浪真人说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开!”莫笑狂正在试着他的脉搏,发现剧毒已经深入了五脏六腑。莫笑狂没有理会沧浪真人的话,随手点了沧浪真人几处穴道,然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呀?”沧浪真人强自运了一下真气,有了一点力气,说道:“不用费力了,毒已攻心,先找个地方,我有话和你们说。”武念卿听到此处,悲从中来,落下了眼泪。他想到师祖只不过刚出江湖,去查访师父的死因,便即遭人暗算。他不知道有谁有这个能力,能伤的了师祖?他听到沧浪真人的话,心想师祖一定有重要的话要交代。

武念卿也是想着要先找个安全的地反躲起来,再作打算。于是,他便抱着沧浪真人要上马。可是,莫笑狂却急的大叫道:“他奶奶的,哪个龟孙子伤了我的老朋友!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他一出口不要紧,正好将追兵引到了这里。

突见树丛后闪出几人,武念卿定睛一看,乃是马步芳、花猫夫人、双福兄弟、风难追、竹叶青,这些人可个个都是好手呀!但见,他们也是个个有伤,恶狠狠地瞪视着沧浪真人。武念卿看到了他们,便即明白了,师祖肯定是被他们所伤。他想,这六个人个个武功高强,又加之风难追和竹叶青都及擅使毒。师祖武功再高又怎么敌得过这六人的围攻呢!

莫笑狂见到这六个人出现,他虽然糊涂,可是这时却警惕的护在了武念卿和沧浪真人的身前。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这时看到这六个人虎视眈眈的,也不免有些心慌。武念卿更是害怕,他害怕这六人一起进攻,自己带不走师祖,师祖便没得救了。

他害怕之余,看了看沧浪真人,看他奄奄一息,也是没救了。他便以横心,打不了和师祖一起死了。他稍一定神,看着这六个人,心中疑惑的道:“这六个人联手攻击师祖,肯定是受人指使。但是,这指使之人是什么来路呢?师祖只不过是刚出江湖,怎么会惹上这么大一个敌人呢?难道是昔年的旧怨不成?这个人若不是厉害之极,怎么能让这六个狂放不羁的人听命于他呢!武念卿想到了此处,又是不由得心惊胆颤。

双方正在僵持之际,突见绿光一闪,一枚竹叶刀激射而来,直奔武念卿面门。莫笑狂反应神速,一甩衣袖,将这枚竹叶卷去,他知道这竹叶有剧毒,所以没用手直接去接。说时迟,那时快,竹叶青早已扑向了武念卿,其余五个人也同时攻向了莫笑狂。莫笑狂刚卷去竹叶,顾不得武念卿的安危了,先自保再说,他便回身独斗五人。眼见竹叶青扑向了武念卿,莫笑狂虽然着急,却也是无法抽身去救他,只能干着急,一着急不要紧,却被马步芳割了一刀。他没法,只得专心于面前的五人。

这边武念卿看到竹叶青袭来,他躲闪也快,只见他一矮身,拖着沧浪真人就从乌骓马的腹下钻过。武念卿躲过了竹叶青的这一击,可是竹叶青却并不会放弃。竹叶青一击未中,不免恼将起来,发一声喊,纵身跃过了马背,伸手便去抓武念卿的后颈。武念卿躲不过,被他抓了个正着。莫笑狂虽然心急,却也是无能为力,因为他自己所对付的五人的功力加起来已经高过了他,他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武念卿被抓了。

竹叶青抓到武念卿,正在得意之际,道:“本来只是抓这个老道,没想到又来了个惊喜。”武念卿挣脱不了,只能紧抱这沧浪真人瞪视着竹叶青。这时,有三骑快马由北向南奔驰而来。马上乘客看到有人打架,他们也懒得理会,当他们一闪而过之际,却又突然地拨转马头,驶了回来。他们来到莫笑狂他们战斗的圈子外,立在当下,观看他们打斗。

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海三煞——天、地、人三煞。他们适才看见有人打斗,他们以为与他们无关,所以他们就没加理会。江湖上打架斗殴的事,多了去了,他们哪有闲工夫去管人家打架呀!可是,当他们驰过之时,突然发现了马步芳与花猫夫人。他们二人杀了鬼煞白龙,自然就与东海三煞结了仇。东海三煞看到马步芳等五人正在围攻一个白须老者,他们曾在莫邪山庄见过这个老者,所以知道他是莫笑狂。此时,莫笑狂已渐渐地落了下风。

他们三人一转头,又看到了被竹叶青抓着的武念卿。他们看到武念卿怀里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道。他们定睛一看,正是沧浪真人,他们不由得心惊。地煞人煞同时望向天煞,想知道大哥会怎么做。

此时,天煞正在回想着,当日夜间在海滩上,他们试出这个老道的内功与自己的内功有相同之处,他们又听到这个老道说了那些话。他们心中便有了一个他们不愿意接受的想法——这个老道可能就是自己的师傅。他们本性其实是非常善良淳朴的,此时,他们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学了沧浪真人的武功,但是在心里,却也都起了恻隐之心。

竹叶青受人之命,务必要杀了沧浪真人。他看到东海三煞来的蹊跷,他怕再出了乱子,于是运劲于掌,便要打死沧浪真人。变起俄顷,东海三煞已不及多想了。他们同时出手,天煞扑向竹叶青,地煞、人煞则扑向旁边的六人战团——他们要去帮助莫笑狂。

竹叶青的手掌眼见要触及沧浪真人的额头,武念卿尖叫之际,天煞突地伸手格开了竹叶青的手臂。天煞一招得逞,在竹叶青错愕之际,他忙挥刀砍向竹叶青。竹叶青气愤已极,可是他看到天煞武功高强,他也就不敢轻视于他。竹叶青猛的放开武念卿,身子一侧,躲过了天煞的这一刀。天煞不失时机的顺手抓向武念卿,猛的用力,将武念卿和沧浪真人提上马去。然后,他用刀柄用力的撞了一下马臀,这马吃痛,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竹叶青一惊不小,待要去追赶,却早被天煞的大刀挡住了去路。另外一边,杜福手被地煞逼住,杜福足被人煞逼住,其余三人就被莫笑狂牢牢咬住了。实力一分散,他们谁都不能轻易地抽身了,所以都只能干看着武念卿逃走而着急。

这乌骓马脚程甚快,只一瞬间便去得远了。武念卿回头已经看不到战团了。他担心沧浪真人的安危,怕被敌人追上,所以他不敢稍怠,埋头骑马狂奔。又奔了有十几里路,突然出现一条岔路,沿着山脚绵延向东而去。武念卿不假思索,拨转马头,径向东驰去。

武念卿带着师祖骑马狂奔,正奔之际,突然听到沧浪真人开口说话,道:“卿儿!”武念卿一听,倏地勒马,停在了路边。然后他小心翼翼的将沧浪真人扶下马来,将他靠在路边一块大石上,难过的道:“师祖,你怎么样了?”沧浪真人睁开眼来,轻声的道:“没事···”他说没事,可是这两个字一出口,他便又吐出一口乌黑腥臭的毒血来。武念卿止不住流泪,沧浪真人强提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所以他想尽快告诉武念卿一些事情,只见他勉强开口道:“卿儿,你记住了。河北福侠客栈有重大隐情,你师父的死就与此有关,咳咳······”他说着话,又不禁咳嗽起来。武念卿一听,这才明白,师祖原来就是因为查访师父的死因而受了重伤。

武念卿想到此,不免恨自己,自己不该将师父的死讯告诉师祖,师父死就死了,可是,就是因为自己将此事告诉了师祖,才累的师祖遭此厄难。他不由得哭了出来,抱起师祖道:“师祖,我带你会无忌岛,咱们不报仇了!咱们不查了!”沧浪真人看到武念卿如此的表现,显得很是生气,一下子拨开武念卿的手,道:“有什么好哭泣的。”他咳嗽了一声,又转而用慈祥的声音说道:“张夏这个人你要小心在意,咳咳······”武念卿被他刚才呵斥一声,此时止住了哭声,他见到师祖说话艰难,不忍心他受苦,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救他。

武念卿正自焦急之际,突然想起了“彭祖分脉”神功,不禁欣喜若狂,道:“师祖,你内功深厚,快快练‘彭祖分脉’功,它可以祛除你体内的剧毒。”说道此处,他便开始念“彭祖分脉”功的心法口诀,行功要领。

沧浪真人却一把捂住武念卿的嘴,道:“不可让人听见!”他放下了手,然后喘息道:“没用了卿儿,师祖命在顷刻,你速速离开,千万不可被他们抓住,你快走,快···快离···开···”他说到最后,猛的推了一把武念卿。武念卿哪里肯离去,他抱住沧浪真人哭道:“师祖,你没事的,你会好的,孙儿不会丢下你的!”

武念卿这时又想到了无忌岛,那里极是荒远,别人根本就找不到,师祖若是在哪里养伤,定然会万无一失。可是,他哪里知道沧浪真人中毒已深,根本就是回天乏术了。武念卿不管别的了,想到了无忌岛,他就抱着沧浪真人跨上乌骓马,顺着路一直向东奔驰。将尽有一刻钟的时候,他们来到了海边。此时,正值午时,海滩上有渔民正在晒网,海边泊着几条渔船。

武念卿跑到一个渔民跟前,说道:“大叔,我想用这匹马换你的渔船怎么样?”他虽然舍不得这踏雪乌骓,但是,为了救师祖,他只好拿它换渔船了。这个渔人看了看武念卿和沧浪真人,看着他们浑身的鲜血,知道他们是江湖人,他就害怕。他又看到这匹马果然是好马。若是一般人用这匹马来换渔船,他是万万不干的,因为这是他吃饭的工具呀。可是,他看到武念卿是江湖人,害怕他,这匹马又比渔船值钱,所以,他就同意了。心想,大不了回头将马卖了,再买条船,自己就是受累一下,也比得罪这两个恶人好——他竟然将武念卿当作了恶人。

武念卿得到了船,他对乌骓马恋恋不舍,抚着他的脖子,道:“好好听新主人的话,免得受皮肉之苦。”随即,他抱起已经昏迷的沧浪真人就上了船。他解缆升帆,望海上驶去。一直驶到深海,他才调整风帆,让小渔船随风自行。他回过身来探视沧浪真人。

他轻轻的叫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沧浪真人才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此时他已经命悬一线的。他知道自己不行了,他便对武念卿道:“卿儿,日后你遇上风难追,一定要小心他的清风掌,师祖便是栽在他的掌下的。”此时,武念卿哪里有心思听他说什么,他只知道哽咽点头,却不知道自己答应的是什么!

沧浪真人拉过武念卿的衣服,手指蘸着自己身上的血迹,颤颤巍巍的,在武念卿的衣角上写了一个“武”字。武念卿不明其意,只见沧浪真人放下手,说道:“参透这个字···字···的含义···”他说着这话,咳嗽不止,似乎喘不过气了,身子开始发冷起来。武念卿忙握住他的手,使劲搓着,道:“师祖先别说,等你好了在教导孙儿不迟!”他虽然哽咽着这么说,但是他知道师祖不会好过来了,他不愿接受这个结局,所以他强迫自己相信师祖会好过来。

沧浪真人缓缓的摇摇头,说道:“参透它,才可以···以···可以练无为神···神功,咳咳···”武念卿抚着他的背脊,哽咽着道:“不,孙儿不要学,孙儿要师祖亲自教我!”沧浪真人望着他,又道:“不要报仇!”说着,他想要伸手去抚摸武念卿的脸,可是手伸到一半,便即摔了下来,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武念卿“啊”的一声哀嚎,一把抱住师祖的尸身,痛苦不止。此刻,武念卿悲痛已极,抱着冰冷的师祖,想起惨死的师父。想着自己本来是孤苦无依的,幸遇师父,这才让他体会到了亲情的温暖。他因为卷入江湖,又遇到了香儿,可是他和香儿的遭遇,却是一个不能愈合的伤口。此刻,慈祥的师祖又惨遭毒手,他自己孤零零的漂泊在大海上,加上这两位亲人离去的悲伤,加上香儿对他的冷漠,一时各种悲情袭上心头,让他感到无比的凄凉与孤独。他一时悲伤过度,竟然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