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朝廷大员,张邦昌、张俊和王铎他们自然是对皇室的历史和各种轶事了如指掌,这些都是与皇帝相处时拍马屁和阿谀奉承必备的功课。

至于武神绫一说,他们当然了解,尤其是他们知道,岳飞是天下第一手周侗的关门弟子,而周侗是华山为数极少的入世弟子之一,被当今徽宗天子亲口御封为天下第一手,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所以岳飞所言,他们已经确信了七八成。而且在这种公众场所,没有人敢拿自己的家族来开玩笑。

但问题是,张邦昌他们根本不能接受这一事实。

按照原来的计划,变天的三部曲是:首先,枢密使兼征辽大元帅童贯已经掌控了全国绝大部分的兵力,而且这些兵力已经被调离京师汴梁;其次,小梁王柴桂取得武状元,监管征辽大军粮草;最后,再来一次陈桥兵变,回复大周的江山。这就是童贯、李宪、张邦昌、张俊和王铎他们的最终目标。

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不顾诸多阻拦,包括朝廷大部分的武将,大部分的地方官员,甚至一些与朝廷关系密切的海外国主如朝鲜国王等的劝阻,一意孤行,怂恿徽宗天子与金国海上结盟,要强行出兵攻打辽国的原因。

很简单,不出兵征辽,李宪、童贯他们就没有籍口统帅全国兵力,调拨全国绝大部分的兵力置于其帐下,任其驱使。

兵权拿到手,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还需要掌握粮草的供应和监察权。因为大军每天所消耗的粮食数量都是天文数字。没有稳定和可靠的粮草来源,军心顷刻就会崩溃。

各位看官,写到这里,不由得要赞一下宋太祖赵匡胤分散军权的制度设计。

在宋朝之前,各朝各代都是只用一个部门来统管军队:如西周的司马、魏晋后的兵部等等。而在宋朝,军权三分:枢密掌兵籍、虎符;三衙管诸军,率臣主兵柄;帅司路管军粮,各有分守(《宋史·职官二》)。

枢密院为中央最高军事机关,掌管军政、军令,制定战略决策等事,正副长官为枢密使、枢密副使;三衙即是殿前司、马军司与步军司,有时也称三司,掌管兵马演练,宋徽宗皇帝又在三衙上设兵部,方便与枢密院衔接,正副长官为正副兵部尚书;帅司路负责管理军粮的征收和调配,正副长官为转运正使、转运副使。

枢密院、兵部三衙和帅司路相互衔接,但互不隶属,所以整一个宋朝,没有出现诸如唐朝和五代十国时期频繁出现的武将造反的情况。

经过李宪,童贯和张邦昌他们的联合筹划,多年运作,这次借口征辽,好不容易才把枢密院和兵部三衙统合。一旦小梁王柴桂能夺得本届武状元,就能以二路元帅的名义接管帅司路,取得军粮的筹集和调配权,三权合一,天下可得。

如今小梁王一死,军粮的筹集和调配权就如同是煮熟的鸭子飞上天,让张邦昌他们怎样能接受得了???

而且岳飞开宗明义,自称护国武神。一旦确认落实,地位超然,皇上也要忌惮几分,结果将是岳飞与宗泽一派独大,朝中无人能压。

这种结果,对于大宋朝廷现行运转的体系将是个极大的冲击。甚至比当年王安石新政变法时对朝廷官员体系的冲击更甚,朝中的诸多官员又将来一次大轮换。

虽然已经过了几十年,朝廷中年长的官员对于当年的新政还是记忆犹新,可谓是已成残梦随君去,犹有惊乌半夜啼。

正在众人胡思乱想之际,本届主考官之一,开封府留守,老元帅宗泽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演武厅前,掀起官袍的前摆,向着岳飞的方向双膝下跪,口中呼叫:护国武神大人千岁!

宗泽这一跪非同小可,皇家校场内的所有禁卫军也都一同跪下。这些禁卫军都是开封府留守司辖下,留守司都跪了,他们哪敢不随。

场下的其他人等见此情况,不敢再犹豫,也都一并跪下,同声呼叫护国武神大人千岁!

岳飞骑着雪花骢,居高临下,看见四下众人全都摘下头盔帽子,跪倒在地,黑压压的一大遍。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岳飞心头,说不清道不明。

这是一种大权在握,使杀生之机,予夺之要,全都控制在自己手上的感觉。

难怪人们常说:权利可以使人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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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书王铎和右军都督张俊手脚颤抖,四只眼睛无助地看着丞相张邦昌。

张邦昌的头脑转得飞快,各种的方法和可能性在心中不停地估算着。但有一点张邦昌是很清楚的,张俊和王铎是指望不上了。这两个草包,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这个主意还得自己来拿。一个不小心,就会象小梁王一样,万劫不复……

正在张邦昌、张俊和王铎犹豫之际,岳飞见三人身形久久不动,一吹口哨,牛皋知机,飞快地把岳飞的神臂大弓和箭囊捧过来。

岳飞挽起神臂大弓,拈着狼牙箭,在嗤嗤嗤的几声裂革闷响之中,把神臂大弓给拉成了满月状,端的是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

《宋史卷197》中记载:官制神臂弓,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射三百四十余步,入木半?,为大力士设。

而岳飞的弓箭是周侗根据岳飞的身高和力量所制,弓之身五尺,弦长四尺,箭木羽长约尺余,射五百余步,入木半?。故号称镇天弓,穿云箭。

场下的禁卫军和武生虽然跪着,但习武之人胆大,大多数人的头都还抬着,四处观看,并没有低下头来。如今见岳飞拉开如此大的一张弓,不约而同喝起彩来。

岳飞把黝黑的镔铁箭尖,对着张邦昌的头部,觑得端端正正,发力打去。

扑的一声,叫道:着!

嗖的一阵破空之声,一只乌黑的箭镞闪电般飞出,飞越五百多步远,到了演武厅上,穿过张邦昌头上的长翅官帽,把官帽掀起,一并钉在张邦昌身后的木屏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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