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说白了就是利用与被利用,不同的是怎样衡量利用可以达到的目的和结果,以及,利用的手段,根据自己的目标而选择利用什么,怎么利用,只要计划周详得当,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并不是说说这么简单,还有这其中可能发生的意外。

子瑜,现在就遇到了那个意外。

“你们是怎么照顾的,是被人掳走的,还是他自己溜走的?!”何娘子有些气急败坏,手指点着面前的两人,骂得凶巴巴的,胸脯起伏不定,很是耗费气力。

朗月有些委屈,他已经很小心了,今夜明明是朗风守夜,偏偏还连累了他,瞪了朗风一眼,又继续低头不语。朗风无所谓地听骂,再怎么样那个何娘子也不会打他,因为他是萧宁玉的侍郎,就这一条就让他有恃无恐了。

“行了,你们先回李家!”何娘子长舒了一口气,平顺了气息,把两人都赶出去了,自己却还不走,在房中察看。

子瑜大气也不敢出,就在床下伏着,双手捂着嘴,又怕吸进灰,又怕lou出沉重的呼吸,心里很是忐忑不定。

今日与白玲玲的巧遇让他.灵机一动,决定利用白玲玲逃走,白玲玲别的不行,她的嗓音和轻功却是极好的,两人身形也差不多,便由白玲玲来装作他逃走,而令子瑜没有想到的是白玲玲还有一个可以模仿别人声音的本事,计划便更顺利了些。

但,如同权谋免不了意外突发一.样,计划也赶不上变化来得快。

白玲玲的确骗过了朗风朗月,.让他们以为自己逃走了,却没有想到又冒出一个何娘子,把他们两个叫了回来,若不是子瑜见机快,迅速藏到了床下这个合欢格中,只怕就被发现了。

听雪阁的床都是统一做的,而这种床有一种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那就是合欢格。最初有这个合欢格是因为一个妓女正接待一个客人,却赶上了另一个有身份的客人非要过来,不得已,便将先来的客人藏于床下,那客人闷苦了一夜,心有不忿,回去就找人做了这种可以藏人的合欢床,拿来送给此女,以为嘲讽。此床自此流行于妓户之中,传为笑谈。

没有人会主动说出这床有合欢格,而大部分人都.不知晓,若不是听白玲玲说起,子瑜也不知道自己睡了这么久的床还是个上下双层的。

外面的脚步声很轻,过了一会儿,有门开关的声.音,应该是出去了,子瑜想着,却不敢冒险,还是停留在床下等候着万籁俱寂的时候。

何娘子这次来.本来是接到消息说苏君可能回到了昭义,为了以防万一,她才想着要把子瑜带到李家去藏着,没想到,刚好赶上出了这回事,她不得不疑心是不是苏君所为,刚才故意停留不走,也只是在思考,倒不是子瑜以为的那样,查看房中不妥。

又等了大约一刻钟,子瑜在床下只觉得时间特别漫长,这合欢格长久没有人打扫,也有些灰扑扑的感觉,狭窄得似乎是将人压平了,藏着并不舒服,连进出都只能是横着走,来回钻。

爬出来,房间里黑乎乎一片,已经没有了人在,子瑜还是很小心地猫着腰,打开门缝,向外看了看,看到果然没人了,这才像小耗子一样溜出门去,借着月光寻找到了那扇通往前院的门,过去的时候太过留心附近,还被门槛绊倒,跪扑在地,膝盖疼。

起身,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土,子瑜就开始飞跑,总算白天的时候还问过白玲玲后门在哪个方向,这时候也不会走错,只是,树影婆娑,花影斑驳,那些怪石假山更是崎岖可怖,让子瑜想起很多鬼故事,自己吓自己吓了一个心惊肉跳,脚下更快了几分。

好不容易跑出门来,却也不敢在灯笼照耀下行过大街,看到门口有一辆马车在,便学着电视上常看到的那样,想要扒着车底走掉。钻入车下,左右摸摸,倒还真的有能够扒着的地方,二话不说就抓住了,提起身子,贴着车底板。

子瑜别的不强,身体的柔韧度倒是很好,就是受不得苦,吃不得累,不然,练一些只kao身体的外家功夫也不是很困难,但他一向是宁缺毋滥,凡事尽量追求完美,又指望着苏木青,不能练上乘武功,他就索性连下乘的都不练了。

好巧,就在子瑜刚刚试着贴在车底,马车的主人就过来了,有人放了小凳让其上车,子瑜只看到灯笼下的那双靴子是绣着金线,缀着珍珠的,这种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穿的。

“公子,… …”马车行驶,车夫赶得慢,车轮外面又包了一层皮子,行走起来,竟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的。

“梦求,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种地方不应该来,我也知道,可是,我管得住自己的脚,却管不住自己的心,你说,默雪姑娘那样的人,怎么就沦落在污泥之中了呢?”声音怅然叹惋,虽然隔着一层车板,子瑜却听出来这是周纯的声音了,正高兴着,想要叫他帮忙,却听到他再次开口。

“苏君的事情怎么样了,他已经被引到西州了吗?”声音中透着丝丝急切。

子瑜听得愣住了,“引到西州”,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故意把苏木青引到西州,那么自己呢?那个萧宁玉是他安排的,还是… …

思想复杂起来,手上的酸疼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还没有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再等等看吧,苏君武功极高,我手下没有人可以蹑随的,只能够等消息。”

子瑜松了手,他没有再听下去,突然失去了听的勇气,如果后面的话是… …不如不听,被蒙在鼓里的人很多时候会更快乐,如同坐井观天的青蛙一样,如果没有人告诉他天有多大,他永远自得其乐地以为自己头上是全部的天空,而知道了真相,等待它的就是不再快乐。

不是有人说,知道得越多,负担越重,越不快乐吗?

“我还是愿意选择快乐,无论这快乐是建立在什么上面,只要快乐就好。”叹息着喃喃,子瑜跌落在地上,土路掩盖了声音,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往右是北明宫,往左是折桂殿,站在岔路口,子瑜迷茫了,苏木青已经被周纯派人引走了,不管是不是在西州,却已经是不在昭义了,他能够信任的人就此没有了,他能够依kao谁,信赖谁?

萧宁玉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已经知道的只有那个李世言,还有何娘子,朗风朗月,可是不知道的又有谁呢?

想了一会儿,子瑜踏着沉重的步子往折桂殿的后门走去,若是他没有记错,他的马还在这里,莫语赠给的乌云骥,他搬到北明宫之后也没有带走,而是让那个爱马如痴的马疯子代为照料,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去找苏木青,这是他思考之后得到的唯一答案,萧宁玉定然安排了什么计划等着害苏木青,他要去通知他,就算是来不及,也可以逃离昭义,免得自己再被抓起来,那时候,想要逃,可就不会那么好运有一个白玲玲来帮忙了。

折桂殿养马的地方不在殿内,大概是害怕马粪的臭味儿熏坏了殿内的花草,专门在折桂殿的墙下又建了一个马厩,虽然比一般的马厩要好上太多,遮风挡雨的,却不是什么严密防守的地方,甚至连守卫都没有,几匹马,再昂贵也没有什么好偷的,真正昂贵的马定然有着非富即贵的主人,一旦偷了那是后患无穷,便宜的马偷了也没有几个钱,还不如偷钱袋来的便利。

子瑜曾经亲自来牵过一回马,对这里也算有些记忆,摸着黑走过来,都没有走错。

“啊!”脚下踢到了什么,子瑜又被绊倒了,这是今天晚上摔的第二跤了,膝盖处疼得厉害,手却撑到了一个软和和的东西。凑近一看,竟然是个人。

在子瑜鬼叫之前,那人说话了:“谁呀?”问着,双手捉住了子瑜,摸了摸,松开手,迷糊地道了一声,“不是马啊!”口里冲出来的酒味儿把子瑜熏得都要晕了,感觉很像是口臭,超级毒气弹!

看到那人翻了个身,似乎又睡了,子瑜才悄悄起来,这人听声音他已经知道是谁了,马疯子,除了他再不会有一个人肯睡在马厩里了,说他爱马成痴都是说轻了的,这种程度,怎么说都是成狂了吧!

子瑜小心地越过他,去牵自己的乌云骥,他还给这匹马起了个名字,很简单,很好记,就叫做“乌云”。

“乌云乖,不要出声啊,我带你走!乖乖跟主人走啊!”乌云额前一块儿被子瑜染成了白色的菱形,很容易就能够认出来了,子瑜一边爱抚着骏马,一边小声说着。

乌云可不会那么通人性,喷了一个响鼻,动静不大,但足以把那个爱马成狂的马疯子给吵醒了,他一下子站起来,跟子瑜大眼瞪小眼,突然眼眸一亮,扑过来抱着子瑜说:“雪雁,雪雁,是你来看我了吗?是你来看我了吗?… …”话说完,人又软倒了,如同梦游一样。

雪雁?林雪雁,是跟马龙靖结婚的那个,对了,他们好像就是今天夜里结婚哪,怪不得,怪不得这个马疯子喝了这么多酒睡在马厩中,他一定很爱那个林雪雁吧!好可怜啊,别人是新婚,有娘子相陪,他却只能够跟马睡在一起。

子瑜稍稍感慨了一下,牵着乌云出了马厩,除了最开始的那个响鼻,乌云安静极了,好像夜色一般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