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如柳叶,不笑而自弯,眼若晨星,似嗔而有情,半眯之时,眸光晦涩,引人深究,偏偏那份冷静自持融入了风情万种的眉宇之中,更添了一抹冰冷余韵。

沿着那眉描下,划过颧骨,拂过唇瓣,停留在下颌上,扣住,抬起,眼帘随之开启,那一汪水眸就呈现在眼前,橙色的烛光在眸中闪烁不定,似有情,却无情。

“皇上可是对苏敏的容貌还有兴趣?”冰冷的话如刀剑一般锋利,没有反抗,却已是在反抗,眸中的沉静很冷,让人倏地清醒过来。

周纯怔了一下,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还暧昧地贴近了那张脸,似要亲吻,呼吸可闻,听得那红唇吐出冰冷话语,反而笑了:“太后说得极是,我一直奇怪,太后为何从来不曾变老?”

“呵呵… …”苏敏笑了,身躯轻轻摇颤,推开周纯的手,站了起来,走至桌前回眸一笑,当真是百媚生娇,“皇上也是年岁太小,不曾听闻那一段故事,否则,当知道‘孽血’渊源。”

百年前,不知道是谁传出苏.家的血可解百毒,能化凡仙,而苏家一向长寿的命数似乎验证了这一点,有人信了,开始了追杀屠戮,杀了还不算,还要尽饮其血,那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人喝起人血来也是争先恐后的。苏家自此开始了逃亡之路,人数不断减少,等到了苏敏父亲那里,已经是一脉单传了。

渊源已不可考,孽血便成为了一.个秘密,再不复提起。便是苏敏自己也是在那一年的大火之时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孽血,那血大概本来没有什么的,却因为传言而让苏家近乎灭族,孽血孽的大概也有情,苏家的人,便是用情也是古怪的。

没有人伦,没有天道,只要是喜.欢就可以,只要是爱了就可以,于是,苏敏爱上了自己的父亲,却不知是因为身体中流淌的孽血,还是因为苏家的命运,可惜,被人利用了,于是有了那样的灭门之祸。

“孽血?”周纯皱眉,他的确不曾听闻过。

“孽血。苏家人的身体内流淌的是罪孽的血,据说可.以解百毒,化凡仙,皇上可要一试?”苏敏说着噬咬自己的指尖,抬手,指尖向下,把鲜红的血滴在皓腕上,再缓缓tian舐,似乎那是什么美味一般,沉醉的笑容挂在嘴角,邪魅而妖异。

周纯冷哧,道:“若是真的能够解百毒,子瑜又怎会中.毒,若是真的能够化凡仙,太后又怎会被囚禁于此,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上古传闻有多少属实,都是以讹传讹,岂有可信之处?”

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想一想也就知道都.是假的,世人皆传某某有神,某某有鬼,若是真去看了,也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家伙暗中作祟,又岂有真的?太康以龙为先祖,尊凤为其后,说是上天之子,奉天命守。大汉亦是如此,凉国亦是如此,天命可能有二三?三国交战,上天又会站在哪一方?所谓鬼神,不过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眉梢轻挑,苏敏.倒是没有想到这个被自己忽略那么久的小皇帝如此英明,一时间颇有些感慨为何当年无人明慧。

“当年若是有人如皇上一般,他大概也不会被送走了。”父亲因为知道苏家身有孽血,虽知不实,多少还是信了,又看得苏敏与苏木青亲厚,生怕二人之间生出什么不伦之事,便早早送走了苏木青,却不料最后仍是无法避免血伦逆常。

这些,她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不曾告诉过苏木青,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并不好,比如她,知道了孽血存在,便会怀疑自己当初是真的那么爱父亲,还是因为孽血作祟所以才爱,常常处在一种混乱之中,也就把这个秘密深埋心底,不愿再想起了,若不是被周纯问到,她大概忘记了不老还有这样的一个缘故。

也许是因为想得太少,清心寡欲,所以才不曾速老,也有这样的原因吧,可是因为孽血的存在,便把一切都归结到了血脉上,一如那些愚昧的人,听得孽血可以长寿便以为是真,岂不看看长寿的又何止是苏家,别家也有,不过多寡便是了。

“能多给我讲一些吗?我想知道孽血的事情。”说着不信,却难免还是将信将疑,周纯问着,好奇更占了多数。

苏敏看了周纯一眼,目光冷静,嘴角勾起,似有笑容,好似看穿了周纯心中所想,倒也不讳言,将所知道的事情细细讲来,不多,不详细,却足以勾起一个帝王的好奇之心,探究之意,欲罢不能。

能够在宫中一步步成为太后,她所倚kao的不止是皇帝的宠爱,还有为对方出谋划策,想对方所想,及对方所及,最后,让对方把自己的意愿作为意愿,那时,她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在这之前,在这个过程中,利用了谁,怎样利用,便不需要在乎了。

在这一点上,周纯远远不是苏敏的对手,他太稚嫩了,他所了解的也太少了。眸光为苏敏所牵引,顺着对方的话语思考,他已经开始了沉沦,一步步滑向苏敏设计好的深渊。

… … … …

凤仪阁内,烛火通明,因为皇宫重建,太后不在,许多内库开支,人员筹划,都交给了唐经格来经管,他也尽心尽力,却难免有一种疲乏之感,皇帝不准备让他在朝堂上崭lou头角,他的计划从一开始也许就错了。

心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疲倦,身为男儿郎,文当朝呈议,武当保边疆。唐经格也是有着大好志向的,自傲于文章华美,风流无双,想着一朝呈议殿上,官拜右丞,无比风光,可惜,他碰上了太后,只一眼,他便爱上了那个高贵华美却清冷寂寞的女子。

不对等的身份,不对等的地位,让两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即便他愿意抛弃一切成为男宠,那个女子,她的心却落不在他的身上,看清楚了这点,唐经格便停止了陷害那些可有可无的男宠们,而是专心于赢得苏敏的喜爱。

谦恭而近于鄙,貌顺而近乎诚,他做到了,成为了苏敏身边不可缺少的侍从,却依旧不能够得到苏敏的喜爱,她眉宇间的淡然冷漠是他永远无法化解的哀愁,时日久了,他也受不了地疯狂,于是有了那个疯狂的计划。

如果我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如果我能够站在朝堂之上,万万人之上,她是否会爱上我?这样的痴想让唐经格陷入了疯狂之中。

本来他只是想要算计凤卫的首领,然后得到那个男人的效忠,却不料,算计中的人变成了皇上,好在计划更加顺利了,甚至不需要多此一举地让凤卫参与,只是… …想到那个美艳无双的女子,他的心又开始思念,才是多久不曾见过,他便已经是相思入骨了,她呢?可曾会想到我?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以为只要有功,得到皇帝的赏识就可以换得苏敏的青眼,可是,谁料得到皇帝对她竟然有着不同的旖旎心思呢?竟然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囚禁,轻易是不能够得到了,便连一面,也是难见,也不知她过得怎样… …

“我大哥快要回来了,他的命是苏敏救的,对她十分忠心,你要小心了,其他的人我都除去了,你不用担心。”凤五飘然而至,一袭灰衫早已换成了月牙白,手中还玩弄着一把小巧的玉扇,很有些风流公子月下探美人的派头,出口的却是一本正经的关切叮咛。

“不能杀了他吗?”唐经格偏着头,目光灼灼,他的心早就狠了,若是杀了旁人能够让自己活得更好,他不吝啬于杀人。

“你疯了吗?他是我大哥,旁的且不说,我这条命是他救下的,我怎么能够杀了他?!”凤卫之中,凤五和他最为亲厚,所以旁人皆可杀,他却不能杀,哪怕是为了唐经格。

唐经格拔下头上金簪,青丝散下,嘴角勾起一抹妖媚的笑容,烛光摇晃,双眸中似有水光荡漾,看过去,脉脉含情:“便是为了我,也不行吗?你可知道,若是他回来了,便是我的死期了。”

按照一开始的计划,凤卫首领本来就是对苏敏有情,若生出那种事来,自然是愧疚不堪,必不至于跟他抢苏敏,而苏敏也自然会恼恨污了自己身子的人,不可能跟他在一起,那样,自己不但可以利用凤卫首领见到皇帝,达到目的,还可以在之后堂而皇之地占有苏敏。

只是,计划偏离,他倒是直接得到皇帝任用了,却全然没有控制凤卫首领的办法了,上次能够再次将他支走已经是险中求胜,这次,… …

“便是我想杀,也要我能杀才行!”凤五冷哼一声,他爱唐经格,却爱得窝火,明明知道对方不爱自己,明明知道对方只是在利用,他却无法对那美人计视而不见,反而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我的武功都是他亲手教出来的,旁的且不说,内力上就差很多,我哪里杀得了他,更不要说他为人缜密,不会轻易出差错了,暗杀是行不通的。”

唐经格微微蹙眉,抚了抚额角,旋即笑道:“如果杀不成,那么是否可以利用一下呢?”若是让凤卫去杀皇帝,又会有什么后果呢?

成了,太康又是乱局,有道是乱世造英雄,也许自己就能够获得建功立业的机会,若是败了,也牵连不到自己头上,更可以趁乱劫走苏敏,权势,在唐经格的心中,只是得到苏敏的途径,而非目的。

不再是太后,没有了万人之上的尊贵,她,应该就会接受自己了吧?抱着这样的执念,唐经格笑了,笑得很幸福,凤五看得一阵难过,不管不顾地抱起他:“我辛苦了一回,是不是也应该有些补偿啊?”

烛光飘忽,红鸾帐里,春宵苦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