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了,客栈中却还有人没睡,几根高烛明晃晃地点着,数面铜镜有秩序地摆放好,反射着烛光,将亮度放到最大,满室生辉,犹若白昼。

“这下子好了吧!”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子瑜放好了最后一面镜子,如何把光亮调整到最大不是他擅长的,所以只能够不断地调试角度和位置,如此,等到全部弄好,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小半儿。

苏木青面容严肃地看了看,说:“好了,就这样吧,你先站在那里,不要过来挡光!”

一句话,止住了子瑜抬起的腿,脚又落回了原地,子瑜索性蹲下来,在地上画圈圈,明明是我提议的,明明是我的设想,哪怕是抄袭的设想,怎么做起来的时候,苦力有我,技术活就不让我看了?

“你可准备好了?”

两张桌子并在中间成为了手术台,程知秋躺在上面,略显紧张地看了看苏木青手中的匕首,那上面金灿灿的两个小字“苏君”代表的是莫大的权势,而现在,真的要被割皮吗?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死就死了吧!点点头:“开始吧!”

刀子划下,程知秋肌肉僵硬,又被点了穴,想动都不能动,伤疤又在脸上,只能眼看着,咬着牙,事已至此,容不得懦弱退缩。

“子瑜,你说是要用哪里的皮补上来着?”刀子停在那里,苏木青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以前听子瑜说的时候只觉得是小孩子异想天开,因为闻所未闻,也只当作趣事一笑了之,可没想到如今要用,饶是苏木青也有些记性不好。

程知秋听得此问,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他是知道苏君这是第一次这么做。 但是,听到这般问话。 难免还是觉得小命不保,那一丝希望也泯灭得几近没有了。

“大腿上地就行了!”子瑜举着手猛地站起身来,差点儿没有把身边的铜镜撞翻,兴奋地看过去,却只能够看到程知秋完好的那半边脸,“爹爹,你让我给你打下手吧。 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程知秋听得一惊,总觉得自己如同待宰割的鱼肉,还是那种心甘情愿送上砧板的,期盼的目光看向苏木青,希望他拒绝。 这几天,对这个小公子无意中地破坏能力,他已经深有了解了,不用再亲身体验一次了。

“不用了。 你就在那里待着吧!”苏木青不负厚望地拒绝了,转过脸来,专心致志地削掉了薄薄的一层皮肤,不知是刀快,还是没有伤到血管,并没有多少血流出来。 苏木青心里一喜,更有了几分把握,颇有些科学狂人地架势,眼中有了灼灼的光芒… …

天色将亮之时,房间中的这场手术才算完结,一切都很顺利,可以用来消炎的草药,包扎的纱布什么的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没有出现什么特别地状况。

苏木青的刀子利,手又快。 做起来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要不是割下来的皮跟伤口处的面积有些小的出入,浪费了时间修补。 恐怕会更早做完。

程知秋的大腿上上了药,包了纱布,还算罢了,脸上就比较搞笑,苏木青包纱布的手法还真的不是很好,几乎把他地头全都包了,好在还知道在纱布上划出来嘴巴的位置,方便他吃东西,只不过,植皮处是在脸侧,吃东西的时候恐怕也要小心了。

子瑜开始还蹲着,后来困得不行了,窝在原地就睡了,蜷成一团,似乎嫌冷的样子,看着十分可怜。

“唔… …”程知秋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就被苏木青拦住了,“这两天先不要说话,最好也只吃稀饭,小心些,我也不知道最后会怎样。 ”

“嗯。 ”程知秋点头应下了,他的心里也很是没底,不过,应该不会比以前更糟糕吧!

苏木青用剩余的烈酒清洗了匕首,cha回鹿皮鞘中,过去抱起了子瑜,子瑜还在熟睡,觉得有动静,小猪一样拱了拱,哼哼两声,又睡了,苏木青看得好笑,严肃地脸孔柔和起来,转而对程知秋说:“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带他回房睡。 ”

本来不应该这么着急做这个的,按照苏木青的打算,等到了昭义,没有事情再做,可是,程知秋大概是太希望能够改变了,十分迫切的眼神总是盯着苏木青,让他也有些不好面对,子瑜则是太希望看到植皮术了,想想,在什么都缺乏的古代能够做出一例成功的植皮术,这是可以载入史册的辉煌啊!

两面夹击之下,再想到到了昭义之后也许会很忙,倒不如先做了,也了了一桩事情,于是答应了下来,找了一间大客栈,包下了一个院子,开始了这项被大家期待已久的手术。

其实,这项手术的风险还是比较大的,一是不知道程知秋是什么样地皮肤,会不会容易留下伤疤,若是做了跟没做一样,很可能还会多出一块儿疤痕,二是古代没有什么无菌处理,也没有针对抵抗因素地处理,很容易在出现变化后没有应对手段,三是移植的皮肤皮肤不一定会跟附近地皮肤一模一样,颜色可能会深浅不均,也有很大几率凹凸不平,甚至还会有褶皱。

子瑜对于这些并不清楚,即便是在现代,他对于植皮的了解也仅仅是字面意思,知道那是美容整形多用的,详细一些的根本就不清楚,还以为只要植皮了就会跟没有伤疤之前一样,对此,只能说无知者无畏啊!

半个多月后,子瑜才看到他引导的结果,好像还可以吧,那块儿皮肤除了颜色稍微白一些,并没有太不好的状况,他并不是十分满意于这种状况,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比较白,应该一样的才对吧!难道是因为大腿上的皮肤不晒太阳?

苏木青看了则是意外之喜,没有想到这么成功,他的医学常识比子瑜深厚,想也知道要是一模一样实在不太可能,能够没有疤痕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肤色,晒晒就黑了呗!

捧着铜镜,看着里面那块儿光洁的肌肤,程知秋欣喜地说不出话来,手想要摸,又看了看苏木青,等候他的回答,只怕自己一摸,这块儿皮就掉了。

“你最好还是不要摸它,再上几天药,看看情况怎么样。 ”苏木青谨慎地建议,他也有些害怕那块儿皮一摸就掉了,毕竟是移过去的,感觉不太放心。

“纱布还用包吗?”程知秋问着,想到那些天的苦恼,他就恐惧那种纱布,而这些都是子瑜的建议,连带着,程知秋对子瑜有些敬畏起来,能够想出这种方法,非常人也!

子瑜没有想到程知秋已经把自己升级为跟苏木青一样的“非常人”了,听得问话,很严肃地说:“还是包上好,避免感染,万一不好了,后悔就晚了!”言之凿凿,好像后果真的会很严重一样,其实心里已经笑翻了,不知道是多么遗憾没有照相机照下程知秋木乃伊的模样。

“也好,再包两天看看!”苏木青接受了子瑜的建议,无视程知秋夹杂着痛苦的眼神。

如此,程知秋又做了子瑜几天的笑料,开解了子瑜的旅途无聊感,而当他终于不再用包扎纱布的时候,他们也赶到昭义了。

快到夏谷门了,程知秋勒住马缰,询问苏君要往何处落脚,“我此去要到折桂殿攻读,不怕苏君笑话,在下虽然一直自命不凡,嗤笑旁人苦读为入仕,自己也与他人无异,一般为了名利奔波,若不是因为脸上伤疤得了旁人白眼,怕是早就进入折桂殿了。 ”

前面说的还有些自嘲感慨之意,后面那句却是极为自负,俨然有些自得的意思。

“进入折桂殿还有条件吗?那不是专门为学子准备的吗?”子瑜不解,转头问苏木青。

“学子将来可能成为官员,代表太康天威,所以仪表同样重要。 ”苏木青言简意赅,一言蔽之。

程知秋冷笑一声,嗤说:“说白了,也不过是以貌取人罢了,那长得好的可不仅仅是如此好处,想那唐经格… …”话到这里一顿,看了苏木青一眼,生硬地扭转了后面的话,“呃,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唐经格之事,说不上天下皆知,却也是心照不宣,被当作了风流韵事,那个折桂凤台的风流男子竟然会刺杀太后,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如何能够越过众多侍卫刺杀太后?程知秋不会信,很多人也不会信,处死的那个替身哪里有半分唐经格的潇洒。

太后,不过是为了谋得一个男宠而煞费苦心罢了,只是这话,知道却不应该说。 很多人没有注意过,太后原姓苏。

心思倒是灵巧!苏木青深深看了程知秋一眼,此人是个人物。

唐经格是谁?他怎么了?难道他长得很好看?子瑜一脑门子的问号,不等问,那两人都策马跑开了,他也只能先把疑问搁置起来,程知秋那么生硬地转换,定然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