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这李随云和准提彼此间有了交易,一个坐看,一个忙碌,只要坏殷商在女娲娘娘心中的印象。单说女娲娘娘降诞,三月十五日,往火云宫朝贺伏羲炎帝轩辕等而回。下得青鸾,坐于宝殿,玉女金童朝礼毕。娘娘猛抬头,看见粉壁上诗句,只气得粉面涂红,娇颜变色,身子微微颤抖,大怒骂道:

“殷纣无道昏君!不想修身立德,以保天下;今反不畏上天,吟诗亵我,甚是可恶!我想成汤伐桀而王天下,享国六百馀年,气数己尽;若不与他个报应,不见我的灵感。”即唤碧霞童子,驾青云往朝歌。

女娲娘娘心中愤恨,云速极快,不过片刻,已至朝歌,便要下城诛灭纣王,忽见两道红光,冲霄而起,直阻云路。

女娲娘娘心中也是一惊,面上多了丝疑惑之意,急拨开云雾向下看去,却是殷郊、殷洪二位殿下来参谒纣王。这两个家伙虽然有些勇力,但不过一介凡,也不值得女娲重视。

可这两人偏偏是封神榜上有名人,想那封神之榜,岂是轻易出世?况且不立封神榜,天庭正神必然空缺,如此一来,因果纠缠,岂是一时半会能完?天道昭昭,自有其道理。

这两位殿下,都是封神榜中人,况且此时殷商尚有二十八年气运,非此时该绝。女娲娘娘不似李随云那般,不以天道为意,她一向顺天而行,见了这般,也不敢造次。恨恨而退。

女娲娘娘乃是上古神女,证了混元的圣人,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她心中不悦,深恨纣王。回到娲皇宫中,随即吩咐彩云童兒把后宫中金葫芦取来,放在丹田之下;揭去芦盖,用手一指。葫芦中有一道白光,其大如线。高四五丈有余。白光之上,悬出一道幡来,光分五彩,瑞映千条,名曰“招妖幡”。

女娲娘娘乃是妖族大圣,当年此宝曾借于东皇和帝俊,不想他们两个着实不成气,以至于让妖族吃了大亏。女娲本不想妄动此物。奈何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来,故此时将此宝祭出。此幡出后,不一时,悲风飒飒,惨雾迷漫,阴云四合,风过数阵,天下群妖俱到行宫听候法旨。

女娲娘娘见诸妖汇聚一堂,随即询问道:“天下群妖,可曾到得齐全?”

碧霞童子出外看了一圈。回转禀报道:“除了四教中的妖怪,以及天下几个上古的遗族,其余妖怪,尽数到了。”

女娲娘娘微微沉吟,已明其意。摇头感叹道:“他们也忒多事,封神之战,便连我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修为虽高,但饶搀杂其中,怕是要顶他他人封神榜上之名。也罢了。事已至此,也不是我能管得了地。”随即吩咐彩云:“着各处妖魔且退;只留轩辕坟中三妖伺侯。”

那三妖也非等闲,乃是千年狐狸,九头雉鸡和玉石琵琶。这三妖乃是妖族新秀,修为在那些年轻的妖怪中。算得上高深,虽都以美色迷惑世人。没有太强的攻击力,但在妖族之中,也是一方强者。这三妖听了女娲之命,进宫参谒,俯伏丹,口称:“娘娘圣寿无疆!”

女娲娘娘心中已有计较,吩咐道:“三妖听吾密旨:成汤望气黯然,当失天下;凤鸣岐山,西周已生圣主。天意已定,气数使然。你三妖可隐其妖形,托身宫院,惑乱君心;俟武王伐纣,以助成功,不可残害众生。事成之后,使你等亦成正果。”

三妖叩头谢恩,那千年狐狸素来精明得紧,忽醒起一事,犹豫了片刻,看向女娲,沉声道:“娘娘,那殷商之臣,恭谨忠诚,非极端之法,难以动摇,可若是那般,必然屠戮忠良,还请娘娘明鉴。”

女娲心中微微一惊,眉头微皱,沉声道:“你想得倒远,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狐狸摇头道:“娘娘见询,小臣不敢隐瞒。三天之前,有一人夜入轩辕坟,只一下,便将满洞妖精,尽数制住。他嘱咐小妖,若是娘娘见询,既可如此询问。今日娘娘果然见召,小妖醒起此事,故开言相询。”

女娲微微沉吟,她也自思量,是何人有如此远见,真个狡猾得紧。思前想后,却又不得其法,只得叮嘱道:“你此去,只管迷惑商君,莫让他理会朝政,也就是了,万不可屠戮忠良,祸乱天下。”三妖令命,化清风而去。

却说那纣王只因进香之後,看见女娲美貌,朝暮思想,寒暑尽忘,寝食俱废;每见六院,三宫,真如土饭尘羹,不堪谛视;终朝将此事不放心怀,郁郁不乐。真个是只见仙容费心神,六宫粉黛无颜色。

一日,驾升显庆殿,时有常随在恻。纣王忽然猛省,自己身有近臣,正可宣来解忧。你道这纣王的幸臣是哪个?乃是大夫费仲、尤浑。

这两个乃纣王之幸臣。这两个家伙一向以鼓惑君主以为能事,在朝中,与众大臣难合。只因闻仲在朝,备受压制。近因大师闻仲奉敕平北海,大兵远征,戌外立功。此二人方才得近天颜,朝朝蛊惑圣聪,谗言献媚,但二人所言纣王无有不从。大抵天下将危,佞臣当道。纣王随即宣二人见驾,不一时费仲、尤浑朝见。

纣王见了二人,愁容稍解,苦笑道:“不瞒二位臣工,朕因女娲宫进香,偶见其容貌丽,绝世无双,自此,三宫六院,无当朕意,昼不能欢,夜不能寐,虽为大王,聊无趣味,如此,将如之何?二位乃是多智之人,必有良策,以慰朕怀。”

费仲听了纣王之言,面露笑意。眼露精光,抢先奏道:“陛下乃万乘之尊,富有四海,德配尧舜;天下之所有,皆陛下之所有,何患不得,陛下所忧,小事耳。这有何难?陛下明日传一旨,颁行四路诸侯,每一镇选美女百名,以充王庭,何忧天下绝色,尽入王宫,以慰陛下。”

纣王听罢,心中微动。方欲开言,又醒起一事,沉吟道:“此事必然惊动八方诸侯,朝中大臣,怕是有非议。”

尤浑笑道:“陛下乃是万乘之主,天下乃是陛下的天下。君言一出,谁敢违背?”纣王大悦道:“二卿所奏甚合朕意,真乃朝之栋梁,大商之柱石。明日早朝发旨

卿且暂回。”随即命驾还宫。

次日早朝。聚两班文武,朝贺毕。纣王便问当驾官道:“即传朕旨意,颁行四镇诸侯,与朕每一镇地方,拣选良家美女百名。不论富贵贫贱,只以容貌端庄,性情和婉,礼度闲淑,举大方,以充後宫役使。”

传旨末毕。只见左班中一人应声出奏,俯伏言道:“老臣商容启奏陛下!君有道,止则万民乐业,不令而从。况陛下後宫美女,不啻千人。嫔御而上,又有后妃。今劈空欲选美女。恐民失望!臣闻:‘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今天下不平,灾害频起,民力疲敝,还请陛下三思。”

此言一出,群臣齐声应是,尽言不可轻易扰民,劝阻者有之,力言者有之,一时间,朝堂鼎沸,群臣激昂。

纣王见状,沉吟良久,目视费仲、尤浑二人,不想二人见商容出言,又见臣情激动,一时间也被唬破了胆子,哪里有胆量冒群臣之忌讳,做那出头之鸟?

纣王无奈,点头叹道:“首相之言,乃老成谋国之言,我已知晓,便罢此事。”说罢,起驾还宫,饶是如此,心中也是老大不痛快。

若是此事就此罢了,殷商也有一线希望,上天有好生之德,凡事大抵上都留一线生机。可又有言,天意不可违,这殷商也是气数该尽,先是闻仲不听李随云之言,后又有李随云起了争胜之心,更兼朝有佞臣,殷商气数若想扭转,实为不易。

纣王八年,夏四月,天下四大诸侯,率领八百镇朝觐於商。那四镇诸侯,乃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天下诸侯,俱进朝歌。

此时北海战事有变,那袁福通虽连失要地,但身边又多了不少异人,虽然反攻不足,但自保有余。闻仲身边虽有真修,那赵公明手掌定海珠,也不知道打杀了多少有道的真修,但急切间哪里能下得城池,被拖在北海,不得返还。

如今朝中乃是费仲、尤浑二奸把持朝政,擅权作威,众诸侯少不得先以礼贿之,以结其心。正所谓:“未去朝天子,先来谒相公。”

八百镇诸侯之中,有那冀州侯苏护,性如烈火,不通事故,况且镇守一方,颇具实力,如何将这两个弄臣放在眼里,更无一点礼物送上。也是合当有事,那日二奸查天下诸侯,俱送有礼物,独苏护并无礼单,心中大怒,怀恨於心,

这纣王自上次欲选美女,被众臣阻止,心甚不快。这次见群臣聚集,复又有了心思,急宣费仲、尤浑二人问道:“前此二卿奏朕,欲令天下四镇大诸侯进美女,不想被商容谏止。今四镇诸侯在此,明早召入,当面颁行;俟四人回国,以便拣选进献,且免使臣往返,二卿意下如何?”

费仲心中冷笑,暗道苏护命合该休,急俯伏奏道:“首相止采选美女,陛下当日容纳,即行停止,此美德,臣下共知,众庶共闻,天下景仰。今一旦复行,陛下不足以是取信於臣民,臣窃以为不可!臣近访得冀州侯苏护有一女,艳色天姿,幽闲贞静;若选进宫帏,随侍左右,堪任使役。况选一人之女,又不惊扰天下百姓,自不动人耳目。”

纣王听言,不觉大悦,问尤浑道:“卿以为如何?”二奸乃是守望相助之辈,尤浑急道:“费大人所言正合道理。”纣王随即命随侍官传旨,宣苏护。

苏护入见,只道商王有要事相商,不想竟是献女入宫之事,不由得勃然作色,亢声而拒。你道为何?盖因一入宫门深似海,宫廷之事,最是复杂不过。苏护身为一镇诸侯,怎肯将自己女儿送入这险地?

纣王好言相劝,苏护只是不从,不想激怒了纣王,便要喝令左右将其推出斩杀,又有那费仲、尤浑出面,好言相劝,只要将女献上,便可免得一命。

苏护恨恨而出,一时间不由得气冲斗牛,心中不平之气,直冲头脑,门下诸将,闻得此事,尽数变了脸色,一个个尽道商王无道。

苏护也是气昏了头脑,一时间再也忍耐不得,随即反出朝歌,回冀州去了。又提反诗道:“君坏臣纲,有败五常,冀州苏护,永下朝商。”

纣王闻得苏护反了,怒从心起,急召群臣,命北伯侯起兵讨伐,又恐北伯侯不是对手,又命西伯侯相助。

西伯侯姬昌见得圣旨,心中也自忧虑,对三侯道:“苏护乃是忠耿之臣,怎地会‘立殿忤君’?其中必有缘由,不可不查,明日我等还需面君,为其分辨,此事当以招抚为上。”

崇侯虎在傍言道:“‘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今诏旨已出,谁敢抗违?况苏护题诗午门,必然有据,天子岂无故而发此难端?今诸侯八百,俱不遵王命,大肆猖獗,是王命不能行於诸侯,乃取乱之道!”

姬昌闻言,暗恨崇侯虎,如此又少不得动一番兵戈,生灵涂炭。当即摇头感叹道:“既然如此,君可领兵先行,我随后策应。”

崇侯虎也不迟疑,随即回北地点兵去了。时清虚门下弟子破军、贪狼、七杀三个,已在军中。这三人神通广大,又有异术傍身,端的是勇冠三军,为众将之首,乃是崇侯虎地左膀右臂。

这破军化名李破军,贪狼化名李天狼,七杀化名李七,尽以李随云本姓为姓。

崇侯虎回府,随即召众将前来,备言其事。破军沉吟片刻,点头道:“冀州乃是北方大城,民风剽悍得紧,军士强横。北地兵马不多,又要震慑诸侯,难以妄动。点五万兵马,乃是极限。”

崇侯虎之子崇应彪听罢,面露惊讶之色,随即道:“冀州起倾城之兵,也不下于三万,又有高城相助,五万人马,未免太少了点吧。”

破军摇头道:“北地只能调动五万兵马,况且还有西侯相助,世子有何忧虑?”

崇侯虎心中焦躁,随即道:“你们三个和我一起去罢。应彪也去见见战阵。”

众将恭声领命,北地遂起大军五万,进犯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