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景宫依旧是那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即使在岁月的侵蚀下,依然是原本的模样,仿佛和上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

他有自己的心思,并不仅仅依靠门人的建议。他有自己的主意。虽然自己放低了姿态,去见老子,但并不代表自己就认输,自己只认道理,而不认胜利者。

玄都**师正在门前指导两个童子修炼,忽见李随云到了,不由得吃了一惊。他乃老子的大弟子,神通广大,道行高深。自然知道不少隐秘的事。他知道老子刚和李随云证道不久,虽是主动退却,却是难分轩轾。今日撞上门来,却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时间,他不有的有些踌躇。

李随云轻轻的笑了笑,他理解玄都**师的心情,刚和人家打完架,然后又上人家门前,无论是谁都会有疑惑之意。

他轻轻笑了笑,向玄都**师点头道:“玄都,我那师兄可在宫中?”

玄都**师强自按下心头之疑惑,先回礼,这才道:“师叔在此稍待,我去禀报。”随即转身去了。

过得片刻,玄都**师复又出来,见了李随云,施礼道:“师叔,老师让您进入说话。”李随云微微点头,也不迟疑,跟着进了八景宫。

到得正殿,玄都随即转身出去,除了几个侍侯的童子,整个大殿之中再无别的外人。老子坐于蒲团之上,右手边的柱子上亮着一盏灯,灯焰如豆,色绛紫,绚丽非常,正是那八景宫灯。

李随云和老子互相见礼毕,分宾主落坐。旁边自有童子送上酒水香茗和鲜甘果品,虽多是常物,其中也有不少仙品。摆满了小半张几案。

老子轻笑道:“师弟别见笑,我这八景宫,比不得你那浮云岛那般富庶,这些果品,还是别的地方孝敬来的。如今将来待客,实在让人窘得紧。”

李随云摇头笑道:“师兄说笑了。师兄这八景宫乃是福德之地,不似我那浮云岛,粗俗得紧,也沾染了不少红尘之气。若论修心问道。还是师兄这八景宫最适合不过。待得封神事了,我也要回那清虚天,建一草庐,修心养性。”

老子大笑,他心中暗自揣测李随云来此的目的,却一直摸不到根脚。如今对方如此说,却是微露来意。他心中微动,已是顺着话头说下来:“封神大战牵连日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师弟怕是有得等喽。”

李随云嘿嘿一笑。点头叹道:“人族虽为天下之主角,只是根子太浅,远不似妖族那般根基深厚,若不看顾些,怕是早晚都要出事。更何况人族本无事,我等何必庸人自扰,干涉他们的内政?由他们去罢。”

老子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如同闪电一般一闪即逝。他看向对方的眼中。也多了丝感慨,多了丝笑意,意有所指地道:“师弟说得看似有理,却又不全对。若依着师弟的说法,不理人族之事,则人族该受何人的教化?如今西方教虎视耽耽。若是趁虚而入。到时候悔之无及。”

李随云嘿嘿一笑,淡淡的道:“西方教领域内已是一团糟,哪里有机会寻我们这边的晦气?我们只管寻思自家事就好,理会人家做甚么。”

老子也多少听了点风声,知道李随云的性子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西方教千里沃土,万里平原,尽成焦土,海边方圆百里。尽为盐水浸渍,百年内寸草不生。这都是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胖子干得好事。

想到此处,老子心中不由得多了丝疑惑,难道这个胖子是为了今天这事,才费尽心机坏了西方教之根本?

想到此节,老子看向李随云的眼中,已多了丝别样的意味。他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斟酌了一下言语,这才轻轻点头道:“师弟,明人不说暗话,我只纳闷一件事,若是这封神之战结束后,天下谁为主角?”

李随云故做愕然,看向老子,仿佛不认识一般,过了好一会,才疑惑地道:“师兄,这天下是人族的天下,天下主角自然是人族了,这还用说吗?”

老子眉头轻皱,摇头道:“你莫和我打这机锋,我只问你,封神大战之后,谁的道统在人族为主角?”

李随云故做恍然之态,点头道:“师兄原来说得是这事啊。倒是吓了我一跳。师兄,我们都证了混元,便是门下弟子,也都步入了仙道,何必理会红尘之事?在人间建几个观宇,由未证仙道的人管理也就是了,何必非要牵扯太深?”

老子轻“咦”了一声,看向李随云的目光中已多了了然,轻声道:“你的意思是让人族无为而治,顺其自然?”

李随云轻笑道:“人族此时就如同一个个蒙昧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虽然这时候最容易被塑造,但同样,一旦有什么过错,日后也很难扭转过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老子深深的看了李随云一眼,点头道:“清虚,说实话,我一直都看不透你,你有时候的想法,真地很奇特,说出你的全部计划罢。想要说服我,就要拿计划来说事。毕竟我也是人教之主,我不能冒险。”

李随云点点头,轻声叹息道:“师兄,说实话,我对你和元始师兄勾结外人,祸害东土同道的手段并不满意。你们的举动,有点前门驱狼,后门进虎的感觉。这也是我和你们意见相左的原因。”

老子露出了一丝微笑,淡淡的微笑,他向李随云微一示意,手上又做出了一个请的意思。他地意思很明确,继续,我理解。

李随云轻轻的叹了一声,继续道:“师兄,我本想和通天师兄联合起来,抵制你们。可最近。我的心思变了。你们做的并没有错,截教太强大了,他们已经干扰到人族主角的地位,这对人族的将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抬头看向老子,眼中多了丝坚定,多了丝不容辩驳:“师兄,无论是巫门还是妖族,都是当年地主角。属于他们地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如今可以继续存在,却不应该去争取不可能属于他们的一切。他们如果迷失了本性,给人族带来的只有灾难。他们是该退出这个大舞台的时候了。”

老子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把玩着面前的几个坚果,神情中多了丝感慨,又多了丝怜悯。

过了好一会,他长出了口气,向李随云点头道:“师弟。你说得不错,截教太强了,而且他们对异类的庇护,也使得妖族渐有复兴之势。人族为主角,此为天下之正理。他们必须受到削弱,才能保证平衡。不过你怎么看元始那边?”

李随云的眉毛一扬,轻笑道:“元始师兄什么都好,就是门下弟子有点太聒噪了点。他们若不打西周的主意。我也不会搀上一脚。我还是那句话,人族地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罢。我们管那么多琐事干什么,陷入红尘愈深,求证仙道愈难。就是这个道理。他们听劝便罢,不听劝,斗上一斗。也没有什么不妥地地方。”

老子微微点头。也不再说什么,门下的童子一连添了五次水,他才缓缓张开眼睛,点头道:“如此大事,还要劳烦师弟往来奔走了。”

李随云知老子已答应此事,微微点头。也不多言,起身告辞去了。老子待李随云去后,随即吩咐玄都**师关闭宫门,无事不得轻出不提。

李随云行不过数里。便觉身后八景宫地位置元气波动,当即驻足而立。过得片刻。但见对面云霞消散,与他处无异。知道是老子关闭了洞府,不由得摇头暗笑,你关闭了洞府,可你能关闭得了天下苍生,无数修士,各教圣人的心吗?

他也不再多想,随即驾云向女娲的宫殿赶将过去。入得娲皇宫境内,但见云霞全无,碧草依依,绿水悠悠,全无半点当年的气派。他知道女娲也似老子那般,封闭了宫殿,只想平静的看那封神之战,心中暗叹。急按落云头,自有童子禀报,他入内落坐。

女娲看了李随云一眼,颇无无奈的笑道:“清虚道兄,若非是你,换个人来,我也不会见他。你又有甚事,居然又赶将来?前番我入红尘,为的可是西方教总欲侵我东土之事,今日你又来找我,为地却是何事?”

李随云轻轻一笑,又把出说服老子那套来,一番诉说,然后看着女娲道:“娘娘,我也知道你和妖族的关系,但你毕竟是人族之母,若是坐看人族和妖族争斗不休,怕也要痛在心里。有道是长痛不如短痛,你莫不如就此放做个决断。”

女娲轻笑道:“你难道不怕我和截教联合,重振妖怪之威望,夺人族主角之位?”

李随云轻轻一笑,淡然道:“我想娘娘不会如此不智。人族为天下之主角,乃是天数。岂不闻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妖族的辉煌已经过去,若想重复旧日之荣耀光,没有几千年,几万年的岁月,怕是不会再有那等好事。”

说到此处,他起身近前,看着女娲娘娘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道:“娘娘既为人族之母,为何不为人族做一番打算,从此以后,人族日夜祭拜娘娘,朝夕祭祀,岁岁朝拜。娘娘四时为人族布雨兴云,使人族安乐,此为正理。”

女娲看了李随云一眼,默然无语,似在沉思,又似在犹豫,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叹道:“我们也经历了无尽的岁月,也都证了混元道果,万事都看得淡了,这等俗事,也都不放在心上了……”

李随云截口道:“娘娘既便不放在心上,那天下苍生又怎么能不放在心上?我们这些圣人,除了娘娘和伏曦外,还有谁有资格受万民景仰?炎、黄虽然有大功于世民,终不像娘娘这般无私,他们之时,可称盛世,他们自身,却又有不足之处。况且他们修为有限,也镇不住天下群圣,只有娘娘才能担此大任。”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复又道:“至于我们,我们也将回归三十三天之上,属于自己的空间里,轻易不履尘世,只还人间一个太平。只留下未证仙道地弟子,默默的守护着这片大地。直到,直到这世界重归于混沌的那一天。”

女娲突然站起身,向李随云行了一个大礼,轻声道:“道兄,我代天下苍生谢谢你了。”

女娲心理清楚得紧,李随云的浮云岛实力之强,当为各教之首。他既然能做出这等决定,显然也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这等作为,委实让人尊敬得紧。她这一拜,非是为了别事,而是心总感动的缘故。

李随云轻轻一叹,坦然受礼。待女娲坐好后,又轻叹道:“娘娘,人族之事,却要劳烦你多费心思了。那纣王固然有过错,但成汤治下百姓无罪,虽成汤气数已尽,但兵戈起时,能不让生灵涂炭,还是不让生灵涂炭地好。”

女娲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叹之意,看向李随云,点头道:“这事我理会得,清虚真人尽管放心也就是了。商王无道,闻仲虽然贤能,但终是有失君臣之道,怕也不能长久。日后理论起来,他少不得要遭了毒手。到时候成汤基业自然败坏,也不需我们费什么心力。”

说到此处,女娲娘娘眼中又多了丝笑意,看向李随云,轻声道:“到那时候,道兄门下地无牙和穿山两个弟子打开关隘,北地大军自然可长驱而入,纵是朝歌兵力雄厚,也可一鼓而下。如此,则改朝换代已完,周复代商,有八百年气数,也不违背了天道。待得八百年后,天下自然当大变。”

李随云轻轻一笑,低声道:“娘娘放心,我绝对没有别样的心思,当初布下这步暗棋,却是看元始师兄不过眼。如今我们已定了心思,却也不需再费什么心思。待得此间事了,我门下弟子自然攻成身退。”

说罢,他也不再多言,向女娲告辞而去,径自出门,回转北地去了。女娲送其出门,随即关闭洞府,等待时机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