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小贝打开信件,纸上寥寥数语:明日上午午时,玄武大街天外楼,荷包换人。

信纸的右下角,照例印有一个外圆内方的铜钱标志。莫非送信人是铜钱帮的?

覃小贝问果果。果果说,没听说这个帮啊,如果真有这个帮,果果一定会报名参加。

正在这时,宛儿在院里通报:王子默王公子来了。

从那夜回府之后,这是王子默第一次登门拜访拾贝院。

“郡主恢复可好?”王子默进屋关心地问。果果溜到一旁和虎头聊天去了。

“很好,你看,我正在发愁,这两.日又胖了几斤呢?”覃小贝笑着就地转了一个圈,让王子默看看其实并没有增长的腰身。

“听果果说,端午节那天,你打开了.一个荷包,好象从里面飞出一枚银针,不知后来对郡主有无影响?”如果不是那枚银针,覃小贝或许能反抗支撑许久,自己也就能湖上花舫赶来营救,也就不会有……当日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镜头都在王子默脑海是回放过无数遍,每一次都使王子默增加更多的责任愧疚。

覃小贝本想轻描淡写说没事,.转念一想又改口说:“哎呀,那枚毒针,真险些要了本主的命,一直昏迷了三天三夜!”

王子默果然大为担心,急切地问:“后来呢?——山寨只是.想抢你的人,并不想要你的命,为什么要设置这样狠毒的暗器呢?”

覃小贝说:“不是不是,荷包与山寨无关,那个小偷也.与山寨无关。山寨的人爱我还爱不过来,又怎么会害我呢?”说到这儿,覃小贝想起山寨神树那一幕,小气又涌上来,是啊,他们不舍得用针射我,要用火烧我呢。但这些覃小贝不想讲,接着往下说:“后来,山寨大夫茅大婶天天给我送药喂药,更主要的是,大寨主左云龙连续三天三夜不吃饭不合眼,运用内力将我体内毒针冲出,运用内力为我治伤疗伤——就象以前你受伤时我为你疗伤一样,不过他的功力可比我大太多了,——我才死里逃生,从鬼门关口跑回来。”

覃小贝说得有声有色活灵活活,由不得王子默.不信,连旁边听到的果果和虎头都惊得吐了吐舌头。

覃小贝紧盯着.王子默的脸,期望从上面看到不安、不服和嫉妒。可惜她失望了,王子默的表情象无风的湖水一样,没有显出任何变化。

覃小贝有些气恼,她实在整不清,是王子默宽容大度、涵养功夫真的很好呢,还是王子默这个人根本不爱她。你喜欢我就说么,干么要藏肚里,窝在心里,三针扎不出一滴血来。在这一点上,左云龙绝对比他做得出色,开口娘子,闭口拜堂,直截了当地就说一见钟情,要不是本主主意坚定,定力深厚,早就和他进洞房了。亏我还拿你做挡箭牌,对左云龙说你是我的意中人准相公,他要看到他兄弟你这个样子,不急死也要活活笑死。

左云龙草莽出身,一寨之主,说话自然粗犷霸道;王子默被富商养大,诗武兼攻,现又受命于人,自然心思细密,考虑多多,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郡主,更是尽力符合礼制,又绝不能有损自尊。

我的爱,比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要多,只对你一人,全在我心里。我希望你能明白,但从不会去表白。你读出也好,误解也罢,改变的是你的心境,不变的是我对你永久的爱。

王子默这样想着,强压涌动心情,保持神情依旧,淡淡地说:“左大哥的功夫是相当地了得,那天晚上甚至可能会赢我。原来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如果有机会,我还要当面谢他。”

覃小贝听了,气得要吐血,这个王子默真是个木头,我拿左云龙激他,他还真诚地喊大哥呢。覃小贝正要再使狠手,加倍痛刺王子默,那边果果忽然明白了什么,叫着问:“哎,郡主,山寨是怎么回事?左云龙又是谁?王公子怎么又会叫他大哥呢?”

王子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覃小贝狠狠瞪了果果一眼,根本懒得解释,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不做的,这是专门对你而设的‘五不该’,今日即时执行,若有违反,剜眼、割耳、剁舌、砍手脚!”

“妈呀!”果果怪叫一声,赶紧闭上眼睛,闭上嘴巴,捂上耳朵,垂下胳膊,象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覃小贝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再看王子默,经果果一打岔,方才的火气已然无影无踪,看到王子默削瘦的脸庞,想起他见到自己那一刻时,眼里流lou出来的欣喜神色,覃小贝的心一阵苦一阵甜,话语也柔软下来。她看着王子默问:“我失踪这几日,你又是怎么过的?”

这本是一个大表忠心和功劳的好机会,王子默却回答的极为枯燥简单。

覃小贝失踪后,王子默首先想到的是九王爷,因为就在前不久,九王爷在遏云楼为争抢花魁品思思与郡主覃小贝交恶,自己还与九王爷的手下单鹰子和江龟翁交手,并受了内伤。九王爷有这个机会,也绝对有这个实力将覃小贝从闹市人群中劫走。于是在接后几日,王子默一直追踪九王爷,甚至一日一夜累倒两匹驿马,往返九王爷的封地扬州,但最终排除了九王爷这个可能。

接着王子默一边随时与官府沟通,一边重金动用各种黑白江湖势力,一一调查排除了长江帮、巨鲸帮、漕帮、丐帮、莲教、五岳教等在南京活跃的各帮派,从梦千寻和南京六扇门那里,他得到两个不甚明确的消息,将范围缩小到城郊几十里,这此范围里包括盖家庄在内的所有村庄,王子默一一访到,均是一无所获。

王子默只能一边再找线索,一边再从头重新排查。就在这进展缓慢的时候,有两个雇下的眼线从两个不同的小镇同时报来一条消息:当地的所有的鲜花都在一个早上被一个神秘大买家全部买空。这看似无关的消息引起王子默的警觉,由购空鲜花的神秘买家入手,他一路追踪重新来到了盖家庄。但这一次王子默极其小心,六扇门的孙捕头就是在这一带活不见人、死不见鬼消失的,王子默先在外围详细调研、观察了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发现的可疑点越来越多。于是先回来与全力看护王府的南山皓商量,第二天他再去三探盖家庄,如第三天中午他还没有回来,那么一定是在盖家庄遇事,南山皓便可通报官府,派大队军兵过去清查。

结果,就在第二天去盖家庄路上的下关镇,王子默刚好遇上了被四个莲教高手围攻的左云龙。其时左云龙正从山寨赶往南京王府。

虽然王子默讲的平平淡淡,覃小贝却听得入神,对王子默也多了更多的理解和感激。同时庆幸,幸亏王子默第二次没有冒然闯进盖家庄,否则不在酒铺麻倒,也在桃花林困住。

“原来找一个人比抢一个人还要难上百倍。”覃小贝听罢做了总结。左云龙虽然成功抢走了她,但王子默终究找到了她。虽然时间晚了一点,却也证明左云龙并不是无懈可击,也有破绽被人寻到,也会导致致命的危险。

如果覃小贝不连连打赌,日日紧逼;如果左云龙不是被覃小贝、木长老逼得无处可退;如果左云龙不是那么急切地要为覃小贝找到“彩虹”,这个致命的破绽原本也可以避免的。如果那样,王子默还要多长时间才能找到自己?……

过去的事情最好不要过多的复盘假设,那样会把你的小脑袋瓜想破撑爆的。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吧。覃小贝遵照承诺,王子默信从义气,两人都把山寨的秘密藏在了心里。就让那个梦一样的世外桃园继续世外桃园下去吧。

你要想起我就想起我,就象想起春天里的一个梦;

你要忘记我就忘记我,就象忘记天边的一颗星。

再见,山寨……

覃小贝抬头又问王子默:“你今天来,就是问一下我的恢复情况?”

王子默说:“一来探问郡主情况,二来听说郡主接连收到两信神秘的信件,特来问一问,看看是否与品思思的下落有关。”

“你怎么知道我收到了信?”覃小贝问完,扭头喝斥:“果果!”

果果扑嗵一声跪在地上,连声辨白:“郡主,冤枉啊,我是绝对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公子。”

果果说的一点没错,她没把收信这个消息告诉王子默。王子默是听虎头说的,虎头是听马夫老王说的,老王是听他老婆说的,他老婆是听韩妃说的,韩妃是听侍女说的,侍女是听八两说的,八两才是听果果说的。

“平碟、宛儿、八两!”覃小贝下令,“准备绳子、刀子、大碗。”

果果问:“郡主,准备大碗作什么?”

“执行‘五不该’律令,接割你舌头流下的血。”

果果吓得急急磕头,认错认罪请求宽恕,同时眼睛不住地瞟向王子默,可怜巴巴地争取同情和外援。

王子默说:“郡主的‘五不该’今天上午才公布,果果的错误是昨天犯下,今律不治昔罪,郡主就换种方式改罚果果吧。”

覃小贝说:“王公子替你求情,舌头留下。罚去一月月钱。”

果果杀猪般地大叫:“郡主,你还是割掉我舌头吧,果果就仗着那点月钱积下来买房子呢!”

覃小贝气极,过去一脚将果果踹出屋去。

“是的,我收到了莫名其妙的信,还不止两封,第三封刚刚收到。”覃小贝说着,将收到的三封信全部交给了王子默。

王子默打开第一封,首先注意到了信纸右下角的铜钱印标,失声道:“这是江南三大盗孔半文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