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左云龙的父亲左啸天继任丐帮第二十七任帮主,雄心勃勃,壮年有为,不但向外大大扩展了丐帮势力,对内也大刀阔斧进行了整顿,调整确定了丐帮内部“帮主——五大长老——十二堂主——七袋弟子”(七袋以上为堂主、长老)的多级领导组织结构,大大提高了丐帮的组织效率。

在污衣派、净衣派问题上,左啸天主张污净并重,认为丐帮虽然有着广大的群众基础,天南海北人数众多,但是在江湖上却是一盘散沙,远远没有取得与之对应的影响力,而根本原因就在于丐帮的经济基础极为薄弱。举个例子来说,没有蓄备的金钱,总舵就连开一个全国性的丐帮大会都极为困难,更不用说在关键时刻组织起一支有威力的力量与其它帮派竞争了。丐帮若想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帮,除了人数第一之外,还要拥有强大的经济基础。而要积蓄财力,就难免要实施净衣派的许多措施。

因此,在许多丐帮元老看来,名为持正不偏的左啸天,事实上却是净衣派的最有力推动者和支持者。

左啸天不可避免地遭遇到来自帮内和帮外的众多反对和狙击。

左啸天无所畏惧,大力提拨了一批少壮才俊,加强了丐帮总舵力量,立志要把丐帮打造成天下第一大帮兼强帮!只是天算不如人算,那年在古城洛阳,为表诚意左啸天孤身赴会,与中原十二帮派谈判势力范围,途中遭遇桐柏帮、伏牛帮和洛水帮的重围袭击,左啸天击杀六十余人终因不敌悲壮战死,丐帮大刀阔斧的改革由此陷于停顿。半年之后,丐帮大会推荐出一向温和的常全清做为第二十八任帮主。常全清为人敦厚、处事公平,只是缺乏进取的锐意,就任后萧规曹随,一切尽量维持原状,使得丐帮不温不火地过去了十几年。

左啸天牺牲后,桐柏帮、伏牛.帮、洛水帮三个小帮自然遭到了丐帮的清算而不复存在。丐帮在洛阳当地的威武堂,也因疏忽大意救援不力而遭到严重惩处。或许是出于某种愧疚,丐帮的长老们一致通过了左啸天生前大力提议的一个建议,即建立一个隐密山寨,收容对丐帮有大贡献的年迈病弱老人和丐帮的孤属。长老们推荐,山寨的寨主就由左帮主的独子左云龙担任,木长老驻寨扶佐。

那一年,左云龙刚刚年满十二岁。

转眼十几年过去,左云龙的山寨.建成了桃花源般的农庄牧场,成为丐帮内部传说中老有所归的天堂圣地,左云龙也从昔日青葱的男孩长成为能独挑一方的汉子,并且兼任了直属丐帮总舵的归云堂的堂主。

十几年来,污衣、净衣之争表面.平息下来,但是内在分岐仍在,并且随着丐帮的发展而日益扩大。丐帮五大长老中,金长老、火长老、土长老是坚定的污衣派,木长老、水长老则支持净衣派。在丐帮十二堂中,猛虎堂、威武堂、震天堂、旋风堂、神机堂、秀雅堂尽属污衣派,逸远堂、眺海堂、归云堂保持中立,属于净衣派只有逸远堂、秀雅堂、飞龙堂三堂。

净衣派虽然掌管堂数甚少,但在位置上却占据了.全国最为繁华的江浙和燕京地带,经济实力更是一堂抵上两堂,若要算上异军突起的左云龙的归云堂和山寨,这四个堂的年收入,便要超过丐帮年总收入的五分之四。

此次全帮主遇刺,彻底打破了勉强维持多年的表.面平衡。更为令人震惊不安的,是行刺全帮主的刺客,竟然来自丐帮内部,为一个属于激进净衣派的飞龙堂七袋弟子。

事件导火索源于去年山东河北两地干旱欠收,.山东猛虎堂徒众生存艰难,大批涌入顺天府,并有坐地常驻之势,堂下弟子难免与原在京都的飞龙堂弟子有所磨擦。对此,总舵开始大意疏延,没有当作一回事,等待矛盾激化,处置又争切失当,有偏袒污衣派猛虎堂之嫌,并且强令关闭了飞龙堂在京城所开的全部六个当铺——这是飞龙堂在京城发展积累多年的成果,也是最重要的经济来源。此令一下,飞龙堂上下喧嚷,其中最激进的一个七袋弟子惫夜南下,赶到开封总舵,于全帮主接见之时突然出手行刺,挑起了这场轩然大波。

事情发生后,丐.帮内部炸作一片,尤以人数众多污衣派更为气势汹汹,大有一举清算净衣派之势。而净衣所属各堂,则难免有人人自危之感。

是以覃小贝在侧屋中听到正屋内几位堂主颇带情绪与不安的争议之声。

听到覃小贝的问话,左云龙眉头深锁。丐帮确实遭遇到了大风波,并很有可能一分为二,或者分崩离析——但是他不想让外人cha手,更不想让覃小贝趟进这趟混水。

“不要多问了。还有别的事么,没事回家去吧。”左云龙低调地对覃小贝说。

“喂,我是在帮你哎。不是吹牛,整个南京城现在最有势力的人,很可能不是你而是我哎!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我尽可以帮你摆平。”看到左云龙根本不买帐,覃小贝索性摆足了盘面。

覃小贝说的不假,南京府为多年盘踞在此的十八王爷的禁鸾,若能得到郡主的援手,自己退可自保江南,进可平定全帮,总之是个难得的强援。但是左云龙会吗?

“谢谢。”左云龙转过身,带着玩笑口气说:“除非你做了我的压寨夫人,否则,俺不会接受任何一个女人的援手的。”

覃小贝气得差点跳起来。好你个左云龙,不识好人心,竟然还色心不死调戏本主!我还帮你呢,回头就叫府兵过来把你五花大绑!

覃小贝不知道,左云龙从小到大身经百战,身前身后伤痕累累,但是最痛最狠的一击却正是来自于她!那一夜晚取舍厅内,覃小贝死命一咬,疼痛流血的何止是左云龙的手臂。

那一晚之后,左云龙永不再提女人之事,喝酒依旧,笑声依旧,仿佛重新恢复了单身快意的生活。只有酒碗知道他的心是空的,只有酒水知道他的心是伤的。妻子儿女,不足与外人道也!何况山寨的大事不断,诸多变化正在每日轰轰烈烈地进行,哪有闲暇再顾闲情。

左云龙正式受命离开山寨的那一天,杜凤为他叠衣送行——杜凤坚持留在山庄,左云龙只好任命她打理山庄的纺织——旧衣密密缝,意恐迟迟见,最后整理完毕将别之时,忽然小声地对左云龙说了一句:“忘掉她吧,天下好女子有的是。”

左云龙站在院中,仰首对云,沉默良久,回复一句:“就算有满山的花开,我只稀罕那一朵。”

左云龙没有回头没有看见,杜凤眼里已饱含了热泪,更没有听到杜凤心里的狂喊:我也是。

“她是喜欢你的。只有最喜欢的人,她才会放心去咬。”杜凤轻轻地说。

杜凤擦去了泪水。不知道这一句话能不能使得左云龙心里好受一些,或许,也是在安慰自己。有一点希望,哪怕是一点点,就犹如门缝中透过的阳光,便能够照亮心扉,免于不能承受的黑暗与绝望。

院外马在嘶,人在叫,左云龙转过身,大步过来一手拎上包裹,一手拍拍杜凤的脸蛋:“小姑娘长大了,懂得宽慰人了,呵呵,回头我带个绝世好男儿回来给我做妹夫!”

左云龙不会象杜凤那样自我想象、自我安慰,尽人力、顺心意,如此而已。如果上天再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还会追,而且还会追得更加坦荡更加猛烈更加热情,如果最后她还是飞走飞远,那是命运的大手拗过自己的手臂,有憾无怨。

接着,左云龙投入旋窝一样没日没夜的忙碌之中,受命于总舵,他要将他的归云堂建设成为一支精明强干,可随时调动,能奔走全国救急扑火的别动队,成为丐帮最具威力的战略打击力量。

只可惜,正在万事开头之时,帮主遇刺,丐帮骤然遭此大难,未来一切都变得吉凶难料,不得而知。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万事纷纭最杂乱时刻,覃小贝会自己找上门来,令他全部投入丐帮事务的心里,又吹过了一层涟漪。

但他只能将它强行压下。情况紧急,时机不对,而且经过山寨的风波,无论在情感上,还是在处事理性上,左云龙更大大长了一步。

他感谢覃小贝送来的消息,更想早点把她送出这个是非之地。

左云龙笑了笑,看着生气的覃小贝继续问:“想好了没有,现在不想嫁人就赶紧回去。”

覃小贝气得转身开门,回头叫一声:“你有种!纯爷们!记住,千万不要哪天栽到我手里!”同时脑子里已经想出了几十种凶残毒辣又解气的报复办法。

覃小贝推门出院,一个跑了出去。左云龙示意不要阻挡。

这个大院里都是越水堂的弟子,越水堂堂主乐晋,为当年史啸天一手提拨而起,所以在这个院子里他能充分保证覃小贝的安全。

不过现在的南京城里,已然涌进了越水、楚山和逸远三堂的近万弟子,皆是水长老下令调来,声言夏至节前后,南京城里将会有大动作。

左云龙是不请而至,刚刚来到城里。

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大动作?完全不明情况的左云龙心中忐忑不安。

尤其这个命令出自身份越来越可疑的水长老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