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默表情严肃,心情沉郁,听见覃小贝的问话也没有回答。

覃小贝眼睛望到王子默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断了剑锋装入鞘中的长剑,心下已然明白,她摇了摇王子默的手,柔声说:“普通的剑实在配不上你,回头我寻一把削铁如泥、百韧不折的极品宝剑送于你。”

王子默黯然道:“是我配不上剑,绝顶高手飞花摘叶都可伤人,我却连自己的剑都保护不了。我打不过江龟翁,也对不住我的职责。”

“哈哈,王子默想不到你还是一个爱幻想的人。”覃小贝突然指着他笑着说。

“我怎么爱幻想了?”王子默感到莫名其妙。

“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要搬动五十斤的米,算不算幻想?一个二十岁初出毛庐的小伙子,想一脚踏翻年过六十的武林名宿,你说他是不是不切实际,算不算爱幻想?”覃小贝娓娓道来。

王子默不好意思笑了笑,胜.败乃兵家常事,尤其败在江龟翁这样年老成精老家伙的手里,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不过,打不赢总归是不光彩的事,尤其在自己保护的郡主面前。听了覃小贝如此善解人意地一说,心里方好受一些,返过来问:“哎,你飞出去那一跤,摔得痛不痛,要不要紧?”

听王子默这么一问,覃小贝摸一.下脑袋,再摸一摸屁股,突然变声大叫:“妈呀,本来一点不觉得,你这么一问,我浑身上下便痛得不得了呢。”说完,身子晃了晃,脚步凌乱歪斜,眼看就要摔倒的样子。

王子默慌忙伸手扶她,覃小贝.却软得象一团泥,站都站不住了,一脸疼痛难忍的样子,嘴中叫道:“哎呀,是不是我的骨头折了,一步就走不动了呢。”

王子默心慌,看着前面的南山皓仿佛没听见一样,.依旧不慌不忙地走,狠一下心自己蹲下来,将覃小贝小心放到背上,提气背了起来,快步如飞几步赶上了南山皓。

“郡主刚才被狠摔一下,现在身上痛得厉害,南师要.不要先看一下?还是马上送到城里?”王子默急急地对南山皓。

南山皓抬起头,看见伏在王子默背上的覃小贝.冲自己眨了下眼睛,放心下来。本来么,如果真的伤筋动骨了,哪里能走这么远么。他吱唔一下说:“不用看了,先回城吧。”

王子默提气快.走,象一头开足马力的小火车。覃小贝趴在他的背上,把头伏在肩膀上,感受到他热热的体温,闻到他好闻的健康年轻男人的味道,感到甜甜的满足和软软的惬意。

“要不要我先看一下,为你正下骨?”王子默一边急走,一边回头问,既怕覃小贝痛得受不了,又怕耽误了她的治疗。

覃小贝赶紧再哼了几声痛,连说:“不用不用,哎哟哎哟,我信不过你二把刀,还是回城请钟大夫吧。”覃小贝从侧面看到王子默劲秀清朗的轮廓,不知怎么有一股制不止的冲动,就是很想咬一口他那有着细细绒毛的饱满大耳朵。她在王子默背上伏起身,把头向前使劲探了探,却没有够着,嘴巴吧嗒一声咬了个空。

“痛了你就叫出来,不必忍着,我不笑你。”低头闷跑的王子默,还以为覃小贝吃痛不住在咬牙呢。

覃小贝看到王子默发际冒出晶莹的汗珠,顺着太阳穴额头一滴滴滚下来,又有些于心不忍,开口说:“你不要跑那么快,颠得我骨子都散了。”

王子默赶紧放缓脚步,尽量走得既平又稳,象是后面背了个一震就会碎的千金瓷器,速度虽然稍慢,却是更加消耗体力。

覃小贝好不感动,想到刚才他经历了一场拚命恶战,实在是心痛不忍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让自己下来,再让他背十步吧,十五步,二十步……反正日子长着呢,我会加倍十倍百倍地报答他呢。

“子默,你今生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呢?”覃小贝在耳边轻声问他。

“找到我父母。”

“嗯。还有呢?”

“我想学剑,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王子默七岁时,经过两年拳术和基本功训练,在父母的注视下,授学武师将刀、枪、剑、镗、棍、叉、耙、鞭、锏、锤、斧、钩、镰、扒、拐、弓箭、藤牌十八般兵器尽列于庭,任由王子默挑选,作为他将来主学的兵刃。小小的王子默心无旁骛,迈着小步直直走到放剑的地方,伸出两手将地上宝剑拿紧高高举起。

剑为“百兵之君”,从那一日起,直拔锋刃的长剑就一直伴随在王子默的身边。其后经时愈久,磨砺越多,王子默对剑的认识和感情就越深越厚,成就天下绝顶剑师,便成为他人生一个愈加清晰而坚定的目标。

“你想用剑杀人吗?”覃小贝问。

“不,我不想杀人,也不会杀人。我只是想在一个清净的地方练剑,但若别人找上门来,我也不会让他失望,会让他见识到什么剑术的风华绝代,什么是剑道的浩瀚星海。”

“嗬,挺有雄心和胜负心么。”

“现在是这么想,也许真到了那个境界,早就退隐江湖了吧。”

“呵呵,那人已不在江湖,江湖上还有他的传说。”覃小贝打趣道,随后问:“那你想向人学剑呢,有目标么?我师傅南山皓怎么样,我可以给他说说。”

“你师傅南山皓功夫很高,但若单论剑术,非他所长。天下剑客万千,位于最顶端的神仙级的人物只有三位。”

“哦,哪三位?他们有人在南京吗?”

王子默摇摇头,边走边告诉覃小贝:“他们是昆仑山的仙真人,朝鲜的智异大师,岭南的木棉长老。他们三人,虽然风格各异,但在剑术上都已达到登峰造极之境,凡见过他们亮的人们,无不望剑息心,叹为观止。”

“他们三个谁最厉害呢?”覃小贝十分好奇这类“谁是第一、谁最厉害”的问题。

“不知道。他们从没有比试过,好象也没有互相见过面。就是寻常人想见上他们一面,也是难上加难,不亚于寻找活神仙。”

“那我也学剑好了,听你讲得这么有意思。到时候江湖又出现了两位顶级剑师,一公一婆,携手江湖,笑傲天下,游遍八方,不亦快哉!好不好,子默?”覃小贝贴着王子默耳边问。

王子默点点头,背后所感受到覃小贝软软的身躯、耳边柔柔的话语、项前香香的气息,还有与她在一起的未来漫长日子,统统变成了一下巨大无比让他承受不起的诱惑,使他心跳加快、呼吸变乱,脚步也一下走得沉重歪斜。

覃小贝突然使力,象条活泼的小鱼从他背上滑了下来,对着王子默惊异的目光,拍拍胳膊踢踢腿说:“听你讲得痛快,背得又舒服,我这全身的伤痛啊,不知怎么就好了。正如古人所讲:朋友交心,良药也。”

王子默这才感觉上当,不过这个当,他上得心甘情愿,看到覃小贝欢跳如兔,更是放下心来。

“你呀,还是太嫩了。闯荡江湖怎么不多留个心眼呢?是不是见了漂亮女孩就想背啊?”覃小贝得了便宜卖乖,笑嘻嘻逗着王子默。

王子默脸微微红了一下,用低得差不多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说:“只有你。”

南山皓跟上来,瞥了覃小贝一眼,问了句:“好了?”

覃小贝打量着师傅说:“没呢,王公子太文弱了,都背不动了。师傅,您看怎么办?”

南山皓看了看覃小贝,好象在透视她的心肝脾肺肾,道:“让我点点的懒穴,还有无赖穴。”说着伸指出来。

覃小贝撒腿便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叫:“师傅,你说传‘桃之夭夭’和‘闻者足戒’,要赶紧教我啊,要是我前两日学了这两招,今天就不但不会吃这么大的亏,说不定也把江龟翁给你擒住了呢。——师傅,你到底和他怎么认识的啊?”

“哑穴!”南山皓口中喝道,作指欲弹状,覃小贝拉上王子默,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

覃小贝回到府中,越想越觉得今天的确吃了大亏。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多个防身制敌的绝招是十分必要的,谁能保证王子默、南山皓随时随地在身边呢,必须要有自己的保命绝技。她在苑中转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好法子。

明天清晨早早到南苑报道,向师傅学习“桃之夭夭”和“闻者足戒”,一个逃跑,一个偷袭,太实用了。另外,今天下午,还有要一件事情要做。

覃小贝派果果将刘总管请过来,问刘总管府内有没有精通做铁器、兵器和焰火的能工巧匠。

刘总管想了想道:“做铁器兵器的师傅倒有,至于谁会做焰火……好象郭三懂得一点。”

覃小贝命刘总管将这些人一起召来,她有两个物件要交待他们去做。

“请问郡主要做何物?”

“手弩,手枪,手雷。”覃小贝字字清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