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艺大会只举行了一天,但赛程紧凑、场面激烈、表现精彩却是任何一场比武所不能比拟的。

长眉真人设置了三个分擂台同时开赛。每位青年可任选其一上场,但是每人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上台,只要他被另一个上台的对手打下去,他就永远丧失了机会,

由是各家子弟公子各施绝技,绝无遁让,南拳北腿,外术内功,真个竞演得惊险热烈、精彩纷呈。到了下午申时中,近百位子弟迫下擂台,三个分擂台上各只剩一人,分别为武当山邝掌门的二公子,华山剑派的大弟子和蜀中唐门的唐三少爷。

三人俱青春年少,英武飞场,皆为人中龙凤,看来长眉真人的乘龙快婿就要在这三个人中诞生了。

长眉真人下令将三摆合一,并成一个超大擂台,正在踌躇如何安排下面赛制,忽然场外闯进一人,大喇喇径直跳到台上,只见他个头高颀,举止高洒,神情高傲,却是一身半新不旧布衣,一头乱发被一条红布箍住,活拖一个浪游行者,落在三个锦衣华服公子中间煞是扎眼。

邝掌门的二公子性子最急,好不容易杀到最终擂台,又见横里跳上一个来历不明、其貌不扬的游方行者,看样子就不顺眼,一招蛟龙出海,一拳就想将跳上来人重拍下去。那站在台边的行者,似乎料想不到武当真传功夫的厉害,眼见呼呼来拳,反应却是慢了半拍。

台下观战老少群雄无不摇头:又是一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汉,何苦上去再被人一拳捶打下来。

说是迟那是快,邝二公子绵里裹铁拳头已到行者鼻尖,瞬间邝二心里还犹豫了一下,是否将八分力道收回一半,免得将这傻子捶成重伤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不论是邝二收力还是发觉不对骤然变招,全都已来不及。布衣行者突然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出手握住了他击出的右臂,侧头低肩向前一带,另一只手转到邝二后背随力加劲,一式“助龙入海”,将身材魁梧的邝二公子直直送到台外丈远的空中。

邝二公子反应奇快,在空中连翻两个跟头,以“平沙落雁”安稳地跳到地上,姿势并不算太难看——但是,他已经不再有机会,他已经从铺着红地毯子的擂台上落了下来。

台上台上一片惊呼,纵然邝二公子大意轻敌,但一个照面一招半式之间便将邝二公子送下擂台,却也绝非一般修行者所能做到。

高冠博带的邝掌门尤为叹息,片刻之间,武当与蜀山长眉联姻的梦想遂成绝想。

“来者何人?”华山剑派门下最得意的大弟子封不平拨剑指问。

“行者唐旭。”来人如山岳耸立,不着声色报出姓名。

这时从对面观擂台上,传出“呀”地一声,众人回头,发出惊叹声者正是长眉真人的孙女、今日较艺场上的隐身真正的女主角林晖儿。

听到来人姓名及口音,蜀中唐门的唐三少爷向前迈了两步,客气地问道:“请问可是蜀中乡梓?敢问世家名号?不知可与我蜀中唐门渊族共脉?”

唐旭冷冷道:“一样巴山水,养就百样人。唐门离离山上松,行者洒洒涧底苗,不敢高望高攀。”

蜀中唐门家族,雄踞川中数百年,世代以研制暗器为主业,遂得“唐门暗器,天下第一”之名号。虽然唐门弟子行事诡秘,行为飘忽,不似少林武当那般正大光明行事,但是百年盛名,必有其实,无影毒、霹雳弹、夺魂箭、梨花针……个个都是让人闻名色变的大毒器,江湖人士对唐门子弟往往敬而远之,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愿成为唐门的对手或者敌人。方才在小擂台之上,便有几个人仅仅听到唐门三少爷的名号,就主动拱手下场的。

唐三少爷报出名号,见来人不为所动,再次客气道:“唐门家规,同姓子弟不得相残、相斗、相争,还请兄长多多谦让,待小弟赢了这虚名,唐门宝物尽你所选。”

唐门三少爷难得低姿态,唐门宝物也世人所罕,被给足了面子的行者该如何呢?众人的目光都盯住了毫不知名的唐旭。

唐旭根本看不出表情,仿佛无论恭维还是辱骂,无论高帽还是拳头,都不能使他表情牵动一下,唐三少爷说完,唐旭平平淡淡回道:“我没听说这个规矩,也不罕稀别人的宝物,我来这里,只是要我想要的,其他一切与我无关。”

唐三少爷听了拂然变脸,本少爷如此谦恭下士,你个破行者还如此不识抬举,你真的以为瞎猫撞倒死耗子把邝二公子推下台,就一定能赢得了本三少么。唐三少爷“白鹤亮翅”,先向对方亮出了将出的双掌。

台前台下观者一片嗡嗡响,只见唐三少爷左掌赤红如血,右掌漆黑如墨,明显是朱砂掌、毒砂掌都已练到了极高之境。朱砂掌击人,稍着其身,外部不损毫发,而五脏皆受重创而不可救药;毒砂掌更为邪门,若赤掌与其相对,哪怕未接相距寸远,其掌心所毒气亦能传于对方,使对手肩臂俱黑,若不能及时得到解药,性命玄矣。

较艺擂台上,若是他人用毒使毒,即使长眉真人不说,也早就会被众人赶下台去。但是对蜀中唐门禁毒,就好象要求少林不用拳、华山不用剑一样显得不可思议,唐门本来就是以毒见长,以毒闻门么。

唐旭还有没有胆量与唐门三少爷对阵?会不会象前几位,闻毒色变自己主动跳下台去?

唐旭稳稳地站着,一动未动,看着唐三少爷摆足了架式凉了好几分钟,实在捺不住了,“一隼冲天”高舞着双掌扑了过来。

唐三少爷狠狠地……刹住了脚,垂下了双掌。

因为他看见,一丈开外的唐旭运足功力,扭腰转身,双掌立起向侧旁两丈开外的一根立地旗杆平平推去,仿佛一场无形的飓风扫过,手腕粗细的竹杆发出吱哑声,随后如打断了脊椎骨的老人懊丧地折下了腰,上方所悬的一面红旗嗒然触地。

唐三少爷自忖,自已的身子板并不比那竹杆结实多少,如果非要执意硬冲上去,那么在对方进入自己朱砂掌/毒砂掌攻击范围之前,自己恐怕就要先象那枚竹杆一样折骨弯腰了。

所以他在最后刹住了脚步。林晖儿再美,长眉真人武藏再多,用一条命或者半条命去交换,还是大大不值的。

“你狠!”说完这句话,唐三少爷放下被卷起来的阔大袖子,以一个优美的姿态跳下了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