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新帮主夏侯罴特别派来监军的人。汪痦子暗地做了许多小动作,左云龙怎么可能不加注意和防备,尤其在吃饭和饮食上,早就按排了专人暗中盯住了汪痦子等五人的一举一动。汪痦子溜进厨房,在最前排的两坛水酒里做手脚。汪痦子前脚出了厨房门,后脚就有人进去将酒换掉,并报告了左云龙。

左云龙决定将计就计,除了坐在同一桌上的覃小贝和南山皓,由杜虎暗中告知了其他所有自家兄弟。喝了两碗酒后,杜虎站起佯装被麻倒,“呃”地一声发出信号,这边左云龙对南山皓使了个眼色,只把未饮酒的覃小贝蒙在鼓里,由此引出汪痦子的彻底自我暴lou。

汪痦子自揭底牌,做了充分表演,令人感到心寒和齿冷。倒是汪痦子手下四个旋风堂的弟子,念惜同帮之情,止步不忍加刃,多少让大家感回了一点暖意。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汪痦子竟然还重金雇佣了一个剑客(原以为此人是汪痦子的传信手下),结果。就是这个汪痦子自己花钱请来的杀手,最终要了汪痦子的性命,顺带连累了他的四名手下共赴黄泉。

汪痦子再坏,也是丐帮的弟子,怎么处理汪痦子是丐帮内部的事,论不到帮外的人cha手。但范桶瞬间杀了汪痦子和四名旋风堂弟子,也就瞬间成为了丐帮的敌人。汪痦子是非对错先放到了一边,现在大家同仇敌忾要对付的,是持剑杀向本该麻翻在地众人的范桶。

每个人都沉默着向前,包围的圈子越缩越小,眼睛里散着冰冷与敌意的光,嘴巴和手里的武器一起沉默。

站在暴风中心点上的范桶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心里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汪痦子骂了个千百遍,太相信这哥们儿的能力,谁想到连这点小儿科的事情都办不妥,害得自己从房上直接跳进了绝境。

范桶持剑静立,眼睛却快速环视了上下四方,除了紧密的包围圈,院门、院角、墙头、屋顶全都站上了拿刀持剑虎视眈眈的丐帮弟子。更有左云龙和南山皓这两大高手——他们当中任何一个范桶都很难应付——冷冷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话说错,一个动作冒失,就可能立即命丧于众人乱刀乱棍之下。

范桶保持了冷静,他把剑收了起来,放入鞘中。声音清晰不带感情地说到:“丐帮叛徒,勾结外党,欲害手足,卑鄙无耻。人人得而诛之。范某不能坐视,替天行道,代诸位出手了。”

站在众人之前杜虎举刀大喝一声道:“放屁!丐帮的家事用得你管?就算汪痦子罪大恶极,他的四个手下又何至死罪?刚才大伙都没有眼瞎,你拎带血的剑过来,下一个要宰杀的就是左堂主吧?”

虽被当面揭穿,范桶脸不红神不惭,仿佛听杜虎在说一件毫不相干别人的故事,甚至微微颌了一下首,待杜虎说完,笑了笑道:“哪里哪里,范桶是他乡遇故知。”说着用手指了指覃小贝和南山皓,“那里有我妹妹和老友,不及收剑,倒履相迎是也。”

范桶突然抬出了覃小贝和南山皓,倒让杜虎迟疑了一下,不禁回头往左云龙、覃小贝这边桌上望了一眼。

覃小贝听了心里狠狠啐了一个“呸!”,明明刚才正眼都没有望自己一眼,现在偏说得有模有样,这份镇定厚黑的功夫着实让覃小贝从心眼里冒出佩服。

覃小贝亦笑道:“我师傅只和你萍水相逢见过一面吧,怎么就成了你的老友了。我虽然被你称做妹妹。也叫过你几声哥哥,只是每次见面,你都要变换幻一次身份,想不到今晚你又变身成冷血热心的杀手了,直至现在,但你到底姓氏名何,入何门中,我均一无所知,不知今晚能否对小妹坦诚相言,让我也解了存在心中很久的疑惑。”

对覃小贝的话里夹枪和撇清关系,范桶恼在心里却丝毫未显于脸上,依旧呵呵笑道:“妹子真会开玩笑,哥哥什么东西能瞒得了你,哥哥只不过有几分薄技,是个负剑于身,流浪江湖的普通剑客而已,哪有好么高深和什么背景。”

到现在他还不说实话,覃小贝心里叹一口气,虽然她最想问的就是王子默的下落,但知道即便问了,也只会得到范桶的一席鬼话。于是把气叹了出来,道:“既然如此,那就按江湖的规矩办好了。”

这句话等于给了左云龙一个明确的交待,左云龙诸事在身,无暇顾及更多,威喝了一声:“拿下!”于是院中丐帮弟子皆握紧武器,扎紧了圈子,蓄势欲上。左云龙更是虎目圆睁,盯视着范桶的一举一动。只待其稍有缝隙,自己便会扑上给其致命一击。

开战无疑以卵击石,自寻死路。范桶绝不会为一时义气和悲壮而损掉性命,主在众人跃跃欲试冲上之际,他突然冲覃小贝大叫:“朱贝儿,你难道忘了下关镇酒店夜晚,忘了寻芳不计花千里了吗?你难道此生再不想见到你的子默哥哥了吗?”

范桶最后这两声大叫精确致导、有效打击了覃小贝心里,覃小贝连忙大喊了一声:“停!”不管范桶到底是何人,在南京下关镇酒店,是他把自己从江南三大盗**贼花千里手中解救了出来,虽然覃小贝给范桶晚上所吃的几碗白米饭买了单,但这个人情终究是欠他。现在,范桶明明白白地要她还了。更为重要的是,范桶自己忍不住先喊出了王子默的名字,覃小贝一直等的就是这个名字,真要一生再见不到王子默,这样想一想都觉得心肝会碎掉,她不能让范桶这根唯一连着王子默的线索就此断掉。

听到覃小贝的喊声,众人举起的刀剑停在空中,回首望左云龙。左云龙轻点下头,大声对范桶说:“有放直说,别婆婆妈妈。”

范桶见左云龙如此风格,也不再绕圈说哑迷。直截了当说:“放我走,我会告诉朱贝儿一个她想知道的消息。”

“让他说!”覃小贝不顾一切地叫道。

范桶紧盯着左云龙的脸。左云龙明知是王子默的消息,心里早已瞬间权衡过了,无论看在覃小贝的面子,还是结拜兄弟王子默的情义,这个交易,他都必须要同范桶做的。虽然在心底,他对这个厚黑油滑的家伙绝玩一丝好感。

左云龙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话?”

范桶笑道:“我只能说,我将说的完全是真话。信,还是不信,都由你决定了。”

“说。”

“王子默现在保定府涞源城南的白石山。”

“他去哪里做什么?”覃小贝急问。

“见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就在白石山。”

“他父母还在吗?怎么会在白石山?”覃小贝更为困惑。

“这个,你见到了王子默可以去问他。”

范桶没有告诉覃小贝的是,在邯郸吕仙祠元辰殿,他就是拿这个消息让王子默做选择:你可以马上知道你父母的真实所在,条件是,你永远不能再和郡主朱贝儿在一起。

那一刻,王子默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

看到王子默骇人的样子,范桶淡淡笑道:“我只是一个江湖收信人而已,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个交易做不做,都随你。”

王子默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句:“我答应。说。”

此时范桶说完不再多说一字,背手而立,一副“我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的神情。

无数个问号憋在心里冒在喉头,覃小贝恨不能一把扒到范桶的胸膛,看看他的刚才心肝是否赤诚,是不是还藏着更深的秘密,又恨不能一步跨到白石山见到王子默,看个究竟,问个究竟。

左云龙低声道:“让他走。”

杜虎跺脚扭头:“大哥!”

左云龙无言挥手,围住范桶的圈子开了一个小口,范桶内心狂跳,表情沉静地从众人怒目睽睽中走出,走到大院门口,回头再对覃小贝说:“你可以捎个话给王子默,那件事是我做的,现在我们扯平了。”说完,扭身向外快走。

一声轻微疾响,范桶反应奇快,向左低头,一根寻常筷子擦脸而过。正在心惊侥幸之余,几乎同时到来却几无声响的第二根筷子——这才是真正的攻击——直直从右耳穿过,将右耳耳垂打掉半个。范桶忍痛捂住滴血的耳朵,怒目回视,却看见南山皓正一手端着酒碗对着他,满不在乎地道:“左堂主答应,丐帮愿意放你。是你和他们的事儿。但你暗中捣鬼,累得老夫狂奔一日一夜,这笔小帐要算一算,本要留下你的舌头,看在你与小主人熟识的份上,留半个耳垂好了。快走吧,免得我喝了这碗酒再反悔。”说完,端了酒碗,仰脖灌下。

范桶心里恨极,对南山皓却又敢怒不敢言,又担心稍后南山皓或左云龙反悔,未发一语,迅速恨恨离去,出门消失在潦黑莽野之中。

“来,干了这杯,我们也要出发了。”左云龙命再燃了几支火把,将大院照得通亮。其时由大路转入小山丘之前,巴犬就带着几个绝对心腹,押着装着财宝和索殃的三辆大车继续前进,去了只有左云龙才知晓的一个秘密所在。院中所停的三辆马车,不过是遮人耳目的模式一样的三辆空车而已。后来根据索殃的交待和来自其它方面的线索,左云龙和覃小贝最终揭开了范桶的神秘面纱(下节将叙)。

道别之际,覃小贝十分担心左云龙接下的际遇,无闲人之时,左云龙明确告诉覃小贝,他可能回开封丐帮总舵,但会有备而去。而丐帮的这笔失而复得的财富,他将先为丐帮代为保留。“忍到极处,便无须再忍;多行不义,必遭自毙;得道者多助,丐帮必将再次振兴光大。”左云龙最后为自己、新帮主和丐帮未来做了预言式总结。

看到左云龙欲放手大干的热情,覃小贝一时欣慰,与他约好了现联系的方式方法,约好将密切联系,及时互助。

新月如勾,原野洪荒,一条大路分向东西南北。左云龙领着二十余名丐帮兄弟挥手作别,打马向东,呼啸而去。

覃小贝四人挥鞭向北,人不离鞍一夜快奔,天亮之时,便远远望见了层叠如幢、奇峰如林的白石山。

王子默,就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