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这方巾绣得好漂亮啊!是要送给谁的?”小翠眼尖,才一进房门便瞧见桌面上摊放着一条男用方巾,上头绣着雅致图纹,不由得好奇笑问。

“我…我自己用的!”手忙脚乱地收回方巾、揣进怀里,宫素心粉颜醉红,鲜少撒谎的性情让话说得支支吾吾。

这方巾是之前在金陵城,第一次与舒掌柜上街时,为了回报他送的珍珠耳坠而向老婆婆买的。原先就打算在上头绣些图样后再送给舒掌柜,偏偏那时一连发生了许多事,让她找不出时间绣绘,这素面方巾也就一直让她贴身收藏着,直到回洛阳后,她才有时间为方巾绣上图样。

本来还暗自嘲笑自己就算这方巾绣绘着再如何精巧美丽的图样,也永远无法送到她想送的人手上,没想到舒掌柜却寻来了,这方巾总算有机会可以有真正的主人了。哪料到她才取出来瞧了会儿,就让小翠给发现,而且还猜出是要送人的,真叫她难为情啊!

哎呀!难得小姐说谎了呢!那方巾随便瞧便知是给男子用的,一般的姑娘家哪会用那么大的手绢儿,小姐真是不会编藉口!

噗嗤一笑,小翠慧黠问道:“小姐有喜欢的人了?”

“胡、胡说些什么!”娇羞酡颜更加火热,轻声斥责丫鬟神准的猜测。

“小姐,您别羞嘛!”吃定主子温婉柔顺,不会恼羞成怒责骂下人,小翠笑嘻嘻的。“莫非是这些天,天天上门提亲的那位舒公子?”肯定那位公子与小姐认识,说不得已私定终身了,否则哪禁得住少爷日日冷脸以对的拒绝,却还不死心!

“啊——”低呼一声,她小脸发亮。“小翠,你见过他?”自从前些天夜里,她哭倒在舒掌柜怀中,在他的劝哄下睡着后,接下来几日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就算悄悄问了凡,得到的答案却也只是一脸的诡笑,什么也不肯多说。

“见过啊!前阵子他天天来,这消息都在我们下人间传开了呢!不过少爷不许我们告诉您…”顿了下,小翠显得有些担忧。“小姐,您不会让少爷知道您已经知晓这件事儿吧?”不然少爷肯定会怀疑是她说溜口风的。

“不会的!”舒掌柜来提亲这事儿,早从了凡口中听来,并不感惊讶。如今她最想知道的是,这些天有没有他的消息?“小翠,你告诉我,这几日你还有没有见过那位舒公子?”

摇摇头,小翠也觉奇怪。“没有呢!近几日那位舒公子像失踪了般,没再来咱们宫府呢!”

“是这样吗?”难掩失望,宫素心眸中光彩顿失。

瞧她不开心,小翠为自己无端提起这话题而懊恼,急忙想改变话题来转换小姐的心情。“小姐,今儿个天气好得不像话,不出去走走就太可惜了,不如咱们到后院的小湖里划船去,解解闷儿。”

“我不…”直觉想拒绝。

“好嘛!”眨巴着大眼央求。“人家希望小姐您多出去走走,让心情快活些!”唉!小姐本就不是开朗的人,这次无故失踪后再回宫家,常常闷闷不乐的,叫人瞧了真心疼。

原来连身边的丫鬟也瞧出她的郁郁寡欢了。轻叹口气,不忍辜负她的一片心意,宫素心只好点头答应。

“太好了!”小翠喜叫,深怕她反悔似的,急忙拉着人朝后院去了。

波光滟潋,绿水泱泱,映照着湖畔边的杨柳树。宽广湖心中有座雅致的亭榭,在亭榭与湖岸之间没有任何水廊接通,出入只能靠着系绑在岸边木桩上的小船通行,增添了几分诗情惬意。

两抹纤细身影一前一后来到湖畔小船边,临要上船时,其中一名丫鬟打扮的姑娘忽地懊恼惊呼——

“哎呀!人家忘了准备小姐您爱吃的甜点了…”

“不打紧的。”宫素心低声柔笑。

“不行、不行!小姐,您等我一下,小翠马上到厨房去备些糕点来。”养胖小姐可是少爷交付她小翠的责任呢!她可不能失职。

想定主意,扶着小姐至岸边阴凉处的石椅上坐好,小翠飞也似的又朝厨房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小…”算了!小翠去了也好,独留她一人在这静谧的湖边静一下倒也清心些。

在一片宁静气氛中,宫素心不自觉地又自怀中取出淡青色方巾失神瞅看着…舒掌柜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连日来都没消息?

“想我吗?”含着笑意的好听男嗓忽地自她身后响起。

“啊——”她先是骇了一跳,随即忆起这好听声音是属于谁的后,水眸瞬间盈满泪水,却怎么也不敢回头去瞧,怕又是自己幻听了。“舒、舒掌柜?”

“怎不回头?我不觉得自己变丑了,应该不会吓到你才是!”

呵…确实是舒掌柜的口吻啊…宫素心忍俊不禁地轻笑,还来不及转头就先被他给从背后拥入怀里。

“这是送我的吧!”两眼盯着摊平于她双膝上的方巾,舒仲笑了。

“谁、谁说的!”低垂螓首不敢抬眼看他,粉颊一片烧热,终究是个姑娘家,难免矜持害羞。

“谁说不是!”低沉朗笑,逗弄狭笑。“上头都绣了个‘仲’字了,不是我还会是谁?别跟我说是了凡、玄青或是管菜刀那三个野男人,我心眼挺小,可是会翻脸的喔!”呵呵…反正有个仲字,他认定是他的了,先抢过来再说。

“啊!你、你土匪啊…”冷不防地,被他强取豪夺了去,宫素心本就是要送他,心下并不恼,反倒想笑。可才偏头瞧了他一眼,笑骂的话儿在嘴边霍地噤了声,傻傻看着他一身打扮呆愣良久,最后竟忍不住笑了出来。“舒掌柜,你…

你…”

“嗯…我知道这身打扮不适合我,可是素心妮子,你也别笑得这么乐,很伤我的心呢!”无奈低头审视自己一身小厮装扮,为了能在大白天潜入宫府与素心妮子相会,不得不牺牲了。

“对…对不起…”很想忍笑,可是实在禁不住。明明玄青也是一身宫家小厮的装扮,可看起来就不会觉得突兀,怎相同的衣服穿到舒掌柜身上就不伦不类到令人想发笑?

仿佛能猜中她心底疑惑,舒仲为自己辩驳时,还不忘诋毁别人。“玄青天生下人贱样,穿起小厮服最适合不过,我可是书生气质斯文人,下人服当然与我不合了。”

呵…真亏他敢说!还好玄青不在,不然肯定又有一番好吵的了。宫素心只是笑了笑,幽幽淡问:“这些天你上哪儿了?”

“咦!了凡他们没说吗?”这些天他忙着看地购屋,没时间来见她,只好请了凡他们代为转告消息,怎她会一脸的不知?看来是有人故意隐瞒捉弄。好啊!这三个臭小子总有一天要抓他们起来算老帐。“我忙着在洛阳买房子呢!”

“买房子?”作什么呢?

瞧她惊讶神色,舒仲轻声一笑。“‘返璞楼’要搬家了!”

啊——他话中意思是…会是她所想的那样吗?宫素心简直难以相信。

轻轻在她粉唇上覆上一吻,舒仲眨眼低笑。“你那小丫鬟来了,我也该走了!”话声方落,足下运劲,施展起轻功,几个起落间,已然消失踪影。

玉手轻触麻痒红唇,她赧红着脸蛋憨笑目送他身影消失…

未久,果然如舒仲所说,小翠提着食篮喘呼呼地跑了过来。

“小姐,让您久等了…咦!小姐,您的脸好红,生病了吗?”糟!该不会在外吹风太久,得风寒了?小翠担心的直绕着她转,深怕她有任何不适。

“没、没事的!”怕被瞧出羞人心思,宫素心急忙转移话题。“不是要划船吗?快走啊!”

“喔!”小翠心思单纯,马上被转移注意力,迳自吱吱喳喳地计划着。“小姐,待会儿咱们划到湖心中的凉亭去,到那儿赏景、吃点心…”

“哎呀!这儿好美,在湖中游赏景致肯定别有一番风情,快叫人来划船儿,就说我红月夫人要游湖…”

一阵由远逐渐逼近的娇柔媚笑打断了小翠的话语,待她转头细瞧后,小脸上不由得浮现一层厌恶。

“好讨厌!怎会遇上她呢…”看着李红月领着大批奴婢接近,她细语抱怨不断。

“怎么了?”小翠性情向来人人皆好,难得会有处不来的人。宫素心见她满眼的厌恶,禁不住好奇地问道。

“小姐,您就不知道,上回少爷自金陵城带回了个什么花魁的,气焰可盛了,还自封啥红月夫人,真是不要脸!充其量不过是少爷买回来的暖床小妾,还自以为是未来的当家主母,对我们这些下人颐指气使,甚至动不动就打骂出气,好多伺候过她的婢女都被打骂过,还偷偷躲起来哭呢…”小翠叨叨絮絮告状。

金陵花魁?红月夫人?该不会是…宫素心暗自猜疑,回首瞧见那张熟悉的艳丽花容,不由得苦笑…还真是冤家路窄呢!不过,大哥怎会和她扯上关系,甚至还为她赎身带回了宫家?

由于当夜宫昊天寻回宫素心后,便连夜驱车偕同她回洛阳,只留下口信要其余的人天一亮后亦动身返回宫家,所以在一前一后下,宫素心并不知晓李红月也跟随来到洛阳。

至于进了家门后,她性情本就文静温顺加上心事重重,所以甚少出房门,而身边的丫鬟亦不会向她提起这种勾栏院出身的女人,来污了她们敬爱的小姐的耳朵。是以她才会一直不知李红月早被她大哥给赎了身,收在身边当侍妾。

“小姐,不要管她!我们游我们的湖。”小翠动作飞快,迳自解下湖畔边木桩上的绳索,让小船能顺利划行。

宫素心才想回话,却被身后的娇喝声给抢了先。

“慢着!你们是谁?没看到本夫人要用船吗?”可恶的下人,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看见她前来没打招呼就罢,竟然还抢了她要游湖的小船。

闻言,低头忙着将食篮提到船上的小翠不禁心火大炽。这女人想耍威风尽管回她地盘去耍,可若耍到她家小姐身上,那就太不长眼了!

火大地抬头就想反驳,却被宫素心一个眼色暗使而硬生生地吞忍下来。

“既然红月夫人想用小船,那就让她吧!小翠,我们回房去。”温婉柔笑,宫素心才一回身,却迎面撞进李红月的视线里。

好…好熟悉的面容,好似在哪儿见过。可是如此清丽、秀雅的美貌,若曾见过,定不会忘记的。到底为何会对眼前这姑娘如此眼熟?李红月因她不逊于自己的美丽容颜而暗妒在心,苦苦思索着自己到底曾在哪儿见过她?

“小翠,走吧!”轻唤还杵在原地气呼呼不肯走的贴身丫鬟,宫素心莲步轻移缓缓从李红月身旁经过。

那声音…那声音…像想起什么似的,李红月忽地顿悟,旋身冲上前去,用力攫住她手腕,惊声大叫——

“你是那个丑八怪!”不可能!不可能!那个丑八怪怎会变得如此美?胎记呢?她脸上的胎记呢?还有,她为何会出现在宫家?“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毫无防备被她用力一抓,宫素心玉臂吃痛,禁不住拧起柳眉。

“喂!你还不快放开我家小姐!”眼见主子被欺负,小翠怒得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奋力拍打对方,恨不得将她抓着小姐的手给打断。

“好痛!”没料到会被一名丫鬟给反抗,李红月痛得松开箝制,却反手一甩,结结实实赏了小翠一个耳光,嘴里不住娇声谩骂。“可恶的小丫鬟,到底懂不懂规矩?我非得让爷赏你一顿好打不可…”

众人被此一变故给吓傻了,甚至李红月身后的一群奴婢则担忧的窃窃私语起来。她们可不是李红月,都是在宫府待过一段时日的奴婢,怎会不认得宫家最得人望、最受少爷疼宠的小姐与她身边的丫鬟。如今这勾栏女气焰烧错地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知下场将会如何?想必少爷不会轻易饶过她吧!

“你…你打我…”捂着发红肿起的脸颊,小翠眼眶滚泪,万分委屈,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被打了。她服侍小姐这么久,小姐连骂都不曾骂过她一声,没想到却被这女人给甩了一巴掌…

“打你又如何?不过是个下人,本夫人爱打便打…”甩着手,李红月哼声嗤笑。这下宫家的下人可没人敢再瞧不起她了吧!

“住嘴!”宫素心柳眉轻蹙,向来沉静温柔的脸色霎时间冷凝。“红月夫人,你不该动手打人,我不记得宫家有打下人的规矩!”

喝!这丫头面容变了,爱出言教训人的毛病倒没改!李红月艳容含煞,冷笑嘲讽。

“你这贱丫头又知啥宫家规矩了?本夫人爱打人,宫家便有打人的规矩…”话音未完,她一扬手,竟狠狠地甩了宫素心一记更火、更辣的耳光。

但听“啪”的一声,实在是这突袭来的猛然,让宫素心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硬是被打得往旁甩飞出去,跌倒在地上。

“啊!”所有人惊声尖叫,慌成一团围着趴倒在地的她身边查看…

“糟了!小姐撞到头,昏过去了!额上流了好多血…”

“快!快去请大夫来啊…”

这、这是怎回事?不过是一个下人,有需要这么紧张吗?之前因知道她在“返璞楼”有份差事,如今在宫家见到她,李红月直觉以为她可能是宫昊天南下金陵城时,因缘际会被聘雇进宫家当奴婢,这才随一行人来到洛阳。

本想说自己是主她是仆,以前在舒仲那儿吃的亏可以在她身上讨回来,谁知才赏她一耳光,其他丫鬟却紧张成这样?

“你、你们这是做啥?才一个耳光死不了的!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下人,有必要请大夫吗…”李红月恼怒地瞧着众人的慌乱,耳朵不知是重听还是涂到牛屎,完全将大家急切呼喊“小姐”这两个字给自动略过。

“你!”小翠哭红了眼,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还不知闯下大祸的无知女人,气愤怒吼。“什么卑贱下人?你方才打昏的可是我们宫家的大小姐、少爷最疼爱的亲妹妹!我一定要告诉少爷,说你是怎么对小姐的!”不要脸的贱蹄子,等着领死吧!

什么!她竟然是爷的亲妹子?李红月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想起宫昊天那深沉难测、似魔似魅的诡谲性情,她打心底窜起一股寒意,浑身发颤…

月色古铜,像是一轮染血银盘高挂在墨黑夜空,隐隐透露的丝丝诡异气息,让人心生不安…

宫府,装饰奢华的房间内,

“…呜…爷…饶…饶命…”修长有力的大掌掐住雪白纤细粉颈,只要再稍一使力,纤细粉颈就会应声折断,粉颈主人也将香消玉殒,再也无法耀武扬威、欺辱他人。

“很好!非常好!”带笑却让人发毛的凶残嗓音淡淡响起,宫昊天面容有着说不出的阴森。“你这劣质替代品只不过因眉梢间与素心一丁点儿的相似,我才留你在身边,可你这假货清福不享,却去伤了正主儿,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爷…饶、饶命…饶命啊…红月不…不是故意…”李红月脸色发青,箝制住咽喉的大掌让她几快断气、无法出声。可为了活命,硬是断断续续地挤出求饶声。

“饶命?”五指使劲一缩,顿时李红月脸色由青转黑,无法呼吸到空气的痛苦让她两只手奋力挣扎捶打着他,然而却撼动不了宫昊天半分。“我不准这世间任何人伤害素心,而你却犯了我的大忌,这代价我会要你偿的——以千万倍偿还!”阴森诡笑,眸底寒光乍现,一手掐住她颈项压往墙面上,另一手却不知在何时已握住一柄闪着青芒的短刃。

两眼瞠大,恐惧惊疑看着在她无瑕脸皮上晃来晃去的锐利短刃,李红月使尽全身力气想逃,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压制。

“你最重视这张脸皮是不?”魔邪黑瞳闪着疯狂光芒。“既然你让素心额上受伤,我就毁了你的脸赔她!”

话声未完,冷锐青芒快若闪电划破空气——

“哇啊——”凄厉惨叫伴随着血花飞溅。

宫昊天恍若未闻,手起刀落,狠绝凌厉。每一次的挥刃落下便是一声宛若地狱厉鬼的尖厉嚎叫,身上亦会多沾染上一道血痕。连划数十刀后,衣衫、墙面溅满血迹,脸上血肉模糊、难以辨认原来面容的女人亦奄奄一息,再也无力发出声响。

阴寒魅笑,宫昊天丢下短刃,将宛如破布娃娃的李红月摔抛在地,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出去。

良久,本该昏绝倒地的身躯却缓缓地动了起来…

眼泛怨怒阴毒,李红月一寸一寸地爬向被丢在不远处的短刃,奔流的艳红鲜血在地上拖出一条怵目惊心的红痕…

“我…要杀了…你…害我…容貌尽毁…杀了你…”

怨毒嗓音幽幽响起,飘散在诡异疯狂的黑夜中,为另一场的血腥揭开序幕…

“舒掌柜,你要带我上哪儿去?”双臂紧紧环住他颈项,宫素心惊慌不已。

今日真是够她受的了!无端被打耳光,打得她撞地昏迷,待清醒过来后,人已躺在自己的床榻上,额头上被裹上一圈又一圈的布条。最惨的是,在额际传来阵阵抽痛下,不只要应付大哥的震怒,说尽好话要他别罪罚其他人,还得分神安慰一群哭哭啼啼的丫鬟。

就在一阵头痛欲裂、兵荒马乱下,好不容易终于将所有人全请出了房,本以为可以好生歇息了,没想到舒掌柜却又再次潜入她闺房里,在瞧见她额头上的伤时,他先是很冷静地问明怎么回事,然后就在她简略说明一切后,他竟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拦腰抱起,直直往外走,似乎一点也不怕被人给发现。

听闻她的问话,舒仲低首瞅了她额上的伤一眼,眸底有丝隐怒。“我在洛阳新购的房子整治好了,咱们去那儿!你在宫家不安全!”可恶!他下午才离开她,她就马上出事受伤,叫他怎么放心再让她待在宫家?

说来也该怪他不好!明知在这宫家,明有李红月猖狂耍威风,暗有宫昊天诡谲难测的心思,却乐观地以为只是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应该不会有事,而将那三个隐于暗处保护她的家伙给调回去,忙着要在洛阳开饭馆的准备事宜。可偏偏她就在这段时间内出事了,真是让他懊悔不已!

“可是大哥…”宫素心非常迟疑。就算她再次逃开,大哥还是会找到她的。

“素心妮子,你该知道你大哥他不正常,这宫家你是绝对不能再待了!”舒仲毫不客气地点明,脚下步伐未曾稍停。

闻言,她眼神一黯,难掩心伤。“大哥,他病了!他的心病了!”

“就因他病了,你才更不应该留在他身边。”否则就怕他哪天丧心病狂大发,干下天理不容的憾事。

“大哥,他只剩下我一个亲人…我不能抛下他…他太孤独、寂寞了…”清泪悄然落下,忆起那夜亲眼见大哥在两种性格中痛苦挣扎,她无法舍下他,让他孤单一人与心中的魔鬼奋战啊!“放我下来吧!我不能走的…”

“素心妮子,你清醒些!”猛然顿足于深夜的庭园中,舒仲意志坚定地对上她的泪眼婆娑。“你大哥他已几近疯狂,你看不出来吗?留在这儿,你只会被他拉下地地狱深渊,一起沉沦…”

“哈哈…”阴森沉笑蓦然扬起。“舒掌柜,宫某是该告你夜闯私人府邸、诱拐娘家妇女,还是责怪你分化我兄妹俩的亲情?”

“大哥!”宫素心低呼,惊疑朝声音来源瞅去,却见宫昊天悄然自庭园阴暗的一角转出。

可恶!这么晚了,怎这魔邪男人还没睡下,竟与他正面撞上!舒仲心下暗自叫糟,脸上却古井不波,未见丝毫色变。

缓缓自树丛暗处踱出,宫昊天眼眸泛着森寒异彩。他万万没料到,才解决了一个李红月,正想到妹子房里去探视,却在半途撞上这如同眼中钉的男人,打算拐走他最重视的人儿。

被拦抱在舒仲怀中,宫素心望着他身形渐渐暴露在古铜月色下,明暗不定的诡魅脸庞显得异常森冷,而身上衣衫不知何时溅上大片血迹…

血迹?他身上怎会有血迹?

“大哥,你怎么了?”挣扎着要舒仲放下她,宫素心惊惶奔至他跟前,拉着他急切审视,慌得眼泪直落。“你身上怎会有血?有没有事?”

“没事!”薄唇勾起一抹柔笑,趁她慌得无暇顾及他事之时,深深将人拥入怀中,眼眸挑战性的对上舒仲。“明白了吗?我俩的血脉之亲是谁也破坏不了的。”呵…素心终究还是会选择他这个大哥的。

“宫少爷记得你俩的血脉之亲,那是最好不过了。”舒仲不会吃这种无谓的酸醋,打蛇随棍上,藉着话语点醒他身分,不该对不应该的人有非分之想。

“哈哈…”宫昊天狂放畅笑,笑声中有着视一切礼教如无物的嘲弄。“血脉之亲?我宫某岂会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放在眼里…”

闻言,舒仲一凛,对他眼中的疯狂忧虑不已,心下更加确信今夜说啥也非带素心妮子离开不可。

“大哥…”恐惧地瞅凝兄长,宫素心隐约感觉到今夜的他似乎特别怪异鬼魅。

“素心妮子,快过来!你大哥他真的疯了!”舒仲急唤,总觉今晚的一切极不寻常,心中惶惶然。

“舒掌柜…”迟疑望向前方那给她安全倚靠的男人,足下步伐不自觉地迈了出去。

“素心!”抓攫住细瘦手腕,眼神亮得炙人。“你答应要陪大哥的!就我们兄妹俩相互倚靠,你忘了吗?大哥就只有你了,你狠心弃大哥不管?”

手臂吃痛,她回头见他狂乱眼眸,胸口酸楚难当,已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绝望摇着头哭喊。“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好…”一个是她心之所爱的男人,一个是她无法狠心舍下的至亲兄长,她到底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素心妮子…”

“素心…”

一句句的呼唤、哭喊在古铜月色下混**杂,谁也没心思去注意到阴暗的角落处正隐隐传出细微窸窣声,仿佛正有人踩着地上的枯叶,一步一步地缓慢接近…

“宫素心,你害我富贵梦碎、容貌被毁,我要杀了你,让宫昊天一辈子痛苦难耐——”

一道淌血黑影自暗处猛然窜出,手中寒芒乍现,在众人还反应不及之时,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以雷霆万钧之势笔直朝宫素心冲过去——

事出突然,听闻凄厉恨声,宫素心侧首瞧去,却见一张面目全非、满脸浴血的可怖脸孔,她竟完全被震愕住,连动也无法动,只能傻傻地看着鲜血横流的女子朝自己刺杀而来。

“素心妮子!”舒仲肝胆俱裂、赤目惊吼,欲扑身抢救却因两方距离过远已是不及,眼看她就要丧命于刀刃下…

说时迟、那时快,在千钧一发之际,横斜出一抹迅疾身影,奋力将呆傻的素心给推开,自己却在那关键瞬间被短刃从胸口刺入,刃身完全没入胸膛,只余下刀柄在外。

“哈哈…我杀不了宫素心,杀你也可泄我心头之恨…”李红月紧握刀柄,抬眼对上那双深邃、诡异的眼瞳,不禁疯狂大笑。

垂眸瞧着胸前短刃,宫昊天忽地勾起轻浅淡笑,那笑极端魔幻醉人…

像是毫无痛觉似的,他大掌包住李红月握住刀柄的双手,使劲一抽,短刃瞬间离开他的身体,却也喷出一道强劲血箭洒满她全身。

那奔流不止的血河是如此的怵目惊心,宫昊天却依然噙笑,大掌反转,青芒短刃精准地对着她剧烈喘息、起伏的左胸,以着极缓极慢、却出乎意料外的强劲力道,将犹还滴着艳红鲜血的短刃往前送…

“不——”李红月双眼暴睁想退开,双手却被他大掌紧紧圈握住,怎么也脱不了身,只能惊恐地看着锐利短刃缓缓送进自己的身体里,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

就那么一眨眼时间,李红月倒地死绝,宫昊天这才也砰然倒地,犹剩一口气。

这变故是来的那么地突然、那么地让人措手不及,就连舒仲也只来得及接住被奋力推开的宫素心,两人跌滚在地翻滚了好几圈,所幸她一直被他密密地护在怀中,除了衣衫沾染了些泥尘,并无啥伤害。

待两人止住跌滚,忙不迭地起身扭头往宫昊天望去,却只来得及看见他将短刃送进李红月的胸口里。

一切恍如在噩梦中,所有动作在她眼底是如此的缓慢却又快速,怔然瞅着两人身形先后倒地,宫素心终于承受不住地哭泣尖叫——

“大哥——”挣开舒仲胸怀,跌跌撞撞地朝宫昊天爬去,她泪流满面、缓缓托起兄长倒地的身躯,让他安适地枕在自己腿上,神情茫然凝睇渐失生气的脸庞,喃喃低语。“大哥,你别吓我,你向来最疼素心,不忍素心流泪的不是?你说过要我别舍下你一人,你可也别舍下我一人啊…”清泪潸潸,一滴滴滚落在他脸上。

“别哭!”染血大掌使尽最后的力气抬起,轻轻抚上她布满泪痕的苍白粉颊,唇畔噙笑,像似在自语又像是在对她做最后的告白。“我最挚爱的…”深邃漆黑眼瞳中的魔性诡异地逐渐淡去,浮现朗若蓝天的清明。“…挚爱的妹妹!”

话音才完,大掌倏然落下,他合眼淡然微笑,生命已然终结。

“不…不…”抱着兄长渐渐冷然的身躯,宫素心崩溃哭喊。“大哥…你别丢下素心一个人啊…大哥…”

“素心妮子…”舒仲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看她失神哭喊,心中揪紧疼痛,抚慰地搂住她哭得发颤的身子,喃喃低语着安慰之语。

“舒掌柜…”像是快溺毙之人找到浮木般,她反身紧紧抱住他,哀痛欲绝地哭泣呐喊。“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大哥,他丢下我了…只剩我一人…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向来与兄长相依成长至今,从来没想过他会抛下她而死去,这打击叫她如何能承受?如今偌大的宫家只剩下她孤单一人,身边再没半个亲人了…

“你还有我!还有我啊…”紧拥着她,舒仲心疼不已,只盼自己能给她一些温暖。

“我还有你…还有你…”轻喃低语,她将自己埋入他宽厚胸膛,闷声流泪,让汩汩不绝的清泪濡湿他胸前衣衫,一点一滴地沁入他满涨疼惜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