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阳师兄,怎么是你来了?”

迎上前,杨延昭有些惊奇,而徐少阳则如往昔,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将马车缓缓停下,“呵呵,那日收到合德师弟的消息,我便来了,刚好捡了支铁箭,知道小师弟需要帮忙,就跟着罗姑娘过来了。”

马车上,车帘掀开,却是罗氏女探出身来,见到杨延昭,脸上那丝担忧才随即消散。

而罗氏女的身后,却是依旧易容的林默娘搀扶一个老者走了下来,“大人无事便好,罗家姐姐可是茶饭不思的担忧了许久。”

见到那老者,一旁还在惊愕徐少阳修为的祝炎忙几步上前,口中用着那闽南语大声唤着。

“老头子没事,说中土话吧,否则杨大人他们听不明白。”

老者便是祝炎的父亲,祝家寨前任族长,祝戎。

点了点头,祝炎来回打量着祝戎,“阿父,兴化城中的那些狗官可曾欺负你了?”

瞪了他一眼,祝戎训斥道,“老头子还没老,他们怎么会欺负到我身上来,要不是他们使了些下三滥的手段,否则也不会深陷牢狱。

别说这么多了,寨中一切可好,阿姊的身子怎么样了?”

祝炎张了张嘴,话语凝塞,好一会才继续道,“孩儿请了花姑,却还是……”

闻言,祝戎一跺脚,顿时岩石上出现一个裂坑,“花姑?谁让你找她们了……”

气恼训斥了一句,剩下的只能叹了口气,继而对杨延昭行礼道,“让杨大人见笑,小老儿族人全望大人出手相救了。”

看着凭草鞋便跺出来的坑,杨延昭怎能不知晓对方是个隐士高手,忙口中呼着无须客气,稍后还是实话实说道,“老族长,实不相瞒,祝家寨族人所患之症为‘麻病’,易传于他人,而且治愈起来也很是困难。”

“麻病!”

罗氏女惊呼了一声,杨延昭虽然在信中已经说了,车上也有她凭着经验所购买的药材,但是真真切切的听闻到‘麻病’二字,还是有些吃惊。

马车轻悠悠的上了路,纵使是山路,徐少阳也是赶得很平稳,祝戎父子在车下走着,车厢中,杨延昭犹豫了许久,轻声问道,“清儿,你可有医治的办法?”

摇了摇首,罗氏女如说的说道,“六郎,‘麻病’自前朝便是骇人听闻之症,鲜有治愈之说,即便是医书之上,也未发现治病良方,所以,一旦其出现,必定是瘟疫蔓延,生灵涂炭。”

有些歉意,杨延昭抓住了罗氏女的玉手,“若不是我,清儿也不会置身此险境之中。”

快速的将手给抽离,罗氏女脸颊顿时染了朝霞,“奴家自幼便是跟着爹学医,秉记悬壶救世,哪怕没有六郎,也会前来施以援手。

不过话说回来,与默娘相比,奴家又是自愧不如……”

“罗姐姐莫取笑默娘了,听闻祝家寨遭此不幸,默娘早已经是心急如焚,极为担忧,虽对医术药典不精,但至少能帮着罗姐姐,也能给那些染病的百姓少点痛楚。”

自古,忧民为民者,无不是大圣贤之辈,听了这句话,杨延昭不禁想起了之前与林默娘的对话,她似乎是真的尽心于救济黎民苍生。

突然,脑子中闪过一荒诞的念头,闽南一地,被人极为信奉的神灵不正是女儿身的妈祖?

这林默娘会不会就是后世人所尊崇的妈祖?

想到这,也自觉好笑的摇了摇头,晃了晃脑袋,随即,不免再次为祝家寨的天花感到头疼。

随着一声轻吁之声,马车停了在山脚之下,杨延昭不安的思绪也随之散却,下了车,与徐少阳一道,将马车卸了,用马驮着药材,朝着祝家寨行去。

“这寨子倒是风景如画。”

寨门前,徐少阳低声叹了一句,生性如他,对于大山美景,倒是颇为喜欢,而这祝家寨藏于深山之中,林木青葱,遂不由生出了感叹。

“老头子祖上世代居于此,眼下,还望先生能多多施予援手。”

祝戎叹了口气说着,对于徐少阳,也早就发现了他的境界高深,如今,族人遭蒙大难,很是希望徐少阳能出手相助。

“老丈你多礼了,既然来了,定当是要尽上绵薄之力的。”

回到寨子中,祝家寨中人见到祝戎,皆是面露敬重之色,看来,这老族长在族人中的地位并非一般人所能取代。

“六郎,让奴家去看看患病之人吧……”

未作歇息,罗氏女便有些心急的说着,虽然她也忌讳着‘麻病’,但是救人如救火,丝毫耽误不得。

“也好,不过清儿你们可要当心。”

杨延昭有些担忧,徐少阳却是从怀中取出一只羊脂白玉瓶,从中倒出两颗朱红丹药,“这还是从小师叔处讨来的避毒丸,可以抵挡毒物十数天,两位姑娘将它吃下去,或许能有些功效。”

闻言,杨延昭大喜,罗氏女与林默娘则是依言服下,继而在祝炎的带领下,往着那暂时安置染病的族人之地走去。

正走着,却看到祝星抱着个空竹篮迎面走来,见到杨延昭等人,小丫头怯怯的站到一旁,见到她,徐少阳不禁多看了两眼,这才跟上快要离去的众人。

到了简陋的木屋中,大多的病患皆是软弱无力的依靠在桌前,更有甚者已是昏迷在木**,其中,病情较为严重的阿姊已开始胡言乱语。

看到小丫头那痛楚的模样,祝戎父子皆是面露不忍之色,罗氏女从林默娘手中接过药箱,径直的走上前。

望闻问切,医家四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旁的杨延昭则是头皮紧绷,心不自觉的提在了半空中。

花了大半个时辰,罗氏女才将二三十患病的寨民全都查看了一遍,收了手中的银针,随着杨延昭等人回到寨子中。

让祝炎遣人煮了热水,未说话,几人一番清洗,衣物全都烧毁了,既然没有防护器具,所穿的衣服只能当做一次性的来使用了。

穿着祝炎找来,略显得宽大的短卦,即便徐少阳也是耐不住杨延昭的硬磨,将那长衫给换去了。

“怎么样,清儿,你可有良方?”

大屋中,杨延昭轻声问着眉头有些紧锁的罗氏女,祝戎父子眼中满是期望之色,那祝力更是应声而站,似乎这样才能听得清楚些。

后者沉思良久,适才缓缓开口道,“刚才奴家查看了,‘麻’病之症已经到了膏肓之际,要想医治,只怕是有些……”

“哗……”

话音落下,祝力跌坐在木椅之上,那木椅也随之轰然倒塌,木片撒了一地,木屑飞舞在他的周边。

一丝凄楚在屋子中蔓延开来,这时,徐少阳起身对着杨延昭道,“或许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但首先是要确认一件事。”

“先生请说。”

那祝戎语中多了丝急切,见他这般心切,徐少阳也不做耽搁,继续说道,“寨子中是不是接触到病者的人都染了‘麻病’?”

虽不愿承认,但是祝炎还是点了点头,“确实如先生所说。”

“等等……”

杨延昭伸手打断了祝炎,“少阳师兄,有一人未感染‘麻病’。”

“对,祝星那小妮子没有……”

这时,坐在地上的祝力也跟着大声说道,那祝炎怕徐少阳仍不知晓,便解释着,“就是之前我等去查探病情时所遇的女孩儿,她的父母双亡,自幼便与阿姊在一起,阿姊染病之后,祝星也在周边照料,先生这一问,倒确实如此,这一两个月来,感染的族人不少,唯独祝星却安然无事。”

“如此便好”,徐少阳道了一句,但随即又沉默了起来,在众人皆是焦急万分时,这才说出了缘由,“此方法我也是听师叔说来,若是施展出,定遭他人所不齿,也有伤天和。”

闻此言,杨延昭不禁想起了那次为他打通筋脉的场景,或许,这也是北方的巫术?若真是如此,照着徐少阳的性子,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有所犹豫不断,也是情理之事。

“先生,救人一命,乃是无良功德,怎又会是伤天害理之事?还请先生救我祝家寨上下老小的性命。”

祝戎弯身及地,一边,祝炎与祝力也是如此,见此景,杨延昭不由得叹了口气,“少阳师兄,老族长说的不错,剑可杀人,亦可斩去荆棘,只是看它持于谁之手,眼下我们是救人性命,想来山门也不会有所怪罪才是。”

终于,徐少阳长舒了一口气,“既然延昭师弟这般说了,想来恩师也会应允的,只是要想用此法,还差一样东西。”

见徐少阳点头,那祝戎心中顿时生出了希望,忙开口问道,“不知先生所指何物?”

脸色有些犹豫,好一会,说出让屋中人皆是震惊万分之语,“所差之物便是那小女孩儿的鲜血。”

“少阳师兄,这……”

见杨延昭语塞,徐少阳略带痛楚的点了点头,“没错延昭师弟,此法所行需要道家先天之气将可以抵·制‘麻病’的精血融入的病患体内,从而助他们生出抵抗之源。”

怪不得徐少阳不愿使用,以人血为引,在历代都被视为邪魔歪道,但眼下,却不得不承认,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只是要苦了祝星那小女孩儿了。

叹了口气,杨延昭转首望向祝戎,“老族长?”

显然,祝戎眼中带着挣扎之色,“先生,这会不会要了祝星小妮子的性命?”

“‘麻病’之症不可拖延,若要治愈,必须要从速行事,所以,至少得取她体中一半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