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中,那破旧的小炉子正静静的燃着,祝星无力的躺在**,虽然盖了厚厚的被褥,但依旧感觉有些冷意。

有些晕眩,也感觉腹中饥饿,可是想起那满是油腻的鲜汤,不由得反胃难受。

突然间,一阵从未有过的香气穿进心脾,不多时,便见着那总是面生笑意,被族长带回来的中原人端着个有些破损的碗走了进来。

“怎么样,身体还难受么?”

声音很是温和,祝星微微的点点头,后者将手中的瓷碗放在床头的案上,小心的将她扶起靠在床头。

也许是她太过虚脱,即便是这样由杨延昭扶着坐起,都觉得头晕眼花,并剧烈的咳嗽起来。

见祝星这般,杨延昭忙用一边的衣物折叠起来,垫在了她的身后,这才使得小丫头舒服了几分。

“来,吃点东西,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做的。”

没有筷箸,杨延昭便用刀削了两只光滑,一寸长的细小木棍,刚好可以当做筷子来使用。

咸肉切成了片,点了些油,加上几瓣灵芝,香气扑鼻,却也少了油腻味儿。

很快,一晚的咸肉汤便被祝星吃完,小丫头脸上似乎有着意犹未尽之色,显然,很是享受这从未吃过的咸肉。

与祝星随意的拉了些家常,也算是给她解解闷,稍后,轻手扶着她继续躺下,进入睡梦之后,杨延昭才蹑手蹑脚的离去了。

屋外,阿婆正靠门辕边,见到杨延昭出来,看到他手上的碗已经空了,满是皱纹的脸上一扫担忧之色,露出欢喜的笑容。

将碗在木屋一旁盛着水的瓮中洗了洗,杨延昭与阿婆笑了笑,转身望着寨子右边走去,此刻,罗氏女在那里,自己也该过去看看了。

信步走过去,却看到祝力有些沮丧的往回走了,见到杨延昭,似乎看到了救星,忙大步上前,“杨大人,你在这,赶紧帮我想想办法。”

几日来的相处,倒是让祝力的中原话长进了许多,至少,不会再含糊不清,特别是简单的句子越发的流利了。

“怎么了,祝兄弟?”

见杨延昭驻步,祝力忙开口道,“阿姊和族人们没胃口,吃不下东西。”

阿姊等人皆是大病一场,虽初愈,不过现在嘴中应该和祝星一般,吃不下油腻之物,而这祝家寨中除了蒸烤肉之外,倒也没有其他可口的食物,即便这山下的兴化城,怕也是拿不出中原风味来。

“这件事,罗姑娘知晓么?”

做些中土的菜,对于罗氏女来说应该不是难事,自己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肯定与她有着不小的差距。

摇了摇头,祝力低声道,“罗姑娘与林姑娘整日的为寨中族人操劳,已是疲倦的很,阿父吩咐了,这些小事不能再劳烦她们。”

说来也是,每日煎药熬药,给病者查探,确实极为辛苦,既然如此,只能由他出手了,想到这,杨延昭不禁想起了祝星屋前的那十来斤腌肉,便领着祝力往回走去。

在几个祝家寨族人的帮助下,半锅的咸肉灵芝汤再次出锅,问着那诱人的想起,即便是祝力,都不禁大咽口水。

待祝力带人用瓮将汤抬走之后,剩下的人看着那小块的咸肉,将眼中的向往之色给压下,随即匆匆回屋子,将那些还未吃掉的猎物野味拿出来,学着杨延昭先前的样子,开始如法炮制的腌制起来。

果不其然,咸肉的香味将阿姊等人的食欲都勾了出来,即便是徐少阳,也忍不住的尝了尝,继而出声赞道,“小师弟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也怪不得师尊与师叔常称赞于你。”

如此一出,腌肉倒是在祝家寨推展开了,毕竟那香气可是众人都闻到了,但总不能跟着病人争抢吃食,皆开始腌制起家中的猎物,一时间,户户门前挂着裹满盐粒的腌肉。

不过腌肉风干总是需要些时日,好在有林默娘在,杨延昭也能从伙房中抽身而出,但闽南之地的菜肴味道着实不怎么样,闲不住的他不禁处着主意,倒腾去菜谱来了。

蘑菇炖肉,小炒肉,蒸腌肉……

随着一道道菜完成,香气早已经溢满了整个祝家寨,即便是祝戎,也忍不住嗅着鼻子,只能暗自做着凄惨模样,望着林默娘。

待后者笑着端出另外准备的菜肴,这有着深厚修为的高手不禁眉开眼笑,吃的口中直呼过瘾。

就这样,又是过了几天,阿姊等人的天花已经痊愈,无了大碍,而祝星,也能出了屋子,做些走动,祝家寨的一切又开始恢复了往昔那般。

抬起头,望着窗外阿姊扶着祝星道屋外晒着太阳,其他的寨民安静有序的忙碌着,眼前一切都是那般的闲适。

安逸的日子过了久了,杨延昭也都快要忘记来闽南的使命。

却是该回去收拾那些烂摊子了。

想着,杨延昭便嘱咐罗氏女收拾东西,如今祝家寨已无危机,后者也是想着回兴化城了,毕竟心中还是有些挂念着八妹她们。

不过林默娘听到罗氏女唤她收拾衣物之时,脸上生出些犹豫之色,许久,捏着衣襟的手放了下来,似乎做出什么决定来。

“罗姐姐,默娘想留下来。”

正在整理衣衫的罗氏女停了下来,有些惊讶,转过身,“默娘,你是说要留在祝家寨?”

点了点头,林默娘认真的说道,“罗姐姐,默娘跟在杨大人身边有所不便,而且祝星还需要人来照顾,默娘留下来,也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实现儿时在心中立下的志向。”

闻言,罗氏女只能不再作声,稍后将此事告诉了杨延昭,后者也是沉声不语,一侧的徐少阳却是笑了,“小师弟,无须担心,此处山青景幽,为兄也正打算住上些时日。”

听到这句,杨延昭疑惑的出声道,“少阳师兄是怕‘麻花’症复发?”

徐少阳笑而不语,多半也是这样了,有他留下观察一阵子也是好的,远渡高丽的事情便等自己摆平闽南官场之后再作商议。

晌午过后,用过午膳,杨延昭与祝炎道出了离去之意,话刚说话,那祝力便是吃惊道,“杨大人,你是要走了?”

数日相处,祝力对他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有起初的怨恨,到现在的无比信服,以至于听到杨延昭说要离去,竟生出惊讶,仿佛从未想过这件事会发生一般。

瞪了一眼祝力,祝炎缓缓颔首道,端着手中的酒碗,“杨大人公务在身,想来是不能在祝家寨久待,这杯酒,一是对之前的冒犯赔罪,二是对杨大人恩情的感激,望大人日后有闲暇之时,能来我祝家寨盘息几日。”

“呵呵,祝族长言外了,我们之间,可谓是不打不相识,杨璟心中怎会有怨恨?”

存在拉拢之意,‘本官’二字,杨延昭也不再提了,说道着将碗中酒饮尽,擦了擦嘴边酒渍,笑着继续道,“再说了,祝家寨身处好山好景之中,即便祝族长不说,日后也定当前来叨唠,只愿勿嫌杨璟吵闹了清净才是。”

“怎会,杨大人是我祝家寨的福星,我倒是希望大人能长住在寨中。”

祝力枪声说着,引来了一阵笑语,待嬉笑过后,杨延昭有些为难,叹了口气,“祝族长,杨璟领皇命而来,负责闽南赋税监察一事,只是眼下水深事浊,而我则是势单力薄,日后若是有求,还请祝族长能略施援助之手。”

“这是自然。”

没有犹豫,祝炎点首应下,做了几十年的族长,他怎能不明白这句话所指之意,但依旧没有丝毫推脱,这让杨延昭不禁有些感动,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种真性情,许久未曾遇见了。

午膳之后,因为徐少阳与林默娘留了下来,也只有杨延昭与罗氏女离去,之前的马还在,身上的发毛光亮了不少,显然这些天没少吃喝。

马背上,拖着各式各样的野味,这是知道他要离去,寨民们各自从家中取来的,若不是再三推辞,只怕几匹马都拉不走那些快堆积成山的礼物。

“诸位乡亲,杨璟这便走了,日后有为难的事情,尽管去兴化城寻我,必定倾囊相助。”

与周边围满的祝家寨寨民拱了拱手,杨璟很是诚恳的说着,虽然大部分人听不明白,但是,身边也有人解释着,一时间,纷纷出言感激。

感受着众多的真情,杨延昭再次笑着拱了拱手,穿过人群,走到那被阿姊扶着的祝星身前,“小妮子,你很勇敢,以后身体好了,来兴化城,哥哥带你逛热闹的街市。”

说完,转首望向脸色仍有些发白的阿姊,不禁想起了那日她决然往外走去的消瘦身影,遂笑着道,“阿姊,你也好好养病,日后与星妮子一道来,兴化城任你们玩耍。”

说完,杨延昭与一旁的徐少阳以及林默娘道了别,接过罗氏女收手中的缰绳,对祝戎父子拱了拱手,大步的朝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