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而不语的面对七郎与八妹的死缠烂打般的追问,刘延昭突然对着前方高声叫道,“罗姑娘!”

“六哥,你还是赶紧说刚才做了什么,否则鱼儿回家告诉爹娘去,别想用罗姐姐来将话给岔开。”

“原来是两位公子和八妹。”

八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耳边传来了罗氏女轻盈的声音,当即扭头望去,不远处,果真是罗氏女。

见到她,八妹当即迎了上去,欢喜的说道,“罗家姐姐,真的是你啊,鱼儿还以为是六哥骗我的。”

“你这丫头,就知道说六哥的坏话儿”,刘延昭瞪了八妹一眼,往前走上几步,“天色已晚,罗姑娘怎么独自一人外出?”

“城东口的王婶突然身子骨痛,而我爹又恰好外出,奴家便拿了药箱与王家大郎去了,回来之时,因为王家忙碌,奴家就自行折返了。”

原来是去出急诊了,虽然医者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但是一个女孩儿家深夜独自出诊,还是需要不少的勇气,刘延昭不禁出言道,“罗姑娘真是宅心仁厚,只是这夜间还得多加小心,免得遇见了宵小匪类。”

“是极,是极,罗姐姐这般轻尘脱俗,很容易碰到坏人,所以,六哥你还是送罗姐姐回家吧!”

那罗氏女本要道谢,却被八妹这突如其来的话弄红了脸,当即低下头,不再言语。

“你这丫头,又疯言疯语!”刘延昭也是略感窘意,当即板着脸训斥了一句。

“鱼儿又没说什么,六哥何须这般紧张,只是你忍心看着罗姐姐一个人踏黑回去么?万一碰到了坏人,六哥你要负责哦!”

八妹说着,拉着排风率先的跑了,后者回首望了一眼刘延昭,大眼中似乎有着不情愿,但是被八妹拉着,也只好向前走去。

“六哥,小弟倒也觉得八妹不是胡闹,此时已近亥三刻,街道上正是人迹了了之时,虽然也有兵丁巡夜,但罗姐姐独自一人,难免有些不安全。”

七郎说的有鼻有眼,只是在离去之时,冲着刘延昭挤了挤眼睛,使得后者当下明白了他的小算盘。

这两个家伙,人小鬼大,竟然开起兄长的玩笑,待回去再与他们计较。

看了看天,夜色更加浓了几分,晚风吹起,比白天凉爽了不少,街道上灯火似乎在刚才一瞬间灭了,只有大户人家门口的灯笼零星的点着。

对着追八妹而去的七郎笑骂了一声,刘延昭将手伸向罗氏女,一直未说话的她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见她这举动,刘延昭尴尬的笑了笑,将手在半空中张了张,摆了两下,“罗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你背着药箱久了,会有些疲乏,并无其他的恶意。”

“是奴家误会六公子了。”

罗氏女声音低低的说着,蹦蹦跳的心还没有平息下来,刚才着实是吓了她一跳,此刻脸颊都有些发烫,幸好黑夜看不出来。

见罗氏女这副模样,刘延昭张了张嘴,却变成轻轻一笑,“罗姑娘,时辰不早了,那便由我送姑娘回去吧。”

“有劳六公子了。”

依旧是低着头,弱弱的羞涩模样,白色的襦裙随着晚风飘荡着,冰清玉洁,宛若仙子。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下意识间,刘延昭念出了这句闪入脑中的诗句,话语一出,这才醒悟过来有所唐突,看着罗氏女将头埋的更低,再次哑然失声,摇头笑了。

听着刘延昭往前的脚步声,罗氏女偷偷的抬起头,耳中尽是刚才那两句,顿时觉得心跳又快了几分,只觉得满脑子都是羞涩之意,一时间,竟愣在了远处。

刘延昭转身见罗氏女没有跟上来,明白女孩儿家或许是心怀羞意,但还是停下身来调侃道,“罗姑娘,怎么不前行,难不成是怕刘延昭心怀不轨,还是要在此地等着红日东升?”

“啊!”罗氏女回过神来,惊呼一声,低首小步快走的跟了上来。

街道上已经罕见其他过往之人,倒是遇到一队巡夜兵卒,多事之秋,防御自然不能松懈,所以代州城有着士兵巡城的规矩。

一小队人上前盘查,待见到刘延昭,便行了军礼朝其他方向去了,留下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罗姑娘。”

“恩?”

“你家可是祖居代州?”

“是的。”

“医术也是祖传的么?”

“恩。”

……

深夜,有着一名绝色美女随行,此景,是多么的有意境,可是一连串问下来,皆是用‘恩’或‘是’来作答,倒是有些无趣。

“对了,罗姑娘,若是在野外受了伤可有什么草药取来医治?”

想来想去,刘延昭倒是没有好的话题,还是问些对方所擅长之事,也真是歪打正着,罗氏女似乎对此来了兴致,当即一改之前的拘谨,熟悉的将所学说了开来。

“龙牙草,绿叶深纹锯齿边,阔不盈寸长更倍,圆茎枝抱起相连,秋发黄花细瓣五,结实扁小针刺攒,宿根生本三尺许,可止血,散疮毒。”

“艾草,此蒿叶粗于青蒿,从初生至枯,白于众蒿,欲似细艾者,味苦而辛,无毒,洗熏服用皆可。能温中、逐冷、除湿、止崩血。”

“白芨,生林下阴湿处或山坡草丛中,夏秋之节挖其茎块,去须根,洗净,置沸水中煮或蒸至无白心,苦、甘、涩,微寒,有止血,消肿,生肌之功效。”

……

看来与美女交谈,话题选择很是重要,例如眼前的罗氏女,在说道药材与医术之上,也是滔滔不绝。

“倒是与姑娘处学了不少有用之物,行军打仗,受些伤是家常便饭,有了姑娘指点,日后也能少遭点罪。”

刘延昭所说却不是开玩笑之语,刚才他认真的记下了些药物,就算他有弃武从文打算,这些常识知道些总归是好的。

“六公子取笑奴家了,公子博学多才,怎会不知道这些。”

有了刚才的交谈,罗氏女似乎少了一些拘谨,将额头被风吹乱的秀发理了理,嘴角边略带笑意,声音依旧清婉动人。

“罗姑娘切莫妄自菲薄,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姑娘精通医术,而延昭不善,所以姑娘便可为我师。”

说着,刘延昭躬身行了一个弟子礼,做的有模有样,那罗氏女本是娇羞之状,见此当即忍俊不禁,掩嘴笑道,“奴家可没有六公子这般大的徒儿,而且,奴家也教授不了六公子。”

见罗氏女不再如之前那样羞涩的低着头,刘延昭不免又打趣了几次,毕竟和美女聊天,总是让人赏心悦目。

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当即脱口而出,“罗姑娘,受了刀伤之后,可否用烈酒来清洗伤口?还有那包扎伤口的布条用开水煮过是不是会更加的有效?”

这两个问题其实都是消毒之法,不过刘延昭也不知道这一世有没有类似的措施,因而与罗氏女询问起来。

听了刘延昭的话,罗氏女眉头紧蹙起来,好一会,才慢慢的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听过,六公子是从哪里知晓的?”

被罗氏女反问,刘延昭只能用一次偶然经历所得来搪塞,总不能说是从后世学来的,那罗氏女也不生疑,毕竟这东西听起来较为新鲜,只是说道回去问一问爹,或许真的能有功效。

边走边说笑着,很快,就到了济春坊,刘延昭不禁感叹起路怎么如此之短,但仍是止步笑着道别,“罗姑娘,延昭这便回去了,夜已深,姑娘还是早点歇息。”

折身往返,却听到呼声传来,“六公子,请稍等!”

转过首,却见罗氏女从怀中拿出一只手绢儿,“这是上次借用八妹的,刚才奴家忘记了,还请六公子转交给八妹,并替如家道声谢。”

接过手绢,一股清香传来,刘延昭克制住要将手绢放入鼻下嗅的冲动,收纳怀中,“罗姑娘总是这般的客气,那就此别过了。”

见刘延昭离去,罗氏女也移步往前,但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忍不住的转身看着那逐渐模糊的背影。

这是怎么了?

心突然的一颤,罗氏女想起刚才谈笑之景,只觉得脸颊越发的红烫。

在她深吸了几口气,平息下来之时,济春坊的门打了开来,却是她爹与张妈。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老爷正打算出去寻你。”

接过罗氏女手中的药箱,张妈提着的心放下不少,后者微微一笑,上前扶着罗大夫,“爹与张妈怎么还没睡下,女儿只不过是替王婶瞧病去了,出不了大事。”

“你这丫头,爹不是正担心着你,以后出诊可带着小林他们,千万不可一人独自深夜外出”,一边往屋中走去,一边叮嘱着,稍后,罗大夫不禁开口问道,“那王婶的病情如何?”

“并无大碍,女儿给开了副方子,服上两剂,应该可以药到病除。”

“呵呵,了不得了,现在我家清儿也是个治病救人的神医了!”

一声打趣让罗氏女娇羞起来,跺了跺脚朝着自己屋中走去,身后罗大夫抚着胡须笑容可掬,一旁的张妈也满是欢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