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大汗!”

突如其来的一箭将那些宫帐卫吓得失了魂,听得这一声怒吼才回过神,扑上前想要救驾,却早已经来不及了,箭矢飞快,眨眼间便要射到了耶律贤的身前。

“噗通!”

在关键的时刻,耶律贤也顾不上颜面了,径直的摔下马,那羽箭插在地面上,离倒在地上的耶律贤头皮只有一尺之遥。

猛地从冰雪地上跃起,也顾不上身上染着的积雪泥渍,拿起马背上挂着的镶玉檀木弓便搭箭要回射过去。

可是有人已经提前出手了。

只听得‘咻咻咻’声响之后,三支羽箭破空而去,如虹而过,流星落月般朝着来箭的地方射去。

这时,将箭搭在弓弦上的耶律贤也看见了是何人要刺杀于他,这一看,他愣住了,竟是耶律牙山,而那三支箭正是朝他飞去。

或许是一切都进行的委实过快,后者手中的弓仍举着,对着耶律贤的方向,很显然,先前的那一箭正是出自于他之手。

而此刻,杨延昭三箭齐发,追云赶月的射向了耶律牙山,他的脸色早已经是惨白一片,或许是太过惊怕,面露呆滞,丝毫不知躲闪。

“住手!”

这是耶律贤怒吼的声音,可箭已经离弦,射出去了哪还会有回头的余地,情急之下,只有对着呆若木鸡的耶律牙山挥舞着手中的檀木弓,大声斥道,“躲开,快躲开……”

刚喊了两声,便听得一声惨叫响起,那三箭丝毫无误的插进了耶律牙山的脖颈中,后者身子摇晃了少许,便直直的坠下马,惊得一边其他人乱了神,跃马而下扑向了他,查探起伤势来。

耶律贤脸色惨白一片,耶律牙山可是耶律休哥之子,就这样死在了他的眼前,今日这狩猎就变得复杂了开来。

就在耶律贤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便见杨延昭跳下马,朝着他走来行礼道,“大汗,你可安好?”

这一声低呼,使得耶律贤回过神来,迈开步子想要上前去查看耶律牙山的情况,可是身形刚跨出,便又收了回来,脸上多了丝阴沉的戾气。

见这情形,杨延昭心中一阵暗喜,先前他之所以没有跟在韩德让和萧天和的身后冲进林子里去追捕那受惊的麂,便是因为身后那道仇恨的目光。

此刻,他杀不了耶律贤,也很难杀了耶律休哥,但要对付这个被恨意冲昏头脑且骄傲自负的契丹人少年权贵,还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杨延昭故意稍稍的移动了位置,从耶律牙山的角度望来,他与耶律贤在一条直线上,所以冷箭偷袭的时候,只需侧过身子,那便可以来个祸水东引。

事情很是顺利的朝着杨延昭预期的发展,在他压制下心中击杀耶律贤的冲动之后,耶律牙山果然没让他失望,一支箭矢射了过来。

既是找死,杨延昭向来是不会留情的,更何况没有比眼下这个更适合杀人的机会了,所以从弯弓到射箭,几乎是一气呵成,不过是几息的功夫便取了那耶律牙山的性命。

“大汗,西殿供奉官死了。”

听得这消息,耶律贤面色已恢复如常,双目盯着前方围着死去的耶律牙山忙做一团的众人,好一会才下令道,“去,将北院大王找来。”

转过首,耶律贤盯着杨延昭,许久之后,叹了口气,“你不该下杀手的,即便朕很欣赏你,想要重用与你,可你终究不该杀了耶律牙山。”

面色露出一丝苦笑,杨延昭明白,这时候,他得装出无辜的模样,才能让耶律贤有救他的心思。

“在下一时心急,也未想多少,只愿为大汗击杀了宵小,却不想竟然错手杀了耶律少将军,等耶律大王来后,杨璟愿意以命抵命,不让大汗心中为难。”

似乎没想到杨延昭竟无半点求饶之言,耶律贤有些愣住了,不由得想起初次相逢的情形,那大殿之上,他也是这般,铮铮傲骨,淡然的面对生死。

那时候,耶律贤便很是渴望这样的人来他麾下,为大辽好生的效命,可如今,刚刚得到杨延昭的效忠,便要将他丢出去么?

莫名间,耶律贤竟有些说不出的不舍,大辽需要这样的人,他也需要这样的人来辅助成就一番霸业。

心潮有些涌动,此刻,他也生出了些许的其他想法,即便是杨延昭出手狠了些,可若是耶律牙山那根箭便是射向他的,那又会怎样?

耶律休哥历经两朝,身居北院大王,手握大权,更为重要的是他乃是穆宗一脉,而当年,正是穆宗杀了自己的父汗。

此事,在耶律贤心里一直是道跨不过去的坎。

思量至此,耶律贤双眸中闪出一丝的厉色,倘若这次,耶律牙山杀得不是杨璟那又该如何?

白皙的手狠狠地握着檀木弓,耶律贤胸口不断的起伏着,一口一口的呼出白色的雾气,见他这般,杨延昭立在一侧,知晓先前的话起了作用,便不再出声,等着耶律休哥前来。

“驾!”

马蹄声大作,由远及近,十数人打马而来,震得积雪簌簌落下,为首之人正是满脸焦急之色的耶律休哥。

快马疾行,马还未停下,耶律休哥便跳了下来,匆匆上前,稍后便听的一声惊呼,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将已经断了气的耶律牙山拥入怀里,声声悲切的呼唤着,跟在他身后的其他人无不动容。

突然间,如同走兽咆哮的低吼声响起,随即便见耶律休哥转过首,用满是杀意的目光盯着杨延昭。

被这骇人的眼神盯住,杨延昭面无表情的回视着,身子则是移动了几步,挡在了耶律贤的身前。

“锵!”

耶律休哥抽出随身带着的短刀,大吼着朝杨延昭劈来,似乎要将他活生生的劈了,才能解去心头之恨。

“放肆,耶律休哥!”

一声低喝响起,寒风霜雾之中,铮亮的刀锋闪着耀眼的寒气,在离杨延昭还有数尺的时候停了下来。

耶律贤越过杨延昭走上前,身上的袄衣泥渍斑斑,显得尤为显眼。

“耶律休哥,不得放肆,耶律牙山竟然敢大逆不道的射杀朕,若不是杨璟出手,朕怕是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手中的短刀依旧举着,耶律休哥的眼中浮现出震惊与疑惑之色,半晌,刀滑落在地,刀尖朝下半截埋在了雪泥之下。

单膝跪地,耶律休哥很是悲愤的说道,“大汗,这些年来耶律休哥一直谨记着太祖之训,丝毫不敢有异心。牙山虽然平日里顽皮,但也不至于做出刺杀大汗的忤逆之事,想来是这宋贼在其中使奸,望大汗明察,将此人交给臣以报牙山之仇!”

最后一句耶律休哥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将杨延昭给活吞了,而他的身后,北院枢密耶律翰等人皆是单膝跪下,一道请命着。

即便是耶律斜轸,迟疑了片刻,也与众人一般,恳求耶律贤交出杀了耶律牙山的杨延昭。

“哒哒哒……”

匆匆赶来的韩德让与萧天和跳下马,在众人身上扫过,心中当即大叫不好,可是此番情景他二人也不好出言纳谏,只得立在一边,眉头紧皱,满脸的担忧,却无计可施。

“大汗,臣愿意卸去北院大王之职,只求大汗能让臣手刃了这宋贼!”

听到这句话,杨延昭心中一惊,偷偷的瞄了眼耶律贤,他脸上也是震惊之色,震惊之下似乎有些犹豫。

另一边,耶律翰等人纷纷劝着耶律休哥,并苦谏耶律贤杀了杨延昭,切莫寒了自家老臣的心。

耶律贤冷若冰霜的脸渐渐的有了不忍之色,见他这般,杨延昭却是心慌了,手在胸口摸了摸,那里藏着一柄匕首,是他夜晚出去查探地形时顺到在一家兵器铺子偷的。

突然间,耶律休哥拔起地上的短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大汗,今日你若是不答应,我便死在这里。”

这一举动,又是引来无数的惊呼,那耶律贤叹了口气,回过首看了杨延昭一眼,这一眼中,有惋惜也有不舍。

如此,杨延昭怎能不明白,伸手进怀里,便要取出匕首来挟持耶律贤,就在这时,一道强大的气势袭来,硬生生的将他手定在了半空中。

抬起头,北边天际光芒大涨,眼前的景色似乎融化在了这如彩祥光之中,青松落雪,鸟飞云野间,兽走丛林里,似乎,所有的一切变得安闲开来。

见此,杨延昭心里大骇,究竟是何人,竟然有着如此深厚的修为,相隔甚远只靠一道气势就让他动弹不得。

更为惊人的是那漫天的光芒,纯净无瑕,犹如降于九重天之外,圣洁的让人不敢直视。恍惚之下,更是能影响人的心境,这丝毫不亚于佛家的梵音与道家的心经。

来者到底是谁?

在杨延昭满是疑惑之时,上京城宅院内,正与陈末儿说着话的陈管子身子猛然一僵,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不见,双眼中竟有些惧怕之色,“那疯子下雪山了……”

“爹,你说什么疯子来了啊?”

回过神,陈管家在陈末儿头上揉了揉,满是疼爱的笑着道,“没有,爹是说今天又要起风了,说不准还得下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