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湛蓝如洗,云,洁白柔和。

东风拂面春暖意,绿绦随风敛湖光。

河畔之上,伊人笑靥动人,扑进他的怀里,担心又是气恼的用粉拳砸着他的胸膛,“六郎,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真是担心死人家了,可把我和罗妹妹给吓坏了。”

“柴姐姐,这话儿都被你说完,你让妹妹说甚?”

耳边温婉清脆的话语响起,扭过头便见那穿着莲花襦裙的俏丽身影,绝美的脸上满是往昔的似水柔情,便那般的立在不远处,美目生情的望着他。

这是在梦中?

可这感觉为何如此的真切?

管不得那些真真假假,心里说不出的欣喜杨延昭,拉着柴清云的手便要上前抓住罗氏女,欲将二女拥入怀里,今生今世,再也不愿与这两人分开。

可正在这时,耳边传来悲凉入骨的哭泣声,抬首望去,却已经到了一间屋子里,白色一片,火光缭绕,气息极为的压抑。

寻着哭声走去,杨延昭看到一身白孝的八妹正哭得悲痛欲绝,身子本就未痊愈的她显得更加消瘦了,那对清澈会笑的大眼如今已经深深的陷了下去,憔悴的让人心疼。

见到这情形,杨延昭大急着上前,想要扶起八妹,告诉她自己没事,只是困在了辽国,可惜纵使他喊哑了嗓子,八妹似乎都不曾听到,仍是悲戚的痛哭着。

也许是太过伤心了,突然间,八妹竟是吐出了一口鲜血来,杨延昭惊慌的伸出手,想要扶起她,可却丝毫触碰不到。

“小鱼儿!”

一声惊叫,杨延昭睁开湿润的双眼,看着四周陌生床榻桌椅以及那燃得正旺的火炉,这才明白,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

真的只是个梦么?

恍惚间,杨延昭又一次见到了八妹伤心欲绝的模样,鼻子顿觉满是酸楚,本是擦干的泪水又一次的落了下来。

“吱呀!”

木门被推开,一丝寒意灌进了很是暖和的房间,杨延昭忙胡乱的摸着脸颊,也在这时,他才发现身上那沾满血迹的棉袍已经被人换成了干净的裘皮辽服。

人未至,已有淡淡的清香随着那缕寒风飘了过来,抬过头,那左婆娑正跨进了屋里来。

“你醒了?”

声音冷冽,恰似屋外呼啸的寒风,让人无意亲近,更是生不出好感。

见杨延昭不出声,左婆娑柳眉蹙起,贝齿咬了咬小嘴,转身往外走去,只是心中多了怨恨,关门时不觉得力道大了许多,啪的一声惊得门边上火炉里的火苗儿惊怕地乱窜着。

对于厌恶之人,杨延昭自然是没有兴趣与她说道着话,哪怕是看一眼,都会觉得不屑。

待左婆娑离去之后,这才努力的坐了起来,身子骨似乎还隐隐约约作痛,但想起那日大殿上的突破,杨延昭心里还是有着莫名的欢喜。

可是片刻之后,脸色猛然一变,杨延昭瞪着眼满是愤怒之色,“我去你大爷的,又是封印!”

胸口不断起伏着,骂完这句,竟是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手紧紧的抓着那兽皮做成的毯子,杨延昭钢齿咬的嘎嘎作响,眼中充满了恨意。

就在这时,门再次被打开了,那道杨延昭很是熟悉与憎恨的身影飘然而至,打量了他几眼,幽幽的道了一句,“你醒了?”

丝毫不在意杨延昭眼中的仇意,耶律明伸手抓来一张木椅,坐在了床榻前,“你别这样看着我,有些事情便是命中注定的,过去和未来,都无法改变。”

如同发了狂的猛兽,杨延昭双眸染成了血红色,满是愤怒的吼出了一句,“那你有没有算出何时死在我的手里!”

耶律明依旧没有恼怒之色,只是独自一人在那般笑着,好一会见杨延昭平静了下来,这才继续开口道,“那日大殿上救你的是我师祖,封印你的也是他,你是我巫教算出来的秉承天运之人,因而是不能放你离去的。师祖他老人家说你的尘缘未了,所以才封印了你,让你回大辽断去红尘羁绊,待过两日你伤养好了,我便送你回去,等你了却了世俗之事,师祖便会亲自为你解开封印,接你回雪山。”

双手握成拳,杨延昭咬牙切齿的道,“就算我是你说的秉承了什么天运,也不会跟在你身后,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呵呵,先前我便已经说了,有些事情是上天安排好的,由不得你我,若是你有那本事,便尽管来找我好了。”

说着,耶律明起了身,正欲离去,却又是止住步子对着杨延昭道,“如今你已经是我巫教的‘逍遥使’,大辽境内定是无人敢加害与你,不过你也不可妄开杀戒,否者我照样是可以再让你煎熬一番的。”

话语说得很是随和,只是其中的杀机却如针芒毕现,凌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砰!”

盯着耶律明离去的身影,杨延昭拳头愤恨的砸在了床榻上,满腔的怨恨与杀意,除了有血海深仇的耶律休哥之外,这是第一个让他恨不得生吞活剥的人。

好一会,才使得情绪平复了下来,虽然杨延昭做梦都想杀了耶律明,可事实也正如他先前所说,即便恢复了炼气的修为,也不是地仙修为的对手。

更何况眼下丹田内多了一道刻满古老文字的封印,从这上面散发的藏上久远气息来看,必定比左婆娑的封印强上百倍,又岂是他轻易能解开?

更为可笑的是竟然莫名其妙的成了巫教的‘逍遥使’,且不说这‘逍遥使’有何种的地位,单凭这种强加于他的做法,杨延昭想到就很厌恶。

这巫教的人都是疯子么!

先前要强收他做徒弟,现在又让他做什么‘逍遥使’,使得杨延昭对这巫教厌恶至极,恼怒的骂了一句,又往着地上唾了一口。

蓦然间,回过头,杨延昭看到了床头上放着的东西,玉虚,一道赵光义赐的金牌等他随身带着的物件儿,当看到最后一样时,目光再也移不开了,双目渐渐泛起红色,变得迷离哀伤。

那是个绣着牡丹吐蕊的香囊,是当初离开汴梁时柴清云给他的。

顿时,杨延昭只觉得心中所有的怨恨都化作了无限的思念,先前的梦境再次浮现在眼前,颤抖着双手拿起香囊,取出里面已经发了黄的符纸护身符,落着泪,将护身符放在脸上,似乎这样才能感受到那点滴的柔情。

半晌,杨延昭才从痛苦的思念中清醒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将护身符放进锦囊,与玉虚,金牌一道,塞进了怀来,毕竟眼下他最为珍贵的东西便是这些了。

深吸了口气,杨延昭明白自己心中最为想要的便是回到大宋,回到柴清云、罗氏女她们的身边。

所以他要用上一切能用的机会,哪怕是有违初衷,那又如何,世人皆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他现在依然没有失败,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者。

眼中闪过一丝的坚定,杨延昭手放在胸前,感受着锦囊的温暖,再次变得与前日子一般,将心里的韧劲和愤怒深深的藏了起来。

耶律明没有失言,三日后待杨延昭行动自如后,便送他下了这高耸入云的雪山,不过没有让他一个人离开,而是派了巫教圣女左婆娑一道前行。

山脚下,是一眼望不尽的皑皑白雪,苍茫大地,银蛇乱舞,即便是心情郁结的杨延昭也因此添了几分宁静。

左婆娑一身墨绿的宫装,不知是因为寒凉还是为了装扮,披着件貂裘大氅,看起来很是别扭,知道她修为的杨延昭明白,大抵还是后者了,所以心里默默的念叨着赶紧来道惊天雷劈了这很是碍眼的女人。

古朴黑漆马车静静的停着,杨延昭率先登上了马车,毕竟他现在修为被封印着,北风怒吼,寒气扑面,可是让他冷得厉害。

车内摆放着一只小火炉,炭火烧的正旺,顿时让杨延昭觉得暖和不少,车外的左婆娑几番犹豫,终究是跟着上了马车,只是脸上带的寒霜丝毫不亚于车外。

“啪!”

一声清脆的鞭声响起,马车快速的前行着,车厢中,火炉吱吱的燃着,杨延昭闭目养神,左婆娑则是阴沉着个脸,本是漂亮的大眼却因恨意而怒瞪着。

最终,左婆娑沉不住气了,厉声说道,“别以为师尊让我跟着你,就能随意的使唤我,哼,你最好别惹了我,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砰!”

一块刻着九蛇缠绕的褐色令牌甩到了左婆娑的眼前,随即悠悠的声音响起,“说完了?那么可以换我说了?第一,我没让耶律明派人跟着我,当然,如果有的选择,我也不会选你;第二,这令牌你可认识,虽然不知道它代表什么意思,但照耶律明的意思来看,似乎我现在的地位在你之上,所以只要我愿意,你就得脱光了衣服站在我的面前。”

对于这左婆娑,杨延昭心中没有一丝的好感,自然恶语相向了,后者在看到令牌时,起初是语塞面露窘态,但听到最后一句时,不由得恼羞成怒,伸出手运出一道真气,便要朝着杨延昭袭去。

“我是‘逍遥使’,你这是要犯上?”

闻言,左婆娑只得收了掌势,用着杀人的目光瞪着他,酥胸也因愤怒而不断起伏着。

俯身捡起地上的令牌,杨延昭故意在手中晃了晃,“没想到这么块破牌子还挺好使的,不过话说过来,即便你脱光了,我也不会瞧上一眼的。”

话一出口,那左婆娑又是恼怒的做出扑杀他的攻势,可那令牌又在她眼前来回晃着,顿时泄了气,只得愤恨的踢着车厢。

而杨延昭则是心中莫名的一阵暗爽,收了令牌,闭上眼不去理会暗自生气的左婆娑,身体随着摇晃的马车摇摆着,似乎睡着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