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圣旨?

刘延昭大为惊讶,自从宋军来袭之时,刘继元可没少下圣旨来营地,但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接旨。

难不成是论功行赏了?

在他暗自猜想之时,那罗氏女捂嘴而笑,满是欢喜的独自离去,反应过来的刘延昭忙让一边传信的士兵赶上前送她回家。

营房处,待刘延昭到达时已经聚集一群人,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正由刘继业陪坐着,端茶抚盖轻吹。

刘延昭走进屋子的时候,那传旨太监放下手中茶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盯着他好生的打量了几眼,随即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

“好,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几位小将军都是少年俊杰,特别是这六公子,咱家可没少听圣上提及。”

第一次见到宫中的之人,特别还是争议颇多的宦官,刘延昭倒是有些好奇,不禁偷偷再次打量了来人几眼。

后者好像没有感觉,从一边随从手中接过黄色帛锦,朝南举过头,“既然小将军们都来了,刘将军,咱家这就传圣上旨意了,还请诸位接旨吧!”

话音落下,刘延昭曾在电视剧中见识过的情景出现了,屋里所有人都口中呼着万岁跪了下来。

有些不习惯,但还是随着跪了下来,而那太监则是一字一顿的念道起来。文字有些拗口,但刘延昭还是能听懂个大概。

的确是来论功行赏的,人人都有份,上至主帅刘继业,下至冲锋向前的士卒,就连马元与何峰等人的过失都绝口不提,更是封赏有佳。

突然,尖锐的声音停顿数息,刘延昭感觉一道目光朝他看来,接着耳中传来他的名字。

“朕闻刘延昭、刘延嗣年少有为,上阵杀敌,冲锋陷阵,多次退敌挽代州城危急于之中,更有献烈酒洗伤,蒸布包扎之功,救我朝众多将士性命,特封刘延昭为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刘延嗣为振威校尉,钦旨!”

待其最后一句念完,刘延昭用余光扫过众人,大郎等人满是欢喜之色,而刘继业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亲勋翊卫羽林郎将,这名头他似乎升官了,而且还是个京官,可以去晋阳,正好也顺了他的计划。

可身旁爹的神情让刘延昭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是封赏没错,可何尝不是对刘继业的敲打。

看来得走刘继业走过的老路了,当一回质子。

心中转了几个弯儿,当即明白了这旨意的目的,随即心中生出了怒火,让他刘延昭做质子也就罢了,可是为何还要牵扯上年少的七弟?

当真是可恶之极,定要趁此将那刚愎自用的刘继元给收拾了!

握紧拳头,刘延昭深呼吸了两口气,附和的谢恩,而刘继业则是接过那道圣旨,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眉宇间有些紧锁。

“刘将军,咱家这旨意已经带到了,便回京复命去了,不知道两位小将军何时进京任职?”

“代州城战事刚刚了去,局势有些紊乱,还请王公公在皇上处求个宽限,过个三五日,待一切妥当了再进京可好?”

“这个自然,刘将军尽管放心。”

“多谢公公。”

城中大宅里,一直抱恙的马元脸上有些疑惑的望着一旁安然静坐的严复生,“严先生,你说这刘家二子会进京么?”

“二公子多虑了,刘继业忠于朝廷,所以刘延昭兄弟必定会领命前往。”

这便好,马元心里暗舒了口气,上次出城中了埋伏,建雄军被彻底接管,虽然明白刘继业不会对他下手,但总是有几分提心吊胆,如今他二子进京,也算是多了保命的本钱。

黄晕的灯火点亮黑幕,刘府之中,听到刘延昭与七郎将赴京为官,皆是欢喜起来,只有折赛花闷不做声,想必她已经看出了背后之意。

晚膳之后,八妹一脸不舍的拉着刘延昭想说些话,但后者却被刘继业给唤到了书房,小丫头只能眼巴巴坐在一旁。

进了书房,刘继业没有习惯性的沉默,直接开口询问刘延昭对白日的这道旨意有何看法。

后者当然不会愤慨的指责,表明了服从朝廷安排的态度,不过最后一句道出了真实的想法。

“爹,尽管放心,孩儿定不会生事,时候到了,也就平安归来了。”

也或许早年做过质子,刘延昭这坦然接受的态度反而让他心中生出丝许歉意,手紧抓着座椅的手背,语中满是坚定,“为父也不会让你深陷险境!”

两人商议了其余一些事情,将特种小队的赏赐给定了下来,这样一来,在刘延昭走后,他们能安下心来继续训练。

至于由谁来接管特种小队,刘继业没有发话,后者明白,这是给他做决定,是得回去考虑一番,并将之前写下的训练心得一道拿出来。

出了书房,四周早已是漆黑一片,抬头望了望繁星璀璨的苍穹,刘延昭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

又是一步顺水推舟的棋,只是这步是凶是吉,还真是有些不好预料了。

大步往回走去,刚走进院子,便看到一只小身影扑了过来,“六哥,你与七哥是要去晋阳城了么?”

脸上没有半点高兴之意,整个刘府,除了刘延昭爹娘,也只有这个小八妹不为他升官而高兴。

“是的啊,以后六哥就可以为小鱼儿买晋阳城的好玩意了啊,这不是你欢喜的事情么?”

“鱼儿不喜欢,六哥以后不在府中,谁陪鱼儿玩耍?”

看着八妹这委屈的样儿,刘延昭心中有些不忍,将她拉进屋中,免不了好生安慰一番,这才让小丫头暂且开心了些。

第二日,照常在营中忙碌着,萧慕春等人也得知了刘延昭被调入晋阳,皆是替他欢喜,不过脸上还是有些失落,毕竟在一起玩命的训练已经有了交情。

因为到了营地之中,训练有些不便,所以只做了些寻常的操练,歇下来之时,刘延昭将昨夜讨来的赏赐与众人说道了,让一群汉子顿时眉飞色舞,来了精神。

“哈哈,毒蝎,好名字,如同毒蝎的尾刺,瞬间给敌人致命一击!”

这便是刘延昭昨夜与刘继业商量后的赏赐,名号自然不能少,训练场地也有了专门的安排,特地划在了陌刀卫的一侧。

毒蝎隐藏于黑暗之中,所以不便授予旗帜,待听到此处,刚才还兴奋的人都脸色僵硬起来。

旗号,营旅的精魂所在,是对将士至高无上的荣誉,否则之前仅凭‘毒蝎’二字,就把他们给乐坏了。

这副情形,刘延昭也能料想到,随即将商议之计说了出来,没有旌旗,但却多了一枚胸徽来表明身份。

“哎呀,教官你倒是早点说,想把兄弟们给吓着不是?”

邵武嘟囔了一句,胸徽虽然没听说过,但照着刘延昭的描述来看,应该是个好玩意,而别的营队从未见过,这不更能表明与一般队伍的区别么?

胸徽已经交给兰桂斋来打造,想来很快便能完成,刘延昭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这帮家伙戴上后趾高气扬的模样。

不过这些也都是他们应得的。

又说道了会,刘延昭便先行离开了,刘继业为他争取了三天的时间,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来安排。

常磊便是其中之一。

大步走向建雄军的营房之处,守卫的士兵已经对他习以为常,因而并未拦住,只不过那日出城被伏的阴影仍然笼罩,整个营房显得有些阴霾不散。

扣了门,屋中常磊的声音响起,有些低沉,刘延昭推门而入,见他正坐在桌边,满脸的疲惫之色,多日未刮的胡须更是让他苍老了几分。

“六郎你来了,这些日子也就你愿意来看老哥了。”

声音中有些落寞,虽然朝廷未曾追究他的过失,在昨日的封赏之时,还赐了爵位,但刘延昭知道常磊心里还未放下。

“常大哥,我要走了。”

“六郎进京任职,老哥该是恭喜你才对。”

常磊的脸上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让刘延昭有些暗自叹气,也有些怒气涌了上来,“常大哥,小弟还是那句话,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试问哪位将军没有败过?若是这个坎都跨不过来,便当我不认识你,也从未与你结交过。”

被刘延昭这般说道,常磊低下了头,心里的确是苦闷的很,若不是为了那些建雄军的兄弟,他也不会明知是埋伏还违令冲出了城。

但输了就是输了,那次落败之后,营地中建雄军的名声更加的遭人轻视,常磊受不了的正是在于此。

没有出声,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刘延昭,当初,常磊是在他的鼓舞下,才放下心中对建雄军的包袱。

可是如今,军威未振,反而更加的落寞。

摇了摇头,刘延昭又一次的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把小匕首,是他从房中找到的,想来是曾经的他所用之物。

将匕首放在了桌边,起身离去,“常大哥,过两日我便走了,时日短暂,或许不会来看你了,延昭就此别过了。”

木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屋中,常磊将那匕首拿入手中,外壳光新,雕刻的睚眦纹理栩栩如生,必定是小心爱护的结果。

转过匕首,一行小字映入眼前,‘待还时,金瓜钺斧’。

手指在这抚过,常磊顿时觉得心中有些暖意,下意识的抬起头,朝着门望去,像是在看着已经离去的刘延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