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昨日脱下的铠甲,刘延昭顿时觉得身上沉了不少,好不习惯,只能苦笑连连,左右摆了摆身子以适应这身铠甲的重量。

对着铜镜稍作了整理,这才大步往外走去,不过在跨国门槛之时,下意识的回首看了一下屋中,并未凌乱,这才放心的关上房门离去。

还未走到前院,便见一个活泼的身影从远处蹦跳着迎了上来,见到她,刘延昭不禁笑了,整个刘府上下,除了八妹,还会有谁这般招人怜爱?

“小鱼儿,天还未大亮,你起这般的早作何?”

“人家是担心六哥,所以特地起来想去你院子里看一看,现在见到六哥无事,小鱼儿也能松了口气。”

拉着刘延昭的手,八妹嘟着嘴说着,那模样,活脱脱的一个小大人,煞是可爱。

“没枉六哥平时疼你!”

在八妹粉嫩的小脸上轻轻的捏了捏,刘延昭的心情顿时大为愉悦,一边逗着八妹说笑,一边往前走去。

“对了,六哥,今天起的最早的可是七哥了,因为要去营地操练,所以他显得特别的兴奋,这不,鱼儿来的时候还缠着大哥问东问西的。”

七郎今日去军营?

听到这个,刘延昭倒是微愣了一下,不过想了想,也释然了,七郎快十六岁了,在古代已经算是男子汉了。

更何况刘家除了四郎之外,其余之人都在军营之中,属于正宗的将门,七郎不去军中磨练还能去何处?

到了前厅,果然见到一身甲胄的七郎,锁子玄甲映衬出他那挺拔的英姿,与昨日相比,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此刻七郎笑面如花,缠着大郎等人不知央求着何事,而后者则是愁容满面,连连摇手“七弟,你就不要再问了,为兄昨夜特地睡前才告诉你,就是为了能让你消停些,没想到结果还是这般的让人不得安生。”

“五哥,哪有你这般的哥哥,对自家兄弟还推三阻四的,小弟以后还是跟着六哥好了!”

七郎哼的一声转身,看到刘延昭正走来,口中大喜的喊着六哥,脚步飞快的迎了上前。身后其余之人则是忍俊不禁,刘延昭也被眼前景象给逗乐了,“七弟,怎么了,竟要与几位哥哥较气来了?”

“六弟你可来了,平日里,这厮就听你的话,如此头疼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大郎如释重负的说着,一边二郎对着刘延昭挤了挤眼,“七弟想在营中混个官职,这不一大早的就盯上我们了。来,八妹,吃些点心去,今日可有你喜欢吃的莲蓉糕!”

见到刘延昭,大郎等人像是将一件难缠之事给抛了出去,相视一笑,带着八妹走进屋中,用早膳去了。

“怎么了,七弟,还不跟六哥进去吃些早点,好去营中报到?”

七郎却是没有移动脚步,抬着首眼巴巴的望着刘延昭,“六哥,我真的只能做个普通士卒么?”

“还在担心这个,你难道没听过这么一句话么?”

刘延昭笑着上前搂着杨延嗣的肩头,“赤金蒙尘,终难掩其锋芒,我们的七郎还担心不能独当一面,放心吧,臭小子!”

吃完早点,刘延昭兄弟几人骑马往着营地行去,而八妹则是跟着折赛花做今日的功课去了。

“哒哒哒~!”

马蹄踏过青石街面,声声清脆。

而马背之上的刘延昭心再次提了起来,他这是要去军营,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场景会和那些古装剧中相同么?

见到刘继业的时候会不会紧张?会不会让他看出破绽?

“六弟,六弟!”

在刘延昭机械的驾马而骑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唤声,回过神,却见大郎等人皆是放慢了速度望着他。

“六弟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可是不像平时的你啊!”

“是啊,这又不是你第一次去营地,紧张的也该是七弟才是!”

二郎说完,三郎又是接了一句,让打趣起来了七郎来。

随着他的话,其他人将目光投向了刘延嗣,后者拉着马缰的手都有些发白,明显的是内心极为紧张。

“哼,三哥,你就取笑我吧!”

七郎恼羞的瞪了三郎一眼,顿时引得众人跟着嬉笑起来,笑罢,刘延昭低声道,“刚才弟弟是在想些事情,所以一时走了神,哥哥们莫怪!”

虽然才与这帮兄弟结识一日,但刘延昭已经习惯了被他们打趣,心中也高兴能有几位哥哥来弥补前世无兄弟姐妹的缺憾。

“哦?六弟又有了新的练兵之法?”

兄弟几人都是行伍之人,听到刘延昭的话,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个善于捣鼓的六弟在练兵之上又有了新花样。

“说不得,说不得!”

在期待的眼神之中,刘延昭笑着吐出了这么几个字,继而抽起鞭子疾行上前,留下身后一阵笑骂之声。

“吁~!”

勒住了马,刘延昭随着大郎等人跃下了马,终于到了营地。军营重地,禁止擅自进入,当然车马更是不被容许。

这规定是刘继业亲自所定,因而别说刘延昭等人,就是主帅刘继业也是以身作则,从不逾越。

“属下见过各位小将军!”

营外当值之人见到刘延昭等人,握着长枪行了一礼,继而放他们进入营地之中。学着大郎等人,将缰绳丢给一旁走来的士卒,刘延昭随着他们一同往里走去。

肃杀凝重!

这是首先闪入到刘延昭脑中的印象,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永远感觉不到那份真正的底蕴,而这军营独有的氛围也只有踏入其中才能有所体会。

也许快到了操练的时间,不时的可以看到一队穿戴整齐的士兵匆匆走过,经过大校场之时,刘延昭瞄了几眼,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请通报将军,刘延平等人求见。”

大郎对着一座较大屋外的守卫和气的说着,其中一人点首往里走去,营地之中,即便他们是刘继业之子,也无半点特权可言。

或许是真的被营地的环境所感染,刘延嗣一路走来没有吭声,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亮银枪,紧绷着身子,似乎极为的紧张。

看在眼中,刘延昭当然要上前去安慰了一番,“七弟,不要慌张,只需得记住营地之中已经没有父子兄弟之称,有的只是服从命令,明白了么?”

“弟弟省得!”

七郎郑重的点了点头,而就在这时,进屋通报的士卒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

“见过王副将!”

此人正是刘继业副将王贵,也是军中老人了,本是刘继业的麟州老乡,一直跟随他至今,为人忠厚,深得将士们的尊敬。

“几位贤侄,王叔不是说了,在你爹之外的地方不必这般多礼的吗?”

王贵右手放在嘴边,做着说悄悄话的模样,待看到刘延嗣之后,更是放声笑了出来,“这不是七郎么,难道是将军想通了?”

“王叔父说的是,七郎今年已满十六,所以爹说让他到营中来磨练一番,以好日后保家卫国。”

“说的是,虎父无犬子,看着七郎如此俊朗不凡,想必日后定是位了不得的少年英雄,真是让人欣慰啊!呵呵……”

说笑之后,王贵让道一边,对着几人招手道,“进去吧,将军在里等候多时了。”

‘将军’是将士对刘继业的称呼,北汉已经封了他做建雄军节度使,执掌代州事务,但相对于‘节度使大人’的称呼,还是‘将军’二字更合所有人的习惯,当然也包括刘继业在内。

与王贵道了别,将手中的长枪放到一边的守卫处,大郎便率先走进屋中去,马上就要见到流芳百世的传说人物,刘延昭心中难免又开始紧张了。

可是看到七郎都走到了他的前方,这时,刘延昭暗自深吸了口气,压制住了慌张,该来的总会来,更何况如今这世上,他便是如假包换的杨六郎!

踏进屋中,布置很是简陋,只是一张书桌与几把木椅,墙上挂着是一幅巨大的地形图,仔细看去,囊括了整个北汉的地势。

“将军,末将刘延平带刘延嗣前来报到!”

放下手中正拿的书,刘继业抬起了头,这也是刘延昭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浓眉白面,颌下挂着几缕青须,有着儒将的的文雅之气,但精光内含的双目中更多的却是杀伐果断与坚韧刚毅。

“恩”,刘继业盯着刘延平几人看了看,最后起身来到满是期待神色的七郎跟前,仔细的打量了几遍,轻轻道了句,“有点样子,先到六郎那边去吧。”

说完,刘继业便转身回走,而刘延嗣眼中闪过一丝的失落,欲张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从屋中退了出来,因为兄弟几人官职不同,便分了开来,朝着各自的队伍走去。而刘延嗣则是闷闷不乐的低首走在刘延昭的身后。

“怎么了七弟,是不是因为爹没给你一官半职?”

刘延嗣虽有些不愿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看着他那受了委屈的模样,让刘延昭有些莞尔,这也难怪,若这爹不是公正无私的刘继业,凭七郎的身份,那可是典型的衙内,在代州城中,走到哪还不是呼风唤雨?

“好了七弟,即便大哥他们已经从军数十年,也只不过是校尉与队正之职罢了,六哥先前怎么说的?是金子,总会有发光的时刻,难不成刘府的七郎没那个建功立业的本事?”

“怎么会!”

被刘延昭这般一说,后者立马抬起了头,手中的长枪半提,眼中闪过一丝坚决与自信,“六哥,弟弟可不愿贪图爹与兄长的荫泽,大丈夫博取功名自有三尺青锋,而我刘延嗣的一杆亮银枪绝不会逊于此。”

“说的好,六哥现在我也只不过是领着个伙长之职罢了,所以,七弟你我都仍需努力!”

刘延嗣还是孩子,几句言语便可以激发出他的斗志,不过刘延昭自己却因此生出了无限感慨。

毕竟,这小小的伙长可不是他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