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敏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马路上,神经致地用手背抹着眼。 她现在心里一团糟。 人总是失去某个东西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东西重要。 楚飞一直挺喜欢她,她也知道,可总是自欺欺人地说他和她之间关系正常,在发现了一点小问题之后还高傲要把他放开。 可是当他真打算放开她的时候她竟是那么的不情愿,甚至还有些勾心扯肺。 可是……不放开又能怎样呢?爱他吗?不知为什么,自己一直不敢对未来多看一点,就这样晕头晕脑地糊弄着……自己这是算什么呢?

韩敏用力地揉了揉头发,眼睛顺势向前一瞥。 当看到小区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在徘徊的时候,她像被人用力打了一下,飞快地把揉着头发的手放了下来,连发丝都扯断了几根。

张世君。

张世君给她的感觉和楚飞相似,并且更强些。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更喜欢他。 也同样因为一点小事就被自己疏远了,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应该。

张世君看到韩敏的时候诧异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像楚飞那样准备躲藏,而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笑容还是很清爽阳光,可感觉就是那么虚薄,就像镜中的影子。

“你好啊。 ”张世君主动和韩敏打招呼,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我回来了。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给你带了瓶香水,你就随便搽搽吧。 ”说罢递给韩敏一个包装很考究的礼盒。 客套得有些可疑。

韩敏轻轻地接过它。 还没有打开包装就闻到了香气。 心里也稍安定了。 张世君见韩敏反应平静,自己也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千思万绪都出来了,把他地脸也催红了,神情也非常忸怩:“那……我们找到地方好好谈谈?”说罢朝韩敏伸出手来。 他从没有主动要求拉过韩敏的手,现在伸出手来倒像是非拉不可。

韩敏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把手放了上去。 张世君立马握紧了,掌心的温度像针一样直cha进韩敏的身体里。 惹得韩敏一机灵。 不知为何,路雪曼之前的提议在此时闪进了韩敏的脑海。 韩敏只觉得可怕而又可笑。 原来她才是真了解男人的。

韩敏缓缓地抬起头注视着张世君地眼睛,眼睛黑油油亮汪汪,像养在白水银里的两丸黑水银,那冰冷和闪着金属光泽地神情连她自己都感到害怕:“从我这里得到一晚你心里就平衡了,是吗?”

张世君一惊,连忙放开她的手。 说实在的,他还没想到这一层。 不过的确有种想要补偿的想法,并且觉得只要得到补偿自己的不满就该被抵消了。 这个念头只是隐隐地在心底伏着,就像一小滴玫瑰花油,正在慢慢地起着泡泡。 这一下被刺破了,顿时羞得无地自容,转脸就逃。

韩敏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用力地把手中的包装盒拧皱。 她现在地心情莫名其妙。 虽然觉得也许照他意思作了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偏不想。 不过既然下了决心。 就该无悔也无畏吧,可是她的心里就是无比的疑惑和不安,不停地问自己:刚才我是不是作错了?是不是该装装糊涂?也许只要装一下糊涂一切就都解决了呢?

急促的手机铃声把韩敏从千思万续中解救了出来。 她强打精神打开手机看了看,心却又沉了下去。

峻熙的来电。

和张世君的会面使她对这个来电感到格外厌恶,接都没接就把它掐掉了。 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之后又对着渺无尽头的天空怅惘:难道……那两个人……就这样错过了吗?仅仅是因为一点小事而已……我为什么要如此地……想到这里韩敏忽然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全身:他们是因为她以前的过错而错过的。 焉知峻熙会不会因为她现在的错误而被错过呢?当他也被错过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感觉呢?

韩敏顿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冰冷的旋涡,里面有太多地惊慌、恐惧和不确定。 快要被旋涡卷得失去意识的时候她忽然惊醒,用力拧了一下自己:你真无耻。

是啊。 跟一个男人揪扯不清已经有失风度,更何况是三个男人?

楚飞休息了一天之后又忘我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这次警方虽然败得最狼狈,但收获也是最大——至少看到嫌犯长什么样子。

警方组织目击的群众和自己的警员画出嫌犯的图象后立即进行了摸排,首先在各个有案底记录的劳改释放人员中搜索——这是警方在发生重大刑事案件时惯用的手法。 因为凡是能搞出大案的人,大多不是初生牛犊。

嫌疑犯们很快就锁定了。 全都是几进宫的老油条。 警方立即行动。 可能因为嫌犯经验丰富,抢到钱就逃得无影无踪,警方是一个嫌犯都没逮到。 只在他们家里找到了些证据。 警察局长立即上报公安部。 公安部火速作出决定:对所有嫌犯进行全国通缉!

在通缉令在网上和大街小巷陆续贴出的时候,韩敏正微笑着坐在城乡结合部地一件小屋里。 微笑着给一个小伙子当模特。 那小伙子非常专注地看着她,在画布上画地却不知是什么东西——抽象派的画有时和小孩涂鸦只有一步之遥。

韩敏已经和画画地小伙子成了朋友,正在免费给他当模特。 小伙子名叫周彦,韩敏曾经笃定地对他说这个名字以后一定会出现在美术史的课本里。 倒不是对朋友善意的恭维,而是韩敏的确从他的画里感受到一种力量,一种纯粹的,可以直抵心田,扫荡一切的力量。 只是这种力量还没有被完全开发出来,也还没有人去欣赏。

长期静止的微笑让韩敏感到肌肉有些僵硬。 她仅仅是快速颤动了一下嘴角就赶紧到表情恢复原状,虽然她知道他笔下的她早已不知道抽象到哪里去了,但还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她知道他一定有在画她,只是把尘世中的色彩经过他那不可思议的头脑的翻译而变成了另外一种色彩。

心中的色彩。

(这也是看人。 如果是别人把她画成那个样子,她恐怕早就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