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与闲话男人和女人,谁和闲话更有缘分?女人。

首先是女人比男人更爱说话。“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男人没好话。”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要么说正事,要么谈女人和性,要么话不投机,干脆不说。女人和女人在一起,则总有话说,天气啦,物价啦,孩子啦,衣服啦,单位上的闲言碎语啦,邻里间的鸡毛蒜皮啦,明星们的逸闻趣事啦,街面上的最新产品啦,大多是些“闲话”。这时,你想要她三缄其口,保持沉默,比登天还难。所以,如果要刺探情报,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和女人说闲话。只要她说到兴头上,那么,不等你提问,她就不打自招,主动“坦白交代”了。

其次,女人对于“闲事”比男人更有兴趣。比如热心于给别人介绍对象的,便多半是女人。女人一般比男人更有“闲”,也比男人更有“同情心”。有同情心就有“动机”,有闲就有“条件”,一来二去,就形成了对闲事的好奇心。因此,邻里之间,一旦要打探别人家的“私事”,派出的探子,便十有八九是女人。

第三,女人比男人更有“想像力”。男人逻辑能力较强,女人则长于直觉与想像。故男人“认死理”,女人“想当然”。说闲话,恰恰是不能推理,只能想像,不能认死理,只能想当然的。如果较起真来,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那闲话还是闲话吗?女人和女人在一起,大家都想当然,说起闲话来,也就没有障碍。

即便用闲话作斗争武器,也是女人比男人多。因为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受歧视、受欺负,又比男人更细致、更敏感,也就更容易感到不平。男人因为粗放、马虎、大大咧咧,所以往往感觉不到。即便感到不平,也比较容易“想开”;女人则因无法排遣,就往往“想不开”。想不开就要宣泄,就要报复。但男人的报复多诉诸行动,女人的报复则多诉诸语言。故男人动手,女人动口;男人打架,女人骂街;男人搞政变,女人倒闲话。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女人爱说话。爱说的也爱听。所以,祥林嫂讲阿毛的故事时,“特意寻来”的必是鲁镇上的“老女人”,而“男人听到这里,往往敛起笑容,没趣的走开去”。由是观之,女人与闲话更有“缘分”。

女人爱说闲话,也更容易被人说闲话。

首先是被女人说闲话。女人比男人更关心自己的同性。不过这里说的“关心”,不是爱,更不是要搞同性恋,而是一种暗地里的“较量”或“提防”。传统社会是一个男人的社会。男人高踞于社会金字塔的顶端,占据着社会舞台的中心,掌握着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法律制裁和道德判断的大权,出尽风头,占尽风流,阅尽人间春色,女人则不过是他们的陪衬与附庸。一个女人要在这样的社会立足,就不能不设法引起男人的注意,也就不能不防备别的女人比自己更年轻、更漂亮、更性感和更具魅力。

所以,女人更关注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在她们看来,男人都一样。只要自己有吸引力,就不怕没有男人来献媚。也所以,在公开的社交场合,男人关心的是自己的预期目的(结交要人、交换信息、洽谈生意等)能否实现,或能否有意外收获(如艳遇),女人关心的则是自己能否成为众人注意的中心。因此,一个单位,或一个圈子里,如果突然来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又相当“出色”,或气质高贵,或谈吐优雅,或年轻漂亮,或风流性感,便立即会引起注意。男人的注意多半带有“邪念”,女人的注意则多半带有“敌意”。虽然都是“不怀好意”,但内容和性质却大相径庭。

女人不但关心和注意女人,而且眼光也格外挑剔。于是任何女人都难保不被挑出“毛病”来。一旦挑出毛病,也就有了话柄,则闲话也就油然而生。如果这个女人是“众矢之的”,则闲话的流布,也就格外迅速、广泛。可以说,一个女人闲话的多少,往往是与她受到公众注意的程度成正比的。越是引人注目,闲话也就越多。社会上的三流小报之所以特别爱刊登女歌星、女影星的逸闻,尤其是关于她们的“婚变”或“偷情”的逸闻,道理正在于此。某些女歌星、女影星会有意制造一些“新闻”,道理也在于此。

不过,说起歌星影星们的闲话来,人们的心理更多的是好奇。甚至在好奇、鄙薄和幸灾乐祸之外,也未尝没有几分羡慕。“星”们毕竟离自己太远,简直望尘莫及,因此只能“闲谈”,也无妨“闲谈”。如果是说自己身边的女人,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不把她们剥得一丝不挂,批得体无完肤,是决不住口的。如果这个女人又出了“事”,丢了“脸”,则那份幸灾乐祸的快感,就会溢于言表。如果说,有些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身边眼前的人比自己过得好,那么,女人之于女人则尤然。

男人与闲话女人爱说女人的闲话,男人也爱说女人的闲话。

男人只要不带功利目的,不是为了报复谁、搞垮谁,谈起女人来,倒是地地道道的闲谈。其心情是舒畅的,其态度是闲适的,其眼光是欣赏的,话题也比较集中,多半讨论该女是否性感漂亮。这也不奇怪。子云:“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可见好色也是“人之常情”。再说,除此以外,又议论什么?莫非议论她学习成绩好,工作干劲大不成?那就不是说闲话了。事实上,一旦男人意识到“这个女人不寻常”.他们也就不再把她当女人看。不是会产生同性间的警惕,就是会产生同性间的敬重,话题也会变得严肃起来。

女人谈论女人,话题则比较分散,但大体不出以下范围:一是穿着打扮,二是举止言谈,三是婚恋情况,四是社会交往。议论的过程中,往往伴随着道德的评价。如果该女的行为有不够检点之处,则多半会引起同仇敌忾的批判。的确,女人比男人更看重贞洁问题。男人看待贞洁的态度是矛盾的。他们多半希望自己的老婆守贞,而别的女人最好都是**。所以即便发现某女有点什么“问题”,也不会愤怒。女人的态度则表里如一。严于律己的,也不会宽以待人;自己如果不贞,也不会骂别人**荡。

但贞洁的女人毕竟是大多数,而“不寻常”的女人则不太多。所以,总的来说,男人谈女人,意在欣赏;女人谈女人,意在批评。男人较少对女人进行道德评价,女人则很难对女人进行审美欣赏。男人的态度是美学的,女人的态度是伦理学的。男人是欣赏者,女人是批评家。

男人爱说女人的闲话,女人则很少说男人的闲话。即便说,也不能那么放肆,或不能把男人当作男人来议论。再说,在传统社会,一个女人所能接触到的男人,除了自己的父亲、兄弟,便是自己的丈夫、儿子,又有什么好议论的?顶多也就是“诉说”而已(比如诉说丈夫的不忠或儿子的不孝)。即便这类话题,说的机会也不会太多。至于家庭以外的男人,则绝对说不得。一说,就会引起一系列问题。总之,男人谈论女人,固然会有“流氓”嫌疑;女人谈论男人,则可能被视为“娼妇”。相比较而言,后者显然更可怕。

如此看来,男人似乎与闲话较少瓜葛,其实不然。在中国,男人往往是和女人一样爱说闲话的(否则中国的闲话爱好者就不会那么多),而且说起来可能比女人还厉害。前面说到在汉文帝面前说季布闲话的,便是男人(这种事女人可插不上嘴)。可见,男人不说则已,一说,就会说出事来。

这就至少证明了三点:第一,男人也倒闲话,而且也不见得少说;第二,男人的倒闲话,多半有目的,甚至是用于搞阴谋;第三,男人的倒闲话,和女人一样,也是着眼于他人的隐私和私生活。这就比女人更可怕,也更下作。因为女人的倒闲话,多半没有什么直接的功利目的,只不过爱说而已,顶多借此表明自己的清白,或泄泄私愤。男人是不爱说闲话的。不爱说而说,就多半“别有用心”。朝廷里,单位上,用闲话来损人、整人、害人,致人于死地的,也多半是男人。何况,女人倒闲话,范围往往不大,所说也不过鸡毛蒜皮,故危害也有限。男人倒起闲话来,那就没谱了,弄不好就整得别人丢官送命,家破人亡,岂不可怕?而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干正事倒闲话,岂不下作?

其实,即便女人用闲话作斗争武器,也比男人值得同情。女人一无权,二无势,三无力气,当然只好背地里嘀咕。男人就不同了。男人完全可以布堂堂之阵,展正正之旗,当面挑战,公开过招,干吗用这下三烂的手段?

也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给逼出来的。谁逼他们来着?专制主义和专制制度。专制就不民主,不民主就没有言论自由,也没有舆论监督。大家有话不能公开讲,就只好私下讲;不能当面讲,就只好背地讲。私下也好,背地也好,都是“阴”。阴也者,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之谓也。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事情做多了,自然心理也会变得阴暗起来。而心理阴暗的人,又怎么可能正大光明?

闲话阴谋家中国有阴暗心理的“闲话阴谋家”,差不多都会或都爱做以下几件事情:

一是“争宠”。这类人物,自己是没有什么独立人格的,也没有什么自由意志。他们总是要依附于某个团体,或某个人,攀龙附凤,以为进身之阶。这就决定了他们必须“得宠”,而且必须“争宠”。因为得宠是相对的。别人得宠,就意味着自己不得宠。即便已然得宠,也还有更多更高级的宠要得,这就非争不可。但是,恩宠这玩意,又不是自己想争就能争来的,得由上面给。这就要投其所好,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甚至出卖灵魂。所以这类人,大多有“两件珍宝”,日“好马快刀”。马是什么马?吹牛拍马。刀是什么刀?两面三刀。吹牛拍马就说假话,两面三刀就倒闲话。

二是“告密”。告密是争宠的题中应有之义。因为一个人是否得宠,要看他表现好不好,而表现的好坏,又是相对的。别人表现好,就意味着自己表现不好。或者反过来说更确切:只有别人表现不好,才能显得自己表现好。所以,要争宠,就得让上面认为别人不好。这就要告密了。那么,为什么不能公开指责别人表现不好呢?因为公开指责要有证据,也得大家承认。这并不容易。公认表现不好的,往往不是对手;是对手的,又往往抓不住把柄。于是只好告密了。告密,并不仅仅只是“密告”(偷偷报告),更是“告密”(报告隐秘)。既然是告密,就能引起注意,惊动圣听;既然是密告,就神不知鬼不觉,对方既无还手机会和辩解机会,自己也可以捕风捉影,无事生非,造谣编谎,至少也能添油加醋。当然,同时也还能显得自己忠心耿耿,铁杆保皇,也就能争得更多的恩宠。因此,此类小人,几乎没有不告密的。

三是“找事”。告密是争宠的配套工程,找事则是告密的前期工作。告密虽然可以诬告,但总以有据为宜,哪怕捕风捉影,蛛丝马迹。这就要没事找事。所以此类小人,几乎无一不会鸡蛋里面挑骨头。不过找来找去,也无非两类。一是政治问题,二是生活问题(又叫作风问题)。前者多半着眼于言论,比如犯上、大不敬、诽谤君父,或者反动言论、自由化言论等。哪怕只是发发牢骚,或者对领导不满,有意见,也行(而且更管用)。后者则多半着眼于行为,如乱搞男女关系。用政治问题整人则“狠”,用作风问题整人则“毒”。前者能把人“打倒”,后者能把人“搞臭”。如果得而兼,则最能大快此类小人的私心。

再就是“造谣”了。因为并非所有的人都能找到毛病抓住把柄。特别廉正和特别世故的人就不好对付。前者一身正气,没有辫子可抓;后者谨言慎行,想抓也抓不住。但不抓,又不甘心,便只好造谣。造谣也容易。因为只要是人,就总会有所动作,有所表现。如果附会演绎,指鹿为马,无限上纲,便不难课以大罪名,制造新新闻。比如某同志外出调研,便可以说成是去会情妇;某先生房间里曾有年轻女子出入,自然是叫了小姐。那么,请问有证据吗?嘻嘻!这你就傻逼了。这种事情,哪有留下证据的?信不信随你好了!

其实,这些家伙又何尝一定要你信?只要有人听就行了。而且,他们越是表示不在乎你信不信,就越是有人信。结果,被诬陷的人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何况也不一定要造谣,还可以对已然存在的事实另作解释。这就更便当。只要存心找碴,随便什么都可以往坏里说,而且种类还挺多。笑,可以解释为“幸灾乐祸”,也可以解释为“笑里藏刀”,还可以解释为“皮笑肉不笑”。哭,可以解释为“兔死狐悲”,也可以解释为“猫哭耗子”,还可以解释为“刘备哭荆州”。不哭不笑也有话说。不是“冷酷无情”,便是“心怀鬼胎”,要不然就是“故作镇静”。你说不是这么回事?那么请问你哭了没有?笑了没有?不是么!

这实在是防不胜防。

在上述魍魉行径中,闲话都充当了重要角色。罪名既多从闲话中收集,告密亦不妨采用闲话方式。用倒闲话的办法来告密,万一查无实据,也不会构成诬告,因为那原本不过是闲话。闲话都是些道听途说,也就是别人说的,自己不必负责。再说,这个人的闲话这么多,至少也能证明他口碑不好。就算这些闲话都是谣言,怎么别人没有?

当然,一旦阴谋得逞,成了气候,那就不再是倒闲话,就要大做文章,甚至大开杀戒了。历史上那些奸臣们是这样做的,“文革”中康生之流是这样做的,现在某些成天拿着放大镜在别人的著作文章里找问题挑毛病,随时准备打棍子扣帽子的人,也想这样做。

这类小人,人数不一定很多,危害却不小。我们还真不可“小看”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