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不好吧?”男子声音低沉喑哑,带着刻意之下的压低。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们说起来也是她的长辈!”女子声音尖锐,乍然响起惊醒此刻的静谧。

“话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我们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谁说没有关系?谁说的!站出来给老娘看看!我们将那个小蹄子从乱葬岗上救回来,那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女子的声音陡然之间上升了两度,更是变得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大有一种得理不饶人的野蛮。

“说!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看上了那个小蹄子?既然那小蹄子什么都已经忘记,我们养她那么久,她也该回报回报我们才对……”

林晚竖着自己的耳朵,听着外面传来的一阵又一阵吵闹声,一男一女,一高一低,这双簧唱得还真是不错。

抑扬顿挫,起伏有声!

一大早的,扯着嗓门在那边喊,真怕她听不见似的。

今儿个是腊八,早在很久以前,煮腊八粥早已经成为一种传统,本是用以庆祝丰收,只是发展到现在也不管丰收与否,传统却是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腊八粥的食材,各地大有不同,配合初八日,以八样东西混合煮食,只是在这个家里面林晚能够找齐三四样已经很不错。

林晚听着壁角,也不忘进行手中的活计,这从灶台下面抠出来的一小袋红豆也不知道放了有多少个年头,一眼瞧着全都是蛀的,要不是看着这腊八粥光秃秃的只有饭粒显得太难看,她才不会闲的无聊在这些红豆里面挑拣好的出来,要知道这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

屏蔽不了外面的吵闹之声,林晚只能微微叹口气,埋头继续。

“你也不想想,你家儿子多大了,你这个做爹的没本事给儿子娶个媳妇儿,我这个当娘的时刻想着那又怎么着?嫌我心黑是不是?嫌我这样丢人了是不是?那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儿子为了我们家?”

也对,早婚是这个时代的传统,说起来这户人家的儿子这么大还没娶媳妇已经算得上,很晚,因为林晚瞧着左邻右舍里面,有的人家新一辈的孩子都已经新鲜出炉,也难怪这家的女主人要对着户主发飙,若是这些事情放在她的身上,推己及人她应该也会着急

说也奇怪,其实林晚知道一开始的时候孙婶子其实有将目标放在自己的身上,想要将自己与她家那个儿子配对,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选择了放弃,或许是因为林晚她自己的来历始终不明不白,使得孙婶子将其作为突破的目标。她不曾开口,林晚也就没有傻傻地提及,就当做根本没有那回事。

“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嫌弃我了?嫌弃的话你就直说,我带着儿子女儿回娘家去,以后娶媳妇嫁女儿的事情你也别插手,我一手包办还不成么?早知道会有现在这种状况……我……我……”

只是这世上哪来什么早知道?

林晚微微抬起头,瞧了外面一眼,随即又收回自己的视线,嘴角忍不住撇动两下,本来还规规矩矩落在地面上的腿,忍不住就翘起了一条,晃荡晃荡着,那叫做一个优哉游哉,已经舒服到了一定境界。

“你小点儿声!”

依稀听到衣衫摩擦的声音,看来这口水之争已经进行到武力的阶段,那也代表着这场戏即将结束。

“想我当初二八年华,怎么就嫁给了你这样一个没出息的!早知道我给你生什么儿子,直接掐死算了,生出来也是来吃苦受罪……有个没本事的爹,还有个没本事的娘……我儿子苦啊……”

“好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了!”

最终……

落幕!

本来以为大早上会因为疲劳工作效率低下,却没想听着这生动的“晨曲”,林晚干起活来特别带劲,只消没多少会儿却也从干瘪的以及虫蛀的红豆中挑出一拳头的好颗粒,放进碗中,倒上水,望着能够让其能够充分吸水膨胀。

烧腊八粥的时间一般是在傍晚时分,林晚想着泡上个大半天估计这红豆也能七七八八恢复到原先饱满的样子。

做好这些事情,林晚便将卷起的袖子放下来,时值寒冬腊月,她除了这粗布麻衣就没有其他的衣服可穿,还好这占据的身体体质还算过得去,这般情况下虽然全身冷得瑟瑟发抖,却也坚持了那么久,无病无灾,生生就与她以前那个林黛玉体质完全不同

不管是什么时候,看病就医都不是普通人家所能够消费得起,所以她能够做的,只是让自己尽量不生病,她是这户人家捡回来的,能够留下她已经仁至义尽,说实话暂时她没有任何其他的要求。话说安身立命,她需要安身也需要立命,否则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她将举步维艰。

林晚将冻到通红手蜷曲着送到嘴边,哈着气给自己取暖。

坚持不懈了很长一段时间,冻得麻木的手指才渐渐感觉几丝温润的触感,指尖才稍稍有了点温暖的感觉。

忍不住地,林晚笑了起来,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情,匪夷所思,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小晚啊!”

“孙大叔!”

看到这户农家的男主人孙一起孙大叔走进来,林晚连忙将手放下迎了上去,之前她在迷糊当中,但也知道是孙大叔救了自己,对于他的恩,她心中记着,等到将来自己有机会报答他们她一定会报。

只是报答是一回事,她坚决不允许这两个人来算计自己!

“小晚啊……”孙大叔坐下来,淡淡地叹了口气,语气之中似乎带着深深的无奈。“你的记忆还是没有找回来吗?”

林晚不明所以,随即明白过来,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孙大叔,试图在他的脸上看出点异样。

“孙大叔也知道你必是有福人家的孩子,只是……”孙大叔想到林晚之前穿的那身衣服,细腻,鲜艳,就算是镇上的大户言掌柜之女也没那么好的东西。

只是那衣服后来被他们当掉,补给家里的吃食,对于这些,林晚倒也不甚在意,从绫罗绸缎到粗布麻衣也没有发出一声怨言。说到这里,孙大叔莫名地停顿下来,不敢与林晚做出对视,缓缓地,轻轻地,他再一次叹了口气,随即低着头继续说道,“不知道小晚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想过在我们这个村子里永远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