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孩子?有个女孩说,是那些可以欢乐地玩乐的人,是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阳光下的生物。wWw。QuANbEn-XiAoShUo。cOM

那种生物太过梦幻,就像风中的泡沫,美丽而易碎。

这个江湖,容不得孩子的笑容,容不下孩子的天真,它会用汹涌的浪潮把那些东西一点一点地冲刷下去,直至沉沦,就算不然,它也不会让孩子生存。

能活下来的,都不会是,孩子。

这与年龄无关。

****

侠王府。

岁的萧武跪在祠堂前。

他已经跪了一天了,一点东西都没有吃下,白天烈日当空的时候他尚且凝神咬牙忍下,到了晚上他的精神微微松懈,竟有些撑不住了。

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恍恍惚惚地想着好险今天如月、赤焰都没有过来,否则被他们看到,岂不丢脸死。但是,哥他怎么也没有回来呢……他甩了甩头,笨蛋啊,要是他回来了,自己不是更丢脸。

“喝点清水吧,否则会撑不住的。”一个声音淡淡从旁边飘来,萧武猛地回头,正对上一个洁白的碗,里面轻轻荡漾着水波,再抬头,对上了白衣少年平静的眼神。

“哥……”萧武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可腿僵硬得不受控制,直直向前倒去,好在最后被白衣少年拉住。

“没事吧?”萧雪君关心道。

萧武连忙推开萧雪君,重新跪好,低声道:“我没事。别让爹看见了。等会儿连你一块罚。”

“罚就罚吧。那又有什么关系。”萧雪君笑了笑,又把手中的碗向前递了递,“你先喝点水吧。”

萧武怔怔地看着那碗水,眼神突然变得复杂,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然后迅速低下头,竟没有接过水。

萧雪君有些诧异,把水搁在地上,蹲下身,与萧武平视:“怎么了?”

萧武低着头,很久之后才冷冷道:“你用不着这样。我替你顶罪是我自己愿意的。”

“嗯?”萧雪君扬眉,“你是说……”

“我趁你不在,跟爹说那天在窗外偷听他们谈话的人是我。”萧武倔强地别开头,“反正那时候我就在房间附近,这么说也没有说谎。”他把头埋得低低的,“所以……没必要突然对我这么好,我不需要同情……更不要什么内疚……你也不是那种会内疚的人……”

萧雪君失笑,叹了口气:“小武,你误会我了。我就是想对你好点,又会有什么目的?“

“你从来不会对我这么好的。更不可能会违抗爹的意思。”萧武抬起头,眼眶竟有点红了,发脾气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平常看起来对我很好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会让我,会忍我,但是却从来不会主动接近我!就算我生病生得快死了,如果爹不允许你见我,你绝对不会来看我一眼!”他咬牙忍住眼泪,转头看着那碗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样的你,怎么会……会对我这么好……”

白衣少年愣住了,然后笑了起来,眼睛里是全然陌生的嘲讽之气,用轻得融进风里的声音道:“真是无父母无兄弟的荣华富贵啊……”然后耸了耸肩,抬手想要拿走那碗水,“那便算了吧。”

谁知就在一瞬间,碗就被萧武夺了去,他一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放下碗,躲过白衣少年的眼神,咳了一声,赌气道:“反正你已经给我了,喝不喝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萧雪君盯着那个空碗,再慢慢移到萧武的小脸,欲言又止,站起身来,眼神几度闪烁,半天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不欠我们什么了。”

“嗯?”萧武疑惑抬起头。

萧雪君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像是要记住他一样,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小武,给你个忠告,如果你能活下去,那么,不要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哥。”

***

冥剑用小小的个头吃力地背着雪心,才刚刚转身进入一个巷口,突然背后一阵风声,他费力一躲,剑光从左边斜斜掠过,划开冥剑的左臂,恰是割开了血管,血猛地喷洒出来。

来人的武功比他高得多!瞬间,这个想法闪过冥剑的脑子。

冥剑右手一推,把雪心推到一边,左脚狠狠踢去,却因失血迟缓了许多,被来人轻松躲过。

冥剑顺势用右手肘狠狠顶在来人的肚子上,刚想拿出匕首,突然背心一痛,眼前一片发黑,砰地倒了下去。

来人走了近了几步,露出一身青衫,面露不屑之色:“不过是个小孩子,那些人是饭桶么,居然这样都没办法完成任务。”跨过冥剑,搜寻了下雪心,一无所获,便又转回来到冥剑身边,仍是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感觉到冥剑的胸膛仍在微微起伏,便狠狠拉起冥剑:“喂,灵剑在哪里?”

冥剑大口喘息着,侧头吐了口血,嘴巴动了动,吐出来的字含混不清。

青衫人又靠近了点:“你说什么?”

“我不是孩子。”冥剑猛地睁开眼睛,一字一顿道,话音未落,手中的匕首已经没入青衫人的心口,血喷了冥剑一头一脸。

冥剑看着青衫人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缓缓倒下,溅满血腥的小脸显得如鬼魅般可怖,他的嘴边竟弯起了微微的弧度,眼神却很漠然:“孩子是不会杀人的。可是我会。”

他吃力地回过头,摇摇晃晃地重新伸手背起雪心,仅仅这么简单的动作却费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踉踉跄跄地慢慢向前走着,左臂的血沿着他的脚步流了一地,眼睛下不停地有黑影在晃动,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把全身都割裂开来一样痛。

他不知道走了几步路,黑影完全遮盖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目不能视,有一种强大的力量不断地把他向下拉,他的脑海里不断地说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到最后他的思绪一片混乱,甚至已经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醒着的还是已经昏过去了。但是不管是在清醒还是昏迷,他都被强烈的血腥味包围,几乎窒息。

混乱的思绪中,远远传来一句话:“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好好的笑,好好的玩,不要去弄什么刀光剑影,打打杀杀。不该染上什么血腥的。”

孩子,真得不能沾血腥么?单纯地去笑?那是怎么办到的?

那样子……又怎样能活下来……

他不由迷茫。

他真的不明白,想要活着,难道不是尽力去学习那些可以让自己活下来的东西么?杀人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是不是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为什么孩子就可以让别人去保护呢?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不是么……

从小没有人把他看作小孩子,他自己也从来不曾。那个叫雪心的人真得很笨,非要把他看作是小孩子。其实他早就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

其实他很喜欢那些零嘴,那些花灯,虽然那些都不是他的。但如果那个笨蛋不见了,还会不会有人给他看那些东西?不会有人记得的吧……

*****

仓月打开回春堂的时候,着着实实地骇了一大跳,半天没法回过神来。

一个男孩背着一个女孩一步一步从巷口走过来,那个男孩竟全身浴血,脸上的血腥模糊了男孩的面容,身上的衣服被血浸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远远望去,整天小巷被他拖了一路的血路——他却居然还在动,在一点一点费力地向前迈着步。

饶是看惯血腥如仓月,也觉触目惊心。

似乎是听到声音,男孩缓慢地抬起头,对着声音的方向,嘶声道:“救她。”然后慢慢倒了下来。(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