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原以为能在君玖面皮上看到多余的类似于悲愤羞辱亦或是震惊的表情,不想君玖只眯着眼笑,伸出手去竟触碰倾瑟的脸,低低道:“你果然怨本君对不对?”

倾瑟躲开,垂眼道:“怨什么,本司那么忙哪有时间怨。”

君玖叹了叹,道:“在凡间时是本君命劫所在,迫不得已,欺负了你。而今一直想向你赔罪补偿你,你可愿与我摒弃前嫌重修旧好?”

倾瑟似笑非笑道:“上神莫不是因为这个才来向本司求婚的罢。”

君玖认真道:“这哪儿能是,本君是想着,若司主与本君重修旧好了,本君求婚就会容易一些。”

“……本司怕是无法如上神所愿。”

君玖若无其事地亲昵地伸手去替倾瑟顺发,道:“就是你现在不答应我才好,若是答应了我还当真会惊讶一番。待你有心可以去感受之时,再答应也不迟。”

倾瑟颇有些惊诧地抬头,恰恰对上君玖眼里的熠熠流光。

后果真不久,倾瑟被天帝召上了凌霄殿。那日除了她,三界但凡有个地位的上神皆端端正正地站在殿上。

天帝坐在高高的凌霄殿殿首,褪去了平日里的松散和悠闲,一举一动皆威严尽显。只听他郎朗开口道:“众爱卿知道,每隔三五百年魔族便会有一次松动,而今大日将至,你们可有何看法?”

凌霄殿内霎时炸开了锅。又是讨论大战又是讨论主和的,那是各有各的理。

天帝听得烦了,便挥着华贵的袖袍道:“看来众爱卿一如既往,想法多得很。不如你们都来给孤说一说,这主和的爱卿们谁愿意去往魔界游说,这主战的爱卿们谁又愿意去前线冲锋陷阵?”

于是再无谁敢吱声。

天帝面色不善,手指动了动,指了指倾瑟,道:“幽冥司主,你给孤说说,此事当如何?”

倾瑟不急不缓道:“回天帝,魔族松动每隔三五百年便有一次,但却没有哪一次危及到仙界,皆是向人间波及,会有少数魔孽危害人间扰乱人间秩序。与其同魔族讲和亦或是宣战,还不如顾及一下人间,下凡去除魔孽。”

天帝“嗯”了一声,道:“幽冥司主所言甚得孤心,既然如此,那幽冥司主就领着孤的旨意下凡去,替孤除那魔孽如何?”

倾瑟当下回道:“臣遵旨。”她知道,天帝在给她机会得以亲自接近魔族,拿回她该有的东西。

于是玉帝下了旨意:“魔族震动危及人间,孤下令,命幽冥司主下凡替孤铲除危害苍生的魔孽。而今仙魔两族关系岌岌可危,仙魔大战在所难免,司主大可不必顾忌,尽管放手大胆去做孤所令之事。”

“是,天帝,幽冥司倾瑟接旨。”

倾瑟话将将一说完,偏偏此时殿内又响起了另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启禀天帝,臣以为仅仅就只让幽冥司下凡处理此事甚为不妥。”

(二)

天帝眸光一转,流落在大殿上不卑不亢站着的一身雪白衣裳的青丘君玖身上,似了然又似讶异道:“哦?君玖爱卿认为哪里不妥?”

君玖分寸得体道:“幽冥境主司凡间生灵的生死大计,想来平日里琐事繁杂,若幽冥司主此次去了人间亦定是颇有分神,况且还不知此次流窜人间的魔孽是多是少,臣以为应当再派一位仙家随司主一同下凡才可,遇事也好有个照应。”

倾瑟插了一嘴,道:“劳青丘上神担忧了,幽冥司此次定会不辱使命。”她就晓得,君玖这般一说,接下来想干什么。

天帝故作深沉地思量了一番,径直忽略了倾瑟,道:“爱卿说得极为有理,就是不知青丘近日可还让人省心?爱卿得空不得空?”

君玖忙道:“谢天帝挂心,青丘近来十分安宁和谐臣亦恰好有空,愿意以臣青丘之名随幽冥司主一同下凡。”

“嗯,如此甚好。孤准了。”

倾瑟眉头一直跳,僵硬的嘴角抽了又抽。

此事毕后,凌霄殿内恢复了往日的和气。天帝也不再摆架子,与诸位上神一阵闲话家常。一下问问这家龙王的小孙子长得好不好,一下又问问那家星君帝君的对象寻得怎么样。总之这一帮神仙,看起来是安逸得很。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遇事缩墙角没事就八卦,任是哪一个神仙活得太久了都会这般,就一句话:嫌麻烦!

为此大家都见怪莫怪,该下凡的下凡去,该回家养孩子追娘子的继续折腾去。

凌霄殿散会之后,倾瑟还未走得出南天门,后面紧追而来的小婢便让她停下,说是瑶池天帝有请。

倾瑟淡淡挑了挑眉,随即轻车熟路地过去。天帝要见她,总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果然天帝一见她,便眯着眼招手:“司主快过来坐。”

他递给倾瑟一杯极清淡的酒,倾瑟放在鼻间嗅了嗅,隐隐约约嗅到一股清幽的芙蕖花香。天帝扬起唇角又道:“快试试,是孤用这瑶池里的芙蕖花酿的。”

倾瑟仰头喝了下去,蹙起了眉。

天帝问:“如何?”

倾瑟狐疑地看着天帝,道:“这是酒么,太淡了。”

天帝一派悠然自得:“这是孤一万年的仙力。下界对付魔孽该是绰绰有余了。”

(三)

“为什么?”怔愣了良久,倾瑟迷茫地看着瑶池里开得嫣然的芙蕖花,飘忽近无声地问。

天帝若无其事道:“此事倾瑟莫要怪孤,还真得你去不可。若是孤派其他人下界了,除了魔孽也不会对倾瑟的心有多留神,只有你亲自去。”

倾瑟道:“这个倾瑟自是知道,哪里能怪天帝。”

只听天帝叹了口气,又道:“其实孤又不想让你下去,这心情委实矛盾得很。万一下界之后中了什么诡计受到什么危险,那孤当真是得不偿失。所以思量了又思量,决定渡给倾瑟一万年仙力。”

倾瑟动了动唇角,低低道:“何须如此,一切倾瑟皆应付得来。”一杯如淡水的万年仙力,在倾瑟身体里缓缓催动,一呼一吸之间,都能闻得到只有天帝身上和这瑶池才有的淡淡芙蕖花香。

“唔还有,让君玖上神随你一道下凡之事你也不可怪孤不可误会孤。孤自然是不想他和你一起下去的,孤醋得很。”

倾瑟抽了抽面皮。

天帝继续明言不讳道:“可是孤思来想去,君玖方才在凌霄殿上说得着实有道理,他乃青丘狐族之王,能耐非凡,跟着也能让你更安全些。嗳只可惜,有了他和你一道走,既让孤心里少了一些忧心却让孤又凭空生出许多忧心。”

倾瑟捏了捏额角,道:“天帝的忧心实属多余。”

天帝认真叮嘱道:“孤可要提醒你,不可和君玖上神走得太近知道了吗?其实也不是孤心怀不够宽敞,孤这是在为君玖上神考虑。”

倾瑟禁不住好笑问:“天帝如何是为君玖上神考虑?”

天帝道:“你想想,万一在人间倾瑟得遇魔族魔女夺回了自己的心,那时你才发现自己仍旧是倾慕于孤的,到时你我免不了旧情复燃一番。若你与君玖走得太近,让他对你情根深种,到时可不是要耽误他么,凭白让他沮丧伤心孤也于心不忍。”

“……”倾瑟继续不住捏额角。

“千万千万不要和君玖走得太近,他对你好你也不要接受,还有与他在一起时你要想孤,这样孤才觉得不会寂寞……”

“……真是越说越离谱……”

(四)

趁倾瑟不备,天帝倏地拉住了倾瑟的手腕,握在手心里。

倾瑟抽了抽,无法自他手心里抽出来,遂淡淡唤了声:“天帝?”

天帝嘴角一挑,随即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往倾瑟的手腕上轻轻一碰,霎时一圈金光闪闪的链子缠绕在了她的手腕上,令倾瑟轻轻一震。

天帝道:“此缚仙索,孤赐予你,捆魔女掏心所用。”

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经替倾瑟打算预想好了,只等她凯旋归来。这一次,一定能拿回她自己失去多年的东西。

倾瑟愣愣地触碰着手腕上的缚仙索,所触之处皆一阵金色光芒闪耀。果真他们都那么想要她取回自己的心么,君玖如斯,天帝如斯。

这一刻,她当真有了些许期待有了些许急迫,想如他们所愿,做一回有心之神。她当真想,若有心之后自己还眷恋着眼前之人,那便和凤族首领争上一争也无不可。

见该吩咐地也吩咐了,该叮嘱的也叮嘱了,天帝便心满意足道:“时候不早了,倾瑟回去罢,好好准备一下立马下界。”

倾瑟起身告了退。只是将将才走两步,天帝在身后一本威严道:“下界之后,幽冥司十万鬼差,可任司主调遣,除魔孽司主义不容辞。仙魔明争暗斗了三万年,孤这茫茫仙界,定不会再对魔界姑息养奸。”

“是,臣遵旨。”说罢倾瑟大步出了瑶池。

回到幽冥境,一干幽冥境上官已经待命。寒生心思细腻,大抵能猜得到此次天帝召见他们司主所为何事。

遂倾瑟一到幽冥宫,寒生便禀告道:“幽冥司上下一切已经打点妥帖,只等司主下令。”

倾瑟甩了甩纯黑的宽大袖摆,走到幽冥宫的上座,负着双手,尽显气势道:“本司不日即将下界除魔孽,幽冥境的一切暂交寒生打理。召集我幽冥十万鬼差,整装待命;苍生之生死一向由我幽冥境一手操办,怎能容忍魔族危害凡人擅自扰乱我幽冥境的规矩,因此魔孽一有进犯,依本司之令下凡护苍生。”

上官齐齐下跪领命:“是,司主!”

PS:唔今天是我娘的生辰,祝我娘生辰快乐~我娘是温柔的娘,明明还那么年轻,整天哀叹自己老了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