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顿玉米粥晚膳过后,君玖拉着倾瑟在狐狸洞外闲晃。

恰恰不晓得是哪个洞里的小狐狸遇见了倾瑟,便又兴冲冲给她抬来一箩筐水蜜-桃,道是将将才自树上摘下来不久,新鲜又味美。

倾瑟笑眯眯地接受了。来了青丘这么多天,也还就这青丘的水蜜-桃十分得她心意。

哪晓得君玖有点不大高兴了,负着双手居高临下睨着小狐狸,道:“这些桃子结得不错,个子大颜色亦好。”

小狐狸刚想洋洋得意地在老大面前自夸两句,怎知一仰头就看见君玖那僵成一块的面皮和寒碜碜的眼神,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嗫喏了两声道:“神君、神君谬赞了……上回给夫人送的桃子……夫人说很、很喜欢……这才又送了过来……”

君玖眯起细长的双目,淡淡道:“嗯原来上回的桃子也是你送的,夫人吃了整整一箩筐,晚上肚子就开始痛。”

小狐狸畏缩地后退了两步,聋拉着头上的两只狐狸耳朵,瓮声道:“那下、下次……下次换个小一点的、的箩筐……”说罢小狐狸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倾瑟看了看远去的小狐狸,再看了看地上满满一箩筐的水蜜-桃,默默地弯身抱起了箩筐进怀里。君玖想接过来,她不让君玖碰。

在回去的路上,倾瑟才猛然回味了过来,问君玖:“哪个是夫人?”

君玖神态认真:“难道不是你么?”

后来君玖不顾倾瑟的反对,处决了倾瑟费力抱回来的那一箩筐水蜜-桃。处决的原因是,倾瑟不晓得节制,一吃就吃整箩筐,恨不得将箩筐也一并吞了下去;而处决的结果是,他要用小狐狸送给倾瑟的桃子来酿桃子酒。

于是,狐狸洞的后花园子里,倾瑟黑着面皮,看着君玖又是找坛子又是兑酒的忙得不亦乐乎。最后还将那些新酿的桃子酒埋进了土里,愣是连一只歪嘴丑桃子都没给倾瑟留。还与倾瑟相约三年再来起土挖酒。

倾瑟哼了一声,露出似在生气的样子,转身就走。

君玖及时拉住了她,问:“上哪儿去。”

“睡觉。”倾瑟侧头,故意不去看他。

君玖自然而然牵起倾瑟就往屋子里去,还道:“走,我与你一起睡。”看来今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倾瑟逃离自己的视线。

倾瑟愣了愣,继而侧头,眼角余光柔情万千,应道:“好啊。”

(二)

那一夜,君玖抱着倾瑟进屋将她放在榻上,而后翻身枕在倾瑟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

他们中间似有一条不能逾越的线,使得君玖一丝一毫都未曾越过。

良久,倾瑟才淡淡吁了一口气,随即伸手过去握住了君玖那安稳放于榻上的手,感受到他的手颤了颤,倾瑟便轻轻问道:“君玖,为什么不碰我。”

君玖静默了片刻,低低应了一声:“往后还有许多时间,不急于这一晚。”他不想自己一时因一时忍不住而犯了大错误了时候,连片刻时辰都不舍得耽误,定要这般死死守到子时方才安心。

他和倾瑟都心知肚明,子时一到,意味着什么。不仅心知肚明,而且还能猜透对方在想些什么。

然猜透是一回事,做不做得绝又是另一回事。

倾瑟冷不防笑出了声,下一刻突然身形一动竟翻身压在了君玖的身上,眯起眼魅惑蛊人道:“往后是还有许多时间,但今晚是头一回令我这般渴望着你,你居然不要。”

君玖狠狠一颤,动了动嘴刚想说话,倾瑟却伸出食指搁于他的唇瓣上,笑眯眯继续道:“既然你不主动来碰我,那就让主动我来碰你。反正也一样,君玖你说是不是?”说着倾瑟那带着些许凉意的指尖便轻佻而又从容地抚上君玖的面皮,缓缓往下,触碰着君玖的脖子,若有若无地拨开挑起他白色的衣襟。

待再想继续往下滑时,君玖猛抽两口冷气,倏地捉住了倾瑟的手,抿起嘴压抑道:“莫来诱惑我。”

倾瑟不理会君玖的隐忍,一边用另一只得空的手伸到君玖的腰间,手指轻轻一带一挑便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君玖的腰带,还一边道:“经受得起的诱惑哪里算得上是诱惑,要经受不起的才算……”

哪晓得话只说了一半,忽而倾瑟眼前一派倒转,一转瞬的功夫她与君玖就换了一个位置,换君玖将她牢牢实实地压在下面。他道:“你于我,何以不是最要命的诱惑。”

(三)

倾瑟挑了挑眉梢,嘴上清清淡淡,但面皮上却呈现出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妖娆来,手臂勾住君玖的头,将他的头摁进自己肩窝里,咬着他的耳朵低低道:“当初你听闻我倾慕天帝时的那股霸道劲儿呢,哪里去了。不是说你爱我的么。凡是爱,皆会有将之据为己有的冲动与渴望,我觉得倘若爱就是应该占有才算完整。那么君玖,你到底能有多爱我呢。”

君玖不语,可手却不自禁地在倾瑟的后背游走,继而游离到前面,抚摸着倾瑟的身体,一层一层地剥她的衣裳。

倾瑟捧起他的头,含住了他的唇。

一个温柔而缱绻的吻,在他们的呼吸之间铺成开来。

君玖一手握着倾瑟的腰,一手剥开了她的衣裳,露出一边白皙而精致的肩头和胸间若隐若现的沟壑来,肩头里侧的锁骨和那不深不浅的沟壑随着她胸口的起伏,轮廓忽明忽暗。

倾瑟阖着双目,睫羽却微微颤颤,勾着君玖脖子的手臂换了个姿势,紧紧地攀着君玖的肩膀。

“当真要如此么。”君玖艰难地离了倾瑟的唇瓣,嗓音沙哑而隐忍地问。

倾瑟呵了一口气:“那你告诉我,不是如此应当如何。”

君玖手指缓缓蹭过倾瑟半落的衣襟,一点一点地伸入到她衣服里面去,那种指腹怜爱地摩挲着肌肤的感觉,惊得倾瑟忽而喃出了声。

只听君玖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嗯……”

君玖舐咬倾瑟的脖子,舔她的耳垂,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使她晕头转向。晕头转向之余,手也不忘扯开君玖的衣袍,手心实实在在触碰得到君玖那结实而精致的身体。

……

然而,突然此时,外面子时的更声倏地响起,倾瑟和君玖皆极为敏感地顿下了动作。

几乎是同时,君玖与倾瑟倏地出手。君玖手指捻起一个决结出结界来就欲困住倾瑟,而倾瑟也毫不躲闪,起身就猛地抱住了君玖。

就是趁着君玖愣神的这一空档,倾瑟双目一凛,翻手掌心里化出那株她去深谷里采回来的穷奇墨兰,丝毫迟疑不得就干脆决绝地击向君玖的后背!

将那株穷奇墨兰完全击入了君玖的身体里。

霎时君玖浑身一震,果真被制住,动弹不得。

(四)

倾瑟垂头若无其事不急不缓地拉起自己垮塌的衣裳,一层一层整理规矩;不管君玖露出多么震惊和生怒的神情,皆影响不到她。

君玖一字一句问道:“倾瑟,你竟背着我去了青丘的禁地!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倾瑟弄好了自己的衣裳,方才淡定从容地替君玖整理,悠悠道:“本司做事向来不需要他人允许。当然这三界之内除了天帝。”

“你想干什么。”

倾瑟让君玖平平整整地躺在榻上,拉过一边的被子替他盖上,道:“不干什么,就是要让你什么都别干。安安心心过了今日便好。”

“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你要让我怎么安心?!”

“我当然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倾瑟起身,背对着君玖,冷漠至极残忍至极,“今日就算是我死,你也要安安心心看着我死。”

“倾瑟——!”房间里,强大的仙气四处乱窜,可惜无论怎么窜,都似被缚上了锁链,无法获得自由。

倾瑟侧了侧头,唇角微挑:“我说过,就是死也不喝你的心头血。你无法改变我的信仰和决心。”因为她再也受不了那种伤害君玖而自己心如刀割的感觉,比真的剜心还要痛上千百倍。

君玖几乎咆哮起来,吼道:“区区几碗心头血而已!我又不会怎么样!倾瑟,是你自己说的,爱要占有才算完整的爱,那你为什么就是不愿让我救你,我救了你才能有资格占有!”

“爱要占有才算完整的爱么”,倾瑟轻声哼笑了起来,“那是我乱说的,专门用来诓骗你的。我只晓得,若是爱你,定舍不得伤你。一分一毫都不允许。”

“我不在乎!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我不在乎!”

打开了房门,清冷的风扑面而来,倾瑟安静着容颜清落落道:“但我在乎。倘若今日过后我还没死,再来与你继续方才未完之事。”

说罢她踏出了房门,随手将门带上。身体却在出门的那一瞬间,虚脱地向一边倒去。幸而手及时扶住了门框,还不至于倒在地上。

屋外一边,站着着一身紧袖高领衣裙的执画,神色淡漠。

倾瑟手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离去,道:“若不想功亏一篑,剩下的两个时辰,还烦请神女拖住他。”

眼见着倾瑟就要消失在了夜色中,执画突然出声道:“你这般决断,说不定今日一过,当真会死。”

倾瑟脚步顿了顿:“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