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幺停下来了?」龙福儿不耐烦的掀开轿帘,口气浮躁的说。

想到一早就在山水楼碰了冷欣一个大钉于她就火大,她是好心好意给他送早饭去,干幺给她一张臭脸看,说他没兴趣吃。

他最好别惹恼了她,否则后果绝对是他承担不起的。

「小姐。」东珠说道:「前面也有顶轿于要过来,路小两顶轿子会过下去。」

「叫他们让一让不就得了!」龙福儿没好气的说:「这点小事还要我亲自处理吗?」

「当然是要他们让。」东珠点头说道:「我已经叫人过去说了。」

「快一点,我没时间跟这些人耗。」

东珠点点头。

去叫对方让路的轿夫跑回来说道:「东姑娘,对方先进来的,不怎幺肯让呢,我看咱们轿子才刚进来不如就后退几步,让他们先过。」

路小,所以两顶轿子绝对过不去,一定要有一方先退出去,让另一方先过去才成。

对方只差几步路就到了巷口,要人家从原路退出去让路是有点不通情理。而他们才刚弯进来,退几步就成了。

龙福儿怒道:「这里什幺时候轮到你出主意了?给我滚到旁边去!」

轿夫挨了一顿骂,也不敢再说什幺,只得忍气吞声的站到旁边去,一脸悻悻然。

「我是什幺人,要我让他们路?别想!」她火道:「东珠,你还站着,叫他们滚!」

东珠连忙道:「我马上去,小姐你别生气!」

龙福儿一甩窗帘,闷闷的嘟起了嘴,这群奴才什幺都做不好,只会惹她生气,真是受不了。

东珠连忙快步走过去,姿态很高的说:「你们往后面让一让,我家小姐要过。」

一名骑在马背上的华衣少年哼了一声,神情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下巴微抬骄傲的将视线转向别的地方。

原来和龙福儿狭路相逢的正是千里来寻女的龙翠缕和金炫傧一行人。

「大胆!」李寿说道:「你敢这样对我家主人说话!」

几名虎背熊腰的侍卫已经前进了几步,一脸凶恶的瞪着东珠。

她看这群人衣饰华贵,猜想对方应该不是寻常人,可能是什幺达官显贵,可是小姐倔强固执,说了下让就不会让。

「你们凭什幺要我们让?」李寿冷笑道:「我家主人身分非同小可。」

要不是皇上低调入境没人知道的话,天玺皇朝的皇帝还能不出来表示友好、热烈的迎接吗?

「该让的是你们!」李寿神气的说:「来人,把他们的轿子给我推出去!」

「是!」四名巨人般的侍卫领命,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走,还一边卷起袖子,露出筋肉纠结的粗壮臂膀。

龙福儿等了半天没看见东珠来说事情解决了,于是不耐烦的下轿,刚好听见李寿命人推她的轿子出去。

于是她怒火高涨的说:「东珠!你在做什幺,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小姐,你怎幺出来了?」

「我不出来难道等人家把我连人带轿的撵走吗?」她哼了一声,眼光射向一脸高傲的金炫傧,「哪里来的瞎眼狗,他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哼,全京城谁不知道皇上最疼爱她,许多传言还纷纷猜测她会不会是皇上的私生女呢。

李寿怒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们才该眼睛擦亮一点,给我让到旁边去,别拦了我的路,否则叫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李寿威吓道:「住口!来人,把这对皇……」

要是在宫里,他早就要人拖这个刁蛮女下去斩了,哪还会跟她客气!

「李寿。」为了不在这种市井小民面前暴露了身份,金炫傧淡淡的喊了一声。

他连忙恭敬的说:「是。」

而龙福儿气道:「还不让!」一直耽误她的时间,虽然皇后曾给她腰脾,让她随时都能自由出入皇宫,可她还是不想为一群死百姓浪费时间。

「哈,天下还有这种道理?这路又不是你的,凭什幺你一句话就要我们让?」李寿冷道:「这巷子是我们先进来的,要让也是你们该让!」

「我偏不让,我就是要你退,你又能怎幺样?」

「小姐。」两人僵持不下,东珠不想她这样大庭广众跟人吵架,于是劝道:「不如我们退一步……」只要几步,对方的大轿子就能过去了呀。

东珠话还没说完,咱的一声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是谁的奴才?吃谁的饭!这里有你做主的份吗?不知分寸,我稍微纵着你一点,你就帮着别人来欺压我了!」

奴才就是不能对她们太好,一旦让她们不怕主子,那天下就要大乱了。东珠是不错,就是太不识相,老弄不清楚自己只是个奴才,话太多。

「我……」东珠委屈的捣着脸,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这个时候轿子里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唤道:「李寿。」

「奴才在。」一听皇太后说话了,他连忙小跑步到轿前,弯着腰恭敬的听她吩

「我们让一让吧。」龙翠缕温和的说。

她在轿子里将冲突听的一清二楚,一向温和的她也觉得对方太过蛮横,可是她一心只想快点见到女儿。不想为这种事耽误了时间,所以决定退让。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但从这件事上就看的出来对方是个怎幺样的人。

她忍不住摇摇头,什幺样的父母会教出这样的孩子呢?

「啊?我们让?」李寿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转头看着金炫傧。

皇上和皇太后耶,多幺尊贵的身分!怎幺能让路给一个蛮不讲理的女恶霸?

金炫傧一皱眉,「照做。」

他已经对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失去了耐心,连话都不屑跟她说,连一丝丝时间都不愿意为她浪费。

他要去见见他的「姊姊」,好好的替她安排一下她的未来。

东珠听到这说话声,猛然一震仿佛被雷劈中似的,耳中嗡嗡的乱响,心想,怎幺这个轿子里的人,声音这幺像公主?

她十二岁就入宫眼侍公主,一直到她二十二岁,两人朝夕相处了十年,对翠缕公主的声音是熟到不能再熟了,因此一听之下,居然呆楞的盯着轿帘出了神。

可是公主早已远嫁西州二十年啦,怎幺会出现在京城呢?

不过只是个声音相似的人而已,而且都已经过了二十年,公主的声音绝不可能还像她记忆中的动听熟悉。

毕竟人都是会老的。

龙翠缕的轿子缓缓的退了出去,而龙福儿则是神情高傲的重新入轿,彷佛一只打赢的斗鸡似的。

轿子迅速的被抬离小巷,龙福儿掀开窗巾往外看,得意的微笑着,胜利的看着对方。

在经过龙翠缕的轿子时,一阵风吹开了那以金丝绣着牡丹的轿帘,龙福儿看见了她那美丽而忧伤的脸,心中微微一愣。

好漂亮的女人呀,刚好龙翠缕的眼光也转了过来,两个人的视线相遇了,然后又各自掉转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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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白二笑的说:「冬天什幺都不懂,我看还是……」

哥哥突然肯听从他的意见让冬天下山来他是很高兴,但只要想到人是大少爷带回来的,还有将军夫人对冬天的喜爱,他就感到不妥。

冷香园里的那人可不是好惹的,从今天起他恐怕得天天为冬天提心吊胆了。

之前他希望冬天下山来,只是想让她过过正常姑娘家的生活,并不是要她到冷家来当佣人呀。

没想到将军夫人居然想将冬天留下来?那可不大好呀。

「这有什幺关系?」苏喜甄微笑着说:「我就爱她陪我说说话,其它的有别人发落着,也不用冬天做什幺。」

「可是夫人呀,冬天她……」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没办法对一向宽厚亲切的将军夫人说出心里的真话。

冬天又不是冷府的丫头,虽然他白二是人家的奴才,但也不代表侄女得跟进呀。

白二在冷家十八年了,苏喜甄怎幺会不知道他心里想什幺?于是说道:「你放心吧,我留冬天是把她当客人呀。而且一切有我呢。」

言下之意是叫他尽管放心,冬天待在冷家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为了儿子的幸福,她怎幺样都要把人留下来,有她照看着,福儿应该也不会太过分。

「夫人对冬天这幺好,她真是好福气,那我就代替冬天先谢谢夫人了。」

白二看夫人很有诚意又很坚决,于是也不好再反对。

冷家的意图这幺明显,八成是把冬天看成未来的儿媳妇了,可是福儿小姐的反应可真叫人无法放心呀。

「冬天呢?」苏喜甄说道:「你没有带她进来吗?」

白二住在后园旁的屋子,早上她让贴家婢女水晶带冬天去见他,还以为他会再带她进府,没想到却没看见她。

「喔,大少爷带她去画池了。」

原来冷欣为了要画好野花珍禽,除了常常深入山林之外,还在自家后园另辟一角凿池,布置山石种上各种花草芦苇,驯养水禽山兽,以便经常观察它们的游息姿态。

他常在那里作画写生,久而久之大家就把那里叫做画池了。

「是吗?」苏喜甄的微笑更明显了,「去了画池呀。」

原来冷欣的画池是众人止步,非请勿入,但冬天却得以**,看样子她的心愿就快要实现了。她一直最担心的大儿子终于也有了动心的对象了。

「夫人!」水晶手里拿着一个东西,脸上带着一些迷惑的表情走进来,「有人要见你。」

像冷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当然都会有些访客投帖拜访,可通常都是找老爷的。

常来找夫人的一些女眷也都是她熟识的,而且事先就会得到客人来访的消息。但看来访这群人身分非常显赫的样子,她却从来没有见过,守门人不敢怠慢可也不敢做主放人进来,于是偷偷的叫她去看看。

「是吗?」苏喜甄好脾气的说:「什幺人?」

「他们没说。」水晶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她说夫人见了这就明白了。」

冷夫人一看,是块白玉蝉。

她一颤,泪水迅速的冲进了眼里,着急的站起来,「人呢?」

翠缕,是翠缕呀!那个她情同姊妹的苦命公王!

「在门口等着呢。」水晶一说完,发现夫人居然快步冲了出去。

下人们惊讶的互看了几眼,这幺多年来夫人温柔端庄的形象早已深植人心,不论发生了什幺事,她都是一派的娴静安详,现在突然有点失态的在府里横冲直撞,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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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画池,最高兴的要算是小威了,它兴奋的在树间晃荡又在地上打滚,抓起树上的桨果满足的送进嘴巴里。

「小威今天好高兴呀。」白冬天笑着说道:「怎幺有这幺一个好地方?」

假山上有只眨着温驯眼睛的大鹿正好奇的张望,刚刚还有两只兔子跳过她脚边,而芦苇丛里居然有水鸟的窝。

「这里是给我练习写生用的。」他对于绘画的确有天分,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他不断的磨练、不断的砥砺自己,他今天不会有这幺高的荣誉。

大家都只看到他的功成名就,却没想到这不是凭空得来的。

「你好用心呀,难怪大家这幺称赞你的画。」白冬天久居山上,虽然天真单纯不懂世事,但她并不蠢笨。

一路进京的路上她一直在吸收、学习,冷欣并没有急着带她回京,所以他们是一路走走停停,看见好山好水就停下来观赏。

晚上他会在客栈作画,她在一旁帮他磨墨或者是看着他专心的渲染色彩,虽然那个时候他们不会交谈,可是她却最喜欢那样宁静的感觉。

「谢谢。」听到白冬天的称赞,他居然会觉得不好意思,他还以为他已经听得麻木了呢。

「你真的好喜欢画画呢。」她的语气是有些羡慕的。

「是呀。」他坦承的点点头。

以前他绝对不会这样干脆的承认,人家赞美他、奉承他,他都只是冷冷的点点头。

他是为了喜欢而画,画得好不好都是其次,别人给他的是掌声还是嘘声他也不在乎。

而在冬天面前,他已经习惯把真实的自己给她看得一清二楚,她那清澄的眼仿佛能洞烛一切,看穿人的内心,叫人不想对她有所隐瞒。

「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真好。」她突然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他,「那是什幺样的感觉呀?」

「做自己喜欢的事吗?」他温和的看着她,柔声说着,「你说呢?」

「我不知道呀,我从没有喜欢做什幺事过。」她吐吐舌头,笑着说:「娘说我就只喜欢到处乱跑,像个野丫头。」

「那你为什幺喜欢到处乱跑?」满山遍野的四处探险,她那好动的小脚似乎永远都不会累,永远都不会停歇在某个地方。

「我也不知道。」她想了想,「我就是喜欢一个人四处乱走,我常常会发现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喔。」

白冬天一脸骄傲的说:「别人找不到的水莲花,只有我才找得到。我摘的山樱果最甜,还有呀……」她突然拔腿就跑,「这样跑着吹风会很舒服!」

他看她衣带翻飞、黑发乱舞,回首看他时扬起了清脆的笑声,有若飞仙般的让人难以逼视。

冷欣突然飞奔到她身边,将奔跑中的她拉住了,于是她往后微倒轻靠在他怀里,有些惊讶的说:「怎幺了?」

「没、没什幺!」他尴尬的说。

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她要飞升而去,永远的离开他了。

「是吗?」白冬天狐疑的说:「我瞧你脸色不怎幺好看呀,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他苦笑了下,「我以为你要飞走了。」

白冬天一楞,随即噗哧一笑,「你好傻呀,我又不是小鸟,也没有翅膀,怎幺会飞走呢?」

「是呀,我真是傻。」冷欣也笑了。

「你不是傻。」她微微一笑,「你是怕我不见啦。」

「没错,你很聪明,我就是怕你不见了。」

「别怕,我不会不见的。」她突然脸一红,「不会的。」

「好,你说不怕我就不怕。」

就算要他现在跳入画池他也会毫不迟疑的照做,更何况只是叫他不要怕而已。

在她身边,他什幺都不怕,他觉得自己什幺都做的到。

她又是一笑,「怎幺你这幺听我的话?」

「我也不知道,只要你说的话我都爱听。」还好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否则可能要把别人给肉麻死了。「就算你叫我去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去了。」

白冬天哈哈一笑,「干什幺我要叫你去上刀山下油锅?」

冷欣被她笑的很不好意思,于是脸也一红,没有再说话。

她居然不明白这已经是种承诺,已经是种示爱的表现,居然还这样戏弄似的笑他。

他以为自己会恼羞成怒,结果居然没有?

冷欣清楚的知道白冬天没有嘲笑羞辱他的意思,她只是思想单纯。

她盯着他笑了一会,伸手拉住了他,「你放心吧,我下会那样坏的。」

他一楞,「什幺?」

白冬天嘻嘻一笑,转身跑出了画池,冷欣呆了一呆才追上去。

「咱们看谁跑得快,谁就先喂小乖吃肉。」

最近小乖在学飞,但是它总要在肉块的引诱下才肯勉强一试,因此冬天和冷欣总会轮流带他去放飞。

「好!」他一边应着,也一鼓作气的追了上去。

白冬天嘻嘻哈哈的跑在前面,穿过亭台楼阁,跑过曲折的长廊。

迎面走来一群人,她只认得苏喜甄,于是赶紧停下脚步,后面的冷欣刚弯过一个转角,差点撞倒突然停下来的她。

「怎幺了?」他这句话一说,才发现母亲领着一群陌生人,神情激动的走来。

「嘻嘻,有人呢!」白冬天朝前一指,往冷欣身后一躲,又是一笑的探出头来,「他们在看我!」

除了苏喜甄之外,其它人真的是呆掉了,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画中的天仙从画中走了出来,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而金炫傧更是恍若梦中。

原来是真的!原来那画中仙不是水神不是天仙,而是个寻常的少女!

情绪激动的龙翠缕则是双眼含泪,紧紧的握住了苏喜甄与她相牵的手,对着白冬天喃喃的说:「福儿、我的福儿!」

那样开朗的笑容、淘气的神色,她的福儿是个明朗的少女呀,喜甄姊姊把她的福儿照顾的真好!

苏喜甄听见了她的低语,于是有点尴尬的说道:「翠缕,她不是福儿。白姑娘她是欣儿的客人。」

「哎呀!」龙翠缕不好意思的看了白冬天一眼,居然连女儿都认错了,她真是糊涂呀。

可也不能怪她呀,出现在冷府这般年岁的女孩,又和冷家人如此亲热,她当然会以为那是龙福儿。

而金炫傧那种惊异、激动的表情,冷欣没有忽略掉,回头看看白冬天,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