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天叟’李凌风的‘双头月牙铲’正以他独步江湖的‘昆仑’心法‘大雷闪’做连续的凌厉扑击,头尾的月牙弯刃因为急速的飞旋穿刺,而形成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弧光环影,激风排气,响起隐隐的雷鸣之声力道惊人,雷霆万钧,果真有着雷动电闪的声势!

同时,‘刀匠’田一英的钢刀、‘钓命竿子’莫恒的银竿,以及‘大天星’祝尚正的‘如意八角锤’,也狂风骤雨般凑合卷扫,集四名白道高手之力,其惊鬼泣神之威,确然不同凡晌!

燕铁衣腾掠穿闪的身形竟在这一刹那猛而停顿,长短双剑分成反方向上下交挥而起,于是,猝然间寒芒篷shè绕飞,参差密集的光束有若流电怒矢般往四面八方喷洒,当那临身的各种兵器受到芒刃的撞击在晃荡弹扬的倾刻,燕铁衣已身兴剑合,彷佛一道经天的长虹,迸溅着冷焰异彩,发出那种惊人的裂帛之声,矫卷舒展!

也是惯于使剑的孟季平,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然而,他多年用剑,却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到这样傅说中的奇技神艺──剑术里业已登峰造极的功力颢示:“身剑合一!”

陡然里,他张口结舌,僵在当地,窒迫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笑天叟’李凌风更是识货,见状之下,暴腾六丈:“躲!”

光华眩目夺神的长虹,宛若游龙飞翔于穹宇之间,化天地为一粟,它以快得难以言喻的速度盘旋绕回,空气波荡中其声尖锐若泣,‘大天星’祝尚正首当其冲,‘如意八角锤’‘仓当当’飞上了半空,人也乾嚎着滚地而出,‘钓命竿子’莫恒的丈长银竿,‘察’‘察’连晌,断为数截,他打着旋转朝外摔,每一旋转,洒出鲜血如雨!

而‘刀匠’田一英更是简单,一只仅存的右耳,也在冷电一闪下弹离了原来依附的位置,痛得这位使刀的好手一下子弯下腰来!

四人中,唯一没有受到伤害的只有一个──李凌风!

‘双飞比翼’方良汉,李小娇真正动似鹰隼,两个人半声不晌,却配合得无懈可击──他们双双掠空,反手间,十二只沉重粗长的‘燕尾梭’已尖啸着猛shè那道滚桶也似的银龙!

这是他们夫妇高人一等的jing明处,他们知道这种‘身剑合一’的剑术在施为时的凌厉与霸道──剑刃与剑刃的连页,锋口及锋口的接合,力的透澈,光的浑厚,气的强劲,皆是严密到几乎无可招架的,所以,他们不直接攻截或缠阻,他们只用恁般沉重的暗器作突破与迟滞!

长虹倏然舒卷,十二只‘燕尾棱’好像穿过一股透明的光束,但是,在穿过之前犹是力道雄浑,形态完整的十二只‘燕尾棱’,却在穿过之后,奇幻的变成了一蓬碎铁钢屑,粉粉洒落!

方艮汉沉喝一声,再次凌空翻滚,又是双手连挥,六只‘燕尾梭’宛加六抹蓝电,暴shè飞掠!

扑向地面,李小娇仰身贴地,双手向上,同样亦是六梭激扬!

翔舞中的光柱突然扩展,声如龙吟里彷佛水银洒地,又似月辉笼罩,带着如此寒凛削锐的气势卷括四周,在一片骇叫嗥号声里,满地的人影滚爬跌撞,方良汉的白袍化做蝴蝶翩翩,人朝斜仆,而李小娇的簪发玉钗也挑起成粉,落了个青丝蓬散!

‘身剑合一’之下,其威力所至,大到劈山断鼎,横扫千军,小至穿孔挑眼,无微不及,燕铁衣出手施展,已是留情得大多了!霎时间──

‘笑天叟’李凌风惊魂甫定,急往回抢,花白的胡子迎风箕张,他狂叫道:“避其锋面,迂回环绕──”话虽是这样说,他自己却似横了心,锋刃纵横交织,豁死堵向那道腾飞穿shè的银虹光柱!

于是,光柱突然偏飞,芒泄气收,燕铁衣卓立不动,长短双剑斜指向下,他冷冷的,也有些微微喘息的冲着扑近的李凌风道:“前辈,得些好意便回头。”

扑来的李凌风反应好快,月牙铲猛往上抡,前冲的姿势就地回转,顿时定住不动!

是的,为什么不呢?‘得些好意便回头’,李凌风明白燕铁衣的暗示──方才,他对李凌风业已表现出宽宏的气度了,四个敌手当中,唯独没有割切李凌风的人肉!

一百多人奔逃突脱的场面,也是相当够瞧的,不管正主儿,助拳者,小角sè,全都混成一口,分不清谁是谁了,惊呼狂喊声是那样经过极端的恐惧透过丹田,以至听起来不免心魄悸动,令局外人搞不清楚这是在躲避妖魔鬼怪呢,抑是洪水猛兽?

便在这混乱动荡的一刹那,由横街两边的屋角、檐下、窗口,暗巷之中,猝然飞蝗密集群蜂也似喷出来一阵阵的寒星芒雨,以如此密集的形势shè向燕铁衣!

‘笑天叟’李凌风窒噎半声,浮起歉疚的神sè于瞬息,他的月牙铲横带,人已斜扑数丈之外!

微微有些意外的燕铁衣,双剑立闪若电炽焰舞,光芒飞绕交穿,连串的叮当声晌骤若冰雹弹洒──那竟是一只只径寸,又尖又细的淬毒吹箭!

接在这几阵吹箭之后,几乎不似出自人口的一种野xing的恐怖吼声便晌澈四方,二十多条高大魁梧的人影纷纷自隐蔽处疾若奔马般冲了过来!

天爷,这可是从那里来的一群蛮族野人?

燕铁衣匆忙的一瞥里,也不禁有些怔忡──那全是些像煞狗熊,或是黑猩猩的巨号身材,个个头发蓬竖如刺,更与满脸的胡须纠结着,大冷的天气,竟都穿着形形sèsè的兽皮翻毛背心──无袖无颌的那一种背心,似裙似裤的兽皮齐膝短裆,个个袒胸露腿,颢示着他们浓重黝黑的汗毛与粗壮结实得生铁般的四肢,他们所执的武器是各式的战斧、板刀、长矛、以及锥盾,而且,都是打造得特别巨大沉重的!

这些全不足引起燕铁衣的不安,最令他注目的,是他们每个人额头上的刺青──一种宛如桑叶般的刺青;于是,他知道了,这是那些‘纹额’。骠悍的,勇猛的,粗野得已和文明脱了节的‘纹额’!

多少,燕铁衣有点失望,也免不了气恼,他原以为这番激战业已到了尾声,或者已接近收场的辰光──但他忘了这些额纹──而‘纹额’已杀了出来,看样子,这可能又是另一番苦斗的开始!

燕铁衣方才使用‘身剑合一’的剑术,耗费了太多的真力与jing气,时间也稍长了些,他本来应该多保留一部分内劲的,他却采取了速战速决的方式,这个法子对是用对了,而且也收到预期的效果,问题是,他的估计有了差错

他没有把这些‘纹额’算进去!

现在,那些野人正似一群疯虎般扑了过来!

燕铁衣已经觉得疲倦,但怒火却更为炽烈了,他紫sè的披风暴抡成圆,人往前闪,两柄犀利的战斧掠过他的头顶,他的短剑已在那两头黑猩猩粗大的大腿根处做了三次穿透!

一只长矛‘削’声飞刺,燕铁衣反剑斩落,半空里,几团黑影横滚过来,连人带家伙一齐撞到!

燕铁衣身形猝蹲,双剑光芒倏忽弹shè,凌空撞扑的几团黑影却竟那样矫健的分跃四周,背后,又是五六柄大板刀劈至!

长剑划过一道半弧,溅现着星芒莹点,便生生将五六柄板刀震歪磕斜,而‘照ri短剑’吞吐若电,其中三名‘纹额’紧抱肚皮闷嚎着仰跌出去!

一双粗厚如革的大脚便在这时由上面猛踩燕铁衣头顶!

‘太阿剑’的冷焰‘丝’声映起一抹反光,直指那双大脚,大脚暴张,如此粗长沉浑的一根铁棍居中砸至燕铁衣天灵!

此人的反应好快!

燕铁衣抖腕振剑,‘太阿’倏颤如波,十九条流光再次卷shè!

于是,那人怪叫一声,一个筋斗翻开──燕铁衣看到一张狰狞如鬼的面孔上垂吊于左颔下的一枚拳大褐sè肉瘤!

是了,‘大棍’马瘤子,这群‘纹额’的首颌!

身形倏然前掠,燕铁衣闪过中间的数度拦截,双剑有若闪电灿击,连连曳刺马瘤子!

兽嗥般猛回急旋,马瘤子出棍如风,抡起叠至山重岳般的棍影,劈头盖脸反击过来。

冷冷一哼,燕铁衣双剑分扬,青白sè的光芒彷佛来自九天的诅咒,有影无形快得无可比拟的穿过棍影交叠之中,逼得马瘤子蹦跳得似个大毛猴!

斜刺里,又是两只长矛石火般一同刺来!

燕铁衣长剑暴挥百次,凝成一面光网于刹那间,卷罩马瘤子,短剑猝弹横飞,两只长矛激指向地,两名执矛的‘纹额’也窒吼着像喝醉了酒一样歪歪斜斜的颓倒──都是洞喉一剑!

在光与刃凝织成的那面网下,马瘤子滚地狂翻──其快其疾竟更甚于武技之中的‘十八滚跌’;雪地上但见泥雪飞溅,‘扑’‘扑’声里一道又一道的剑痕便追魂般排列于马瘤子滚过的地方!

蓦然,马瘤子铁棍拄地,往外翻滚的身形,竟一个倒仰反弹过来,横棍拦腰一击势若雷电!

这一手,不但快,不但狠,更且诡异无匹,完全与力道的惯xing相违背,燕铁衣不及躲避,‘太阿’侧竖,只好硬挡硬迎。

‘锵’声撞击下,火星迸shè,燕铁衣虎口顿裂,人也踉跄两涉──两步的过程中,短剑七十七次暴挥流shè!

马瘤子拚命扑滚,肩胁处六股血箭齐喷,痛得他厉啸尖号,几能撕破人的耳膜!

燕铁衣尚未站稳脚步,大约在八丈多远的一家屋顶上,一朵黄云──不,简直似一抹黄sè的曳光,于眨眼间业已临头。

同时临头的,还有一团团似已笼括天地的金弧环影!

燕铁衣甫始发现这突兀的变异,尚在他没有来得及做任何思考判断之前,已经遭受到凌厉凶猛得难以比拟的攻击!

这样雄浑又这样强烈的压力,燕铁衣能够体会到是出自一个何等人物之手──那必是一个艺业修为已达化境的强者,一个甚至超过了李凌风,田一英,莫恒或祝尚正任何人以上的强者!

时间的迫急,不容燕铁衣多想,本能的藉势伏窜,却在伏窜的一刹那又倏而弹跃,在连串的空心筋斗里,双剑有似殒星的曳尾横空,更像烟火的焰花蓬飞,与那滚荡纵横的团团金弧织舞成了一片!

青白sè和金黄sè,圆弧和蛇电,便映幻成一幅奇异又璀灿的光之图案,它们在闪动,在波颤、在跳跃、在变化,在交回穿杂,金属的交击已不是零落的单音,而是那样紧密的一串!

两条人影猝然分往两个方向掠开,燕铁衣沾地之际,身形微微摇晃,脸sè泛赤,额角鼻端也见了汗珠,他喘息着,紫缎面的披风裂开一道口子,口子的周围,更yin湿了一片。

站在距离他十步之外的,是一个身材瘦长,容貌yin鸷冷酷的五旬人物,这人一身黄袍,头扎黄巾,黄袍腰际束着一条金光闪闪的环带,黄巾齐额也是一条较细较小的金灿环带;他的双手上,分执着两面斗大如盆,同沿锋利若刃的铜钹!

这个人,燕铁衣没有见过,但是,他一看就知道对方是谁;有关此人的传说,可是太多太多,也太玄太玄了,这人是闻名天下的‘金环门’第一高手,相传曾独闯少林寺,折服少林上下两院方丈,挫败一十二名‘达摩殿’护法;在南边他于九个门派的武技磋商里棋高一着,在北地,也歼杀过十七拨黑道强梁的首颌,闻说他力能擒龙伏虎,威凌万夫,连当今御林军的总教头都是他的弟子!

他──‘黄袍铁宰’穆邦!

令燕铁衣不了解的,却是凭穆邦这种声威盖世的喧吓人物,怎么会突然来到这个小地方?又为了什么原因与自己为敌?在他记忆里,似是和对方从未有过任何──。

穆邦在缓缓的转身,于是,人们可以看见他的左耳后凝结看一条蜿蜓的血痕,显然,燕铁衣肩后的一记,亦不是毫无代价的!

一个激动的,惊喜逾恒的声音便在这时带看沙哑孱弱的颤腔晌起:“姐夫………姐夫………感谢上天,你总算赶来了………”

那个呼叫的人,呃,竟是胸胁等处翻裂着六道伤口的‘大天星’祝尚正。

不知从什么地方,章宝亭窜了出来,这条‘云里苍龙’巾散发乱,衣袍上沾满泥泞,连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他模样虽然狼狈,这一刻的表情却透着异常的惊喜与振奋──活像正受欺负的孩子见了家里的大人一般,趋前数步,他朝着穆邦必恭必敬的长揖下去:“穆大侠,巴望阁下到来施援除jiān,真个眼也为穿,天可怜见,阁下业已适时而至,要是再晚来一步,只怕强徒若斯,俱皆受难蒙害了。”

挣扎着爬行向前,祝尚正混身鲜血淋漓的嘶叫:“姐夫,我们都裁了,这心狠手辣的黑道头子,绿林jiān枭,真正是赶尽杀绝啊,你说什么也得替我们出这一口怨气………”

‘黄袍铁宰’穆邦微微昂脸,声音也和他的形态一样冷峻森酷:“你们这里人数不少,其中亦不乏佼佼之辈,我倒没有料及,竟会落到这么一种情景!”

章宝亭十分尴尬的苦笑着:“委实惭愧,委实惭愧,但尚请穆大侠包涵谅解,此人是个极为难缠的厉害角sè,他乃是北地绿林的盟主,‘青龙社’的魁首燕铁衣,……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可是………唉,穆大侠也已看到这等场面了。”

祝尚正痛苦的呻吟着道:“姓燕的其凶狠霸道之处乃是我生平所仅见,他那一身修为之jing湛卓绝,亦为我首次所遭遇……姐夫我们实在不是对手,除了你,单挑独斗,只怕谁也别想赢他。”

这时,‘铁中玉’孟季平也闪了出来,向穆邦躬身为礼:“前辈,我们驱jiān除恶一心以维护律治,保全善良为己任,不想这燕铁衣却仗势相欺,横加阻扰,挟其超凡之武艺,施其血腥手段,再三胁迫,屡行残暴,我们技不如人,虽豁命抗衡亦难以为敌,前辈,行忠义,锄yin邪,原为白道中人之本分,而遭此荼毒凌辱,又何甘屈忍退缩?”

微微点头,穆邦沉声道:“这些我都知道,尚正已事先告诉我了。”

‘大小金刀’耿清,胡长顺两个,亦已分别搀扶着他们的师父及师叔,自暗处蹒跚出来──‘刀匠’田一英满头满脸的血,用一条黑布带齐额包住两耳俱失的部位,‘钓命竿子’莫恒斜着面颊一条伤口,从右眼下横过鼻端至达左颔,翻卷的赤肉犹在颤动,宛如一条凸浮脸上的大蚯蚓,此外,左臂割开了半尺,连左手的无名指与少指也被削掉了。田一英和莫恒过来与穆邦朝面,田一英首先抖着声道:“穆兄,血债如山,全凭穆兄作主了。”

莫恒也咬牙切齿地道:“姓燕的不止是在迫害我们,酷虐我们,穆大侠,他更是在向所有属于侠义门的同道挑战,他存心扩展绿林的邪恶势力,却拿这个藉口作为打击我辈的掩饰,把白道诸人的脸面践踏于脚底之下………”

穆邦yin冷地道:“二位等着看吧,有我穆邦活看的一天,姓燕的便休想趁心如意!”

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过来巴结穆邦的人,只有李陵风与他的女婿方良汉,女儿李小娇三个,连马瘤子都在廖刚与赵发魁等人的陪同下,齐齐向穆邦施了大礼。

原已散逃的那些惊弓之鸟,如今又纷纷绕了回来,他们团聚在四周,一个个又恢复了挺胸突肚的神气,彷佛穆邦一到情势就会全部扭转了。

乾咳一声,章宝亭陪着笑脸道:“眼前的光景,穆大侠是明白人,一定心里有数,不知该要如何做个了局?但凭阁下发号施令,我们誓死跟同进退。”

穆邦没有回答,一双如鹰的隼利眼睛,毫不瞬眨的盯着燕铁衣,这位‘黄袍铁宰’,果然有其不比寻常的定力与威仪!

燕铁衣一面暗里调息运气,也一边夷然不惧的凝视着穆邦,大风大浪见多了,生死yin阳的界线也就只是那么一抹,他看得很平淡,在他而言,这人间世上,已少有能够引起他惊惶疑虑的事物。

面对着面,穆邦竟微笑了,第一次微笑了,露出那一口森森的白牙:“已经有许多许多年,燕铁衣,我没有遇上似你这样强悍的对手,不错,你的确名不虚傅,称得上是个人物!”

燕铁衣平静地道:“你谬奖了。”

穆邦忽然摇头道:“可惜的是,燕铁衣,你这身上好的本事末能用在正道上,而越是有本事的人,一旦沦入歧途,其为非作歹之列尤胜于那干泛泛之辈,这对你,对整个武林来说,岂非皆乃一大损失?”

那样安详的一笑,燕铁衣道:“穆邦,你的善意我极为心领,只是我还不明白我何时何地把我的本事用在歪路上去了?而我容身的环境我倒未曾发觉竟是条‘歧途’──有关是非正邪之分,未知你遵循的准则在那里?”

穆邦严厉地道:“我出身侠义门户,平素端正行止,砥励节砺,为天下行公义,替苍生谋福泽,锄恶扶弱,除暴安良,堂堂皇皇行道江湖,明明白白伸断曲直,如我这般,才是正当守份的立身传名之道。”

点点头,燕铁衣道:“我的恩师当年在授艺解惑的时候,记得亦末教我为非作歹,横行霸道;同样的,他老人家亦谆谆告戒处世守身之道,令我端正行止,砥励节砺,为天下行公义,替苍生谋福泽,锄恶扶弱,除暴安艮,堂皇行道,明断曲直,扪心自省,这多年来,似也差强人意,尚没有违背师命之处,穆邦因此你出身‘侠义门户’,想我这门户也不能说是偷鸡摸狗之流吧?”

穆邦大声道:“但你却是黑道中的一员……”

燕铁衣冷冷地道:“穆邦,黑白两道,只是浮面上口词的分野,白道之中不乏jiān邪恶毒之辈,黑道之内,亦多行侠仗义之属,黑白出身的意羲,乃指其所虚的环境xing质,谋生的方式途径而已,并不是黑道皆乃下品,白道唯独尊高;‘侠义’之名,自要以事实行为来表现,更非单凭自称自夸便可欺瞒天下,从而铸定!”

双目中光芒闪烁如火,穆邦yin酷地道:“你竟敢强词狡辩,顶撞于我?”

燕铁衣悠然自若地道:“穆邦,不要把自己的身价抬得太高,见识看得太深;你是个鼎鼎大名的强者,但我亦非摇旗呐喊的龙套,在你的天地里,你高高在上,我的世界中,我亦唯我独尊,只要你敢,我便没有不敢的,不错,你行正立稳,我江湖半生,也未尝干过不能见人之事,如若你自认出身白道,便待高我一头,那么,我不得不提醒你,这只是你个人的幼稚优越感罢了,我毫无这样的感觉。”

穆邦突然又笑了,好狠厉的笑:“燕铁衣,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当面如此对我说话,我不知这是由于你的勇气,抑或你的愚蠢!”

燕铁衣无所谓的耸肩道:“我想你会知道由于我的什么、穆邦,我要告诉你一点,纵然在你如今的地位同名声下也还不尽明了的事,尊严和威仪固然要维持,但对是非曲直的判断亦不可受了情感的蒙蔽而失去原则,傲气与信心都须具备,却也要分别用在什么环境与对象之上,混淆了这些,便是混淆了立场,若然,也就隔着自取其辱不远了!”

穆邦端详着燕铁衣,叹喟地道:“你真有胆量,燕铁衣,我杀过似你这类的黑道匪人无算,但以气势来说,不可置疑你乃他们当中最粗豪的一个。”

燕铁衣笑笑,道:“穆邦,你这毛病将是你的致命伤

骄狂自大,又分不清轻重高低!”

勒额的金环带与眼睛中火炽的光芒互映,穆邦的形容便显得恁般萧煞同残忍了,他徐徐地道:“我会来称量一下你的轻重,比一比你的高低,燕铁衣我会的。”

燕铁衣不作希望的问:“纵然你伸手管这件事是个错误,你也要坚持到底?”

穆邦重重地道:“这不会有错!”

燕铁衣道:“如果错了?”

穆邦如削的眉毛竖起,暴烈地道:“如果错了,至少对你的恶感不会错,只这一端已足够我插身其中!”

旁边早就想要挑拨情绪扩大事实的章宝亭,立即补土来道:“穆大侠,我们说得没有错吧?姓燕的之蛮横嚣张,霸道狠辣,简直令人难以忍受,在阁下面前,他犹如此跋扈,不可一世,光冲着我们,他那种狂态,就更不用细说了。”

‘白财官’赵发魁也不甘寂寞地道:“可不是?穆大侠,他这种大包大目无余子的气焰,还把你穆大侠或我们任何一人置于眼中么?是可忍勃不可忍呀!”

注视着赵发魁,燕铁衣似笑非笑地道:“赵二爷,只这么一宵,你就忘记昨天跳楼而遁的事了?不要紧,下一次,我会找个叫你跳不下去的地方──那将比两层楼高得多!”

暗里打了个哆嗉,赵发魁sè厉内荏吆喝:“姓燕的,你当我含糊你?在穆大侠面前,我看你还有什么威风可施!”

燕铁衣淡淡地道:“别以为你很安全──就算你站在穆邦身边──赵发魁,要记得我的剑是非常快的,有时候,它会快得令人来不及求饶!”

脸sè泛青,赵发魁感到后颈窝的汗毛也竖立起来,他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几步,嗓门发颤地道:“大胆狂徒,今天便叫你知道,天下之大,还有令你所须忌惮之人!”

燕铁衣笑了:“‘狐假虎威’,赵发魁,这句话用在你的身上,没有再切实的了。”

咆哮一声,章宝亭恶狠狠的叫:“你不用卖狂,燕铁衣,明年今ri,你的那干喽罗爪牙便要因为祭你都无从可祭而号淘大哭了!”

燕铁衣不愠不怒地道:“明年今ri,会有被祭之人,章宝亭只是还不敢说是你我当中的那些人!”

‘刀匠’田一英怨毒的瞪着燕铁衣,声似呕血:“我的这双耳朵,燕铁衣,必要你以xing命来抵,我便拚了一死,也不会客你全身而退!”

燕铁衣冷硬地道:“我接着,田一英,你也将会知道,我们彼此之间,到底谁的骨头硬,气魄大!”

‘钓命竿子’莫恒眦目嘶喊:“姓燕的,我们会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燕铁衣峭锐地道:“莫恒,你如此夸口,恐怕你那两只削落的手指却在呼冤叫屈呢!”

‘格登’的一挫牙,莫恒气得全身抽搐:“你………你这天打雷劈的野种………你敢取笑我?”

不屑的撇撇唇角,燕铁衣道:“江湖末流,武林之丑,你还以为成得了什么气候?”

尖嚎一声,莫恒扭曲看面孔:“我宰了你。”

‘嗤’声笑了,燕铁衣道:“莫恒,如果我不能在十招之内取你项上人头,我便自刎于此──只要你有种独斗!”

伸手一抓自己情绪激动的师弟,田一英悲愤膺胸地道:“且慢,我们看穆兄的打算。”

穆邦yin骛地道:“不要让他逃掉,我答应你们,你们所遭受的一切伤害与折磨,我都会要他偿还──一丝不少的偿还!”

章宝亭大声道:“穆大侠和这种暴戾凶残,无法无天的枭匪jiān徒,也用不着讲究什么武林规矩,正可并肩而上,倾力歼杀。”

‘白财官’赵发魁又趁机烧了把野火:“不错,穆大侠,为了替苍生除害,保地方安宁,正风纪,维纲常,只有权宜将事,尽早绝之于公义的惩罚之下!”

‘大天星’祝尚正也嘶哑的附合:“姐夫,势已至此,也就说不得了,否则一旦有失,后患无穷姑且不论,此地的百姓民众只怕亦免不了惨遭报复。”

穆邦毫无表情地道:“也罢,便如各位所请!”

于是,燕铁衣不觉笑了起来:“‘侠义门’,‘白道’,列位英雄好汉,磊落君子,亦不过只是一群打滥仗,吃烂食以众凌寡的青皮无赖而已,不见高明。”

穆邦冷寞地道:“对你这类人来说,礼遇乃是一种荒谬可笑的举止,你不配!”

燕铁衣闲闲地道:“好藉口,好托词,不必如此文过饰非,你们也放乾脆点,就一起上吧!”

穆邦双钹分举,深沉地道:“散开,圈住。”

章宝亭跟着喊:“穆大侠有话啦散开,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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