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集凶杀案的刑侦工作陷入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困境,突破口究竟在哪里呢?

十二月五日的傍晚显得异常的安静,金所长带着同志们到舒心堂泡澡去了,郑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抽闷烟,留在房间里面的还有两个人,他们是陈皓、卞一鸣,还有一个人在外面洗衣服,她就是王萍。

天已经上黑影子了。

郑峰的心里面也暗得很,案子已经陷入僵局,刘局长的病情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很想连夜赶到省城去,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刘局长不希望他这样做。在这种时候,他绝不能离开战场。他一个人坐在**,脑子里面装的还是案子。

卞一鸣呆在陈皓的房间里面,这两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当案子遭遇的困难的时候,他们俩就会凑在一些,现在,他们正在仔细研究那两封信,信是从香港寄来的,包俊才姑父的信也不会有假,这两点毋庸置疑。陈皓正在对包俊才的信和作业本进行比对,卞一鸣正在对两封信的内容进行条分缕析。

郑峰推开门走了进来:“你们怎么不去泡澡啊!”

“郑队长,包俊才怎么会跑到香港去呢?在马家集,除了我们,其他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呢?以前怎么没有听人说过,恐怕连金所长都不知道。”

“这不奇怪,这年头,凡是有海外关系的,日子都不好过,人们瞒都瞒不过来,怎么会到处声张呢!”

“可是,这也太巧了吧!竟然会有一模一样的皮包。”卞一鸣道。

“一模一样的皮包,这不奇怪,可从马大贵的家里面竟然有两只相同的包,这难道不奇怪吗?郑队长,您说说看呢!”陈皓道。

“是啊!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马大贵早有准备,他想找到一个相同的皮包,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马大贵一定对我们的侦破工作了如指掌,最起码,他应该去过“12。3”凶杀案的案发现场。”

“那这封信该怎么解释呢?”

“如果包俊才确实死了,那么,这封信就一定有假。”卞一鸣道。

“如果包俊才确实死了,那么马大贵为什么要否认呢?”

“答案只有一个。”郑峰道。

“什么答案?”

“马大贵已经尝过了自己亲手酿造的苦酒,他不想在喝了,你们还记得智清方丈说过的话吗?”

“是不是那个关于羊和牛的故事呢?”

“正是,包家不想再输了,如果再赌下去,就会丢失更多的东西,这就是智清方丈对马大贵的忠告。”

“可是,这封信又该怎么解释呢?”陈皓道。

“你们看——”卞一鸣突然道。

“看什么?”陈皓朝卞一鸣手上看去。

“你们再仔细看一看,这儿——”卞一鸣将两封信并排放在**,郑队长,您看——”卞一鸣用手指着第一封信的左上角,又指了指第二封信的左上角,第一封信是包俊才姑父的,第二封信是包俊才的。

郑峰和陈皓同时看到:第一封信的左上角缺了一条窄窄的边,而第二封信的左上角正好多了一条窄窄的边,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这说明,第二封信的信纸是从第一封信信纸的后面撕下来的。

“卞一鸣,你的意思是第一封信是真的,第二封信是假的。”

“完全可能,第二封信是马大贵,或者是马家人伪造的。”

“这伪造的技术也太高明了。还有这张信纸从哪里来的呢?”陈皓提出了异议。

“这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包俊才的姑父在寄信的时候,多撕了一张纸,我们平时在写信的时候随手一撕,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模仿得一模一样。”

“马家还有一个人,你们难道忘了吗?”

“包二贵。”

“对!”

“卞一鸣,你这个想法很大胆,马大贵一定知道我们找他来所为何事,所以他做好了准备,他把信装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马二贵的文化水平一定不低。当然也不能把马大贵排除在外。”

“包二贵的可能姓最大。”卞一鸣道。

“只要我们找到一份马二贵的笔迹资料,说不定会有所发现。”陈皓道。

“行,我们现在就到马集公社去,走,路过舒心堂的时候,顺便把金所长带上。”

这个下午是一个喜忧参半的下午。

汽车在舒心堂的门口停住了,陈皓冲进“冬去茶馆”,五分钟以后,金所长和陈皓从舒心堂里面走了出来。

汽车直奔马家桥而去。

汽车在马家桥的西岸停了一下,因为有一个人推着自行车从桥东走了过来。黑暗中,金所长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就是包二贵,自行车的龙头上挂着一个黑皮包,车子后面没有狗。

包二贵从汽车旁边走过去的时候,朝汽车里面瞟了一眼:“金所长,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忙啊!”

“是包部长啊!我们去办点事。”

“慢走,我不耽误你们了。”包二贵说罢,骑着自行车走了。

马集公社在桃源渡口的北边一公里处。汽车在大门口停了下来,大铁门把大家挡在了外面,

金所长正准备喊门,从里面跑过来一个人谢了顶的、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金所长,你们找谁啊?”

“这几位同志是地区公安局的,今天谁值班?”

“请进,今天刘主任值班,你们跟我来。”

谢顶男人把郑峰他们领到第二排平房南面第一扇门跟前,推开门,把头伸到里面,道:“刘主任,有人找。”

“谁啊?”

“是地区公安局的同志。”

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头戴军用棉帽,身穿军用棉大衣,年龄在四十岁左右。

“请进。老柳,忙你的去吧!”

屋里里面有一张床和一个烤火炉,烤火炉上竖着一根铁皮烟囱通到窗户外面。

“金所长,你们——”

“这位是地区公安局刑侦队的郑队长。”金所长道。

“郑队长,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刘主任,我们想看一看你们公社干部的档案资料。”郑峰没有提包二贵的名字。

从**开始,中国有了“两多”,一是证件多,左一个证件,右一个证件,算一算,每个人都有几十个,二是表格多,动不动就填表,所以通过查阅档案资料是最明智的办法。

“你们跟我来。”

郑峰他们跟在刘主任的后面,走进了一间办公室,门旁边钉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档案室,档案室就在值班室的旁边。

刘主任打开电灯,从裤子口袋里面摸出一串钥匙,走到一个柜子跟前,打开锁:“郑队长,所有干部的档案资料都在这儿。”刘主任一边说,一边把一捆一捆的档案袋抱到办公桌上:“郑队长,你们看吧!”

“金所长,你们看吧!”郑峰朝陈皓挤挤眼睛。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两支,递给刘主任一支。

刘主任掏出火柴,把两个人的烟点着了。

陈皓很快就在一捆档案袋里面找到了包二贵的户籍资料,因为每一个档案袋的封面上都有名字。陈皓从档案袋里面抽出一沓表格。翻了一分钟之后,陈皓把郑峰喊了过去。

正在这时,值班室里面想起了电话铃声。

刘主任扔下一句话,跑了出去:“你们慢慢翻,我去接电话。”

“发现了什么?”

“郑队长,你看,包二贵的笔迹。”

毕老惊呼:“笔迹和包俊才的笔迹差不多。”

“你们再看这儿——简历!”

卞一鸣读出了声:“起止年月,一九五九年至一九六四年,所在单位,风阳县中。”,

“卞一鸣,你再看看上面。”

“一九四三年八月至一九四六年七月,淮中师范。”

“郑队长,我们终于找到答案了。”陈皓兴奋不已。

“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郑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所有的焦虑一扫而光。

“没想到包大贵道行这么深。”卞一鸣道。

“依我看,道行深的不是包大贵,而是包二贵。这个人不可小视啊!”毕老道。

“我们差一点被他们糊弄了。”郑峰道。

不一会,刘主任走了进来。郑峰把从包大贵家拿来的棕色皮包递给刘主任:“刘主任,您见过这种皮包吗?”

刘主任接过皮包端详了一会,道:“这种皮包,我见过,去年年终,县里面召开‘农业学大寨’的表彰大会,会议结束的时候,每个人发了一个这样的皮包,我们公社一共去了十二个人。”郑峰之所以了解这方面的情况,是有考虑的,如果包大贵还不愿意和刑侦队配合的话,这将是他备用的一张牌。

郑峰叮嘱了几句之后,带着包二贵的档案资料离开了马集公社革命委员会的所在地。

郑峰他们把汽车停在冬去茶馆的门前,走进了舒心堂。

郑峰把一封信和一份档案资料扔给李云帆。

看到表格上的字体,李云帆已经明白了一切。既然包家连包俊才的尸体都不想认了,这就说明包家已经下决心要结束和马家多年的旧怨宿仇,把脑袋缩到乌龟壳里面过几天安稳的、与世无争的日子。遗憾的是,现在退出,为时已晚。

这天夜里,同志们总算可以睡一个踏实安稳的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