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当年姑姑孝康章皇后是如何面对这一地的梨花和如梨花般绚丽过而又迅速凋零的董鄂妃与世祖皇上的感情。正如她也不知道每当自己含笑着接见那些妃嫔时心中的所想。在人前她无疑是温柔端庄的,做为后宫之中最有权势的女人,她从不仗势欺人,反而对那些低级的妃嫔温文尔雅,亲切可亲,像一个真正的大姐姐那样照顾她们,可是心底看着那一张张比自己青春而鲜亮的面孔,她也会有隐隐的痛。

虽然当年是昭仁皇后故意把她安排在承乾宫的,可是自己其实并没有想别人想象当中那么恨她这样做。紫禁城里也许真的只有承乾宫中的梨花可以与文华殿前的海棠相媲美,一个嫣红,一个洁白,分布在宫中的两端,恰如情人遥遥相对。

在那段被冷落的日子里,她也是立在漫天的梨花下微醉地幻想,自己的那个梦中人此刻也许亦是正在文华殿前经筵御论,英姿勃发。

后来误会解了,自己仍旧是住在承乾宫中。可笑的是,当皇上终于肯垂怜自己了,对皇上的那份感情却不像年少时的梦里那么真切了。更多的时候,她是佟妃,贵妃,皇贵妃,代表着后宫女人的礼仪典范,身后还有佟佳氏一族的声望名利。于是她只能带着面具般的笑容,远远地立在高处,看着皇上离自己越走越远,而不敢伸手阻拦。她永远只能做对的事,不能任着自己的性子胡来,正如这次发生的事情一样。

后宫必须永远是和谐安宁之地,而皇上和后宫的诸人似乎一时都忘记了这一点。这些日子胤祚身死并非是意外的消息流传盛况。和着德妃一样,她也有深深的不安,而她的不安是在于怎么把这件事和平和无声无息的解决掉。

后宫必须是祥和的。这不仅是她的姑姑孝康章皇后教会自己的,也是从太皇太后身上学到的。没有明争暗斗,没有争风吃醋,后大清的后宫是一片祥和的。

这才是她要关心和维护的。

她迤逦地转身,轻轻踏过一地才微微露出些嫩芽的草坪,忽然想起一首刘秉忠的梨花词:“立尽黄昏,袜尘不到凌波处。雪香凝树。懒作阳台雨。一水相系,脉脉难为语。情何许。向人如诉。寂寞临江渚。”佟妃痴痴地笑了笑,也许她也是一个寂寞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