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进了慈宁宫,里面已经是哭成一片了,慈宁宫正殿里停着太皇太后梓宫与高达六尺的牌位。这些东西都是原先就备好的,宜妃扯着嗓子在里面嚎,佟妃和温妃顾着仪态,还只是在一旁默默垂泪。荣妃的宫殿离慈宁宫远,一时还没有到。

梁九功见着宁德来了,脚不沾地地赶快跑过来,打了个千急道:“德妃娘娘吉祥。”宁德见着他慌张,因问道:“怎么了?”

梁九功道:“德主子,您快去劝劝万岁爷吧,刚才佟主子,温主子,宜主子都去劝了,可是皇上谁也不睬,谁的话也不听,号恸不止,连米浆凉水都不肯饮,只是席地而哭。刚才若非苏嘛拉姑大姑姑劝开万岁爷连太皇太后的遗体都不让人碰。”

宁德皱了皱眉头,有些忧心:“那苏嘛姑姑现在呢?”

宁德不提也罢,一提苏嘛两字梁九功更是显得愁眉苦脸:“哎,苏嘛大姑姑现在自己都哭得昏死过去,原本就是硬撑着来劝皇上的,见皇上哭得那么伤心,哪里不会触动心肠。奴才好不容易哄了苏嘛姑姑,又叫皇上勾得哭晕了过去,如今已叫了人在后殿里照看呢。”

宁德紧咬了她有些泛白的双唇,沉声问道:“太后呢?”

梁九功摇了摇头:“奴才抬出太后来了,可是皇上愣是不理,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梁九功压低了声音,“德主子,奴才知道,您的话皇上还能听得进去,求您进去劝劝皇上吧。外头王公大臣,三公六卿都等着,皇上这样可怎么办呢?”

宁德隔着帘子朝里看了一眼玄烨,只见他伏在地上不住地痛哭流涕,明明已是三十五岁的圣君了,如今却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什么也不顾了。宁德心里只觉得一阵阵扯得慌,鼻子不知怎么地一酸,眼泪竟像是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她望着坐在地上恸哭的玄烨,却像看着一个失了魂的小人,无依无靠般孤独…….

宁德望前走了一步,只想把玄烨搂进她的怀里,叫他莫哭了,莫哭了,可是脚停在半空中却又放下了。她拿了帕子擦干自己眼角的泪水,回过头对着梁九功淡然说道:“让皇上哭一哭也好,他忍了大半辈子了,让他痛痛快快地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一遭吧。”说完便不再去瞧梁九功,而是朝着佟妃走去。

“姐姐。”宁德有些哽咽,她勉强调整了一下情绪,小声地对佟妃说道,“皇上现在这样完全没法理事,太后也不能作主,现在那些个王爷大臣们都跪在外头,您是后宫之主,姐姐可要拿个主意。”

佟妃见着太皇太后甍了,一时也是伤心不绝,毕竟自己服侍她那么多日子,后来又见到皇上悲恸地失常,整副心思都跟着皇上去了。如今被宁德这样一提醒,立刻回过神来,她止了哭,站起来,有些感激地对宁德点了点头。

后宫里的事还指望着她来做主,可是太皇太后辞世那么大的事,在外头没有人做主也是不行的。太子还小,又没经历过这事,哪里能指望他?大阿哥就更不行了,宗室里头佟妃想了半天却只有裕亲王和恭亲王,皇上的这两个兄弟能帮得上忙。

佟妃定了定神,让梁九功赶快去传裕亲王和恭亲王进来。幸好清朝初始,满人对于礼教并不像汉人那么设防,只是如今这正殿里一般女人哭得不成样子。佟妃有些眼底鄙夷地望了她们一眼,抬脚出了正门,对梁九功道:“请裕亲王和恭亲王去东暖阁。”

回头又看了一眼宁德,说道:“妹妹,陪我一道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