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和六丫过去的时候，王氏也早早的就到了。穿得秋海棠色对襟兔毛褙子显得格外的贵气。听见美人祖母在那里和娘亲说话，丫丫就觉着有些委屈。
想来美人祖母这么厉害的人，怎么持不了王家这么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可她偏生一点点都不管，哪怕她是不喜这后宅的琐事，教一教娘亲也不会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安好对祖母有意见？”美人祖母何等敏锐的心思，丫丫的投过去的眼神变了变，立马就觉察了出来。
在一边正和老王氏说话的王氏一愣，就回过头去看丫丫。这丫头一回来就显出来是个能干的，家里的事情如今是点点也不要她操心。只这不敬长辈，可不是小事啊。
“祖母金安，安好不敢。”丫丫忙把眼神收了，道了一个万福礼。
老王氏黑珍珠一般的眼珠子骨碌的转到了丫丫这边儿，轻轻的抿了抿唇角，不再多问。
王氏虽说是个没见过那些弯弯道道的直性子，可好歹有这些年的阅历在里头。这祖孙俩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啊，忙上前去打圆场。
“丫丫些许是累着了，这些日子她又是管家又是处置人的。”
老王氏又去看王氏的脸。
“你这个做娘亲的什么都不会，将来安好若是嫁出去了家里要如何？”老王氏紧了紧手里的暖炉，轻声说道。
王氏成功的把战火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只能讪讪的低着头不说话。
“祖母明明能管家管的很好的……”丫丫暗自地的嘀咕，美人祖母自己撂挑子让一无经验的娘亲去管家。更加过分的是，连个控制都没有，若是彩荷把家里弄垮了怎么？
“你说什么？”老王氏的耳朵尖着呢，立马就听见了。
丫丫忙扯出个真诚无辜的笑脸，竭尽全力的表示刚刚那句话不是自己说的。
“人生而存世，总有自己的用处。”老王氏并没有去追究刚刚那句话是谁说的。只温声说了句好不相关的话，然后就挥手把人都赶出去。到了她进佛堂的时辰了。
老王氏的屋子除了会客的见客厅，一间耳房用作守夜的丫鬟暂住。另一间就作了佛堂，平日里就吃斋念佛拜佛堂。
丫丫扁扁嘴，美人祖母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说话也不喜说明白。跟个算命先生一般，说些似是而非能揣摩出十来种意思的话。
“回去，回去，今儿府上的事情多着呢。”丫丫把六丫拽着，这丫头写的手连苏夫子都夸的好字，账房先生什么的雇不起，正好替了。
王氏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到厨房去关心四哥儿杨谨瑄的饭食。而是同丫丫一起回去前院正厢。如今丫丫处理宅子上的杂事就是在正厢的西边耳房里的。
王宅本就不大，除了两个园子就是二门了。再加上如今家中又有两人待考，宅子里做事的人都不敢发出大的声响。走在落了雪得石板路上，甚至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
“今儿城里太醉楼是要送份子银子过来吧？”丫丫侧目问六丫，徐灵兰果真是讲信用的，自己那黄豆酱的一成份子银子月月都送过来。
“嗯，应是有一百两的，今儿还要把上月的帐算一算。”六丫已经被奴役习惯了。甚至还惯常的提醒了一回。
丫丫点点头，自己回来的那时，家中账上的银子被彩荷挪的分分都不剩。这一旬多的日子家中的开销都是从自己的私房钱那里贴出来的。幸好今儿就有银子进帐。
“算一算看看哪里花得多了，下个月在那方面多注意些。”丫丫点点头，家**有下人二十一口，发月钱的要六两银子。几个小姐月前是二两银子，少爷是五两，这又是十九两银子，祖母娘亲她们要出去都是直接在账上支银子的，这月来的份子钱怕是不够花啊。
两人都没注意到跟在身后的王氏，只在那里说着后宅的事情。幸好阿爹常常在庄子上住着，并不喜出去和友人游玩。不然家里怕是早就入不敷出了。
说起来，阿爹这回在庄子上住的时辰有些久哩，都年关上了，还没有回来。想来阿爹也是被娘亲之前的那副模样给唬住了，宁可在庄子里出把子力气，也不愿在家里受着王氏被彩荷挑拨的气。
“阿爹托人送信过来说什么时候回了吗？这还有十余日就要过年了。”丫丫皱着眉的问道。张口之间呼出团团的白气。
“没有，丫丫，我们要不要派个人去问问？”六丫出了个主意。
丫丫点点头，差人去问问，最好让阿爹早些回来。家里还要大动，丫鬟们自己或是托美人祖母能训一训，可外院的小厮们可不好管。再说阿爹一家之主说起话来也有分量的多。她这么一瞟自是瞧见了走在后边儿的王氏，忙站住身子等着。
“娘亲，你怎么在后面。这时候不正是厨房准备午饭的时辰？”丫丫忙行了一礼，也不知道王氏什么时候在她们身后的，走了这么一路，让长辈跟在身后，是非常失礼的行径。
王氏笑笑，忙示意一旁替丫丫拿着暖炉的丫鬟把暖炉递回去，这才有些不不自在的开口：
“我前儿嘱咐厨房这几日都照着那个法子做了。今儿就不去厨房，丫丫，娘亲和你商量个事儿呗？”
“娘亲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丫丫以为王氏又是不知打哪儿听了什么补人的菜式要给四哥儿和谨瑄表哥补充营养，又是过来拿银子的。
王氏眼光往园子里结了冰了水池子里望了望，有些难以启齿。
丫丫以为王氏这回是找了个极贵的菜式不好意思开口要银子。忙安慰道：
“娘亲，你的心也是好的，四哥和表哥两人温书也确实是累的紧，多找些好吃的也是好的。娘亲要买什么食材？要多少银子？”
王氏原先还没想到这一茬哩，经丫丫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刚刚丫丫和六丫两个丫头还在说呢，家里的银子不多了，都是用的丫丫在城里攒下的银子。自己还在那里胡乱的花银子买些珍惜的吃食给四哥儿和谨瑄哥儿。霎时就觉着面上无光的紧。
“都是娘亲不懂事，家里都没银子了。我还在那里瞎买些东西，等你阿爹回来，娘亲一定让他把你垫上的银子都还与你！”
丫丫安慰的话生生的卡在了喉咙，憋得眼眶都湿润了。娘亲，即便是家里过不下去了，这种事情也是要在房里无人的时候说的。难道娘亲你就不怕这些下人们把支过去的银子卷了跑了？
丫丫这番眼眶红了模样，王氏愈发的觉着自己事情做得不厚道。瞎花着女儿压箱底的银子，看看，女儿都伤心的哭了。
“丫丫，娘亲回去就把自己的首饰都卖了，把这些银子都补上！再或者家里的事情都让娘亲来做吧，把这些下人都遣了卖了！”
“……”这丫丫不单单是觉着噎住了，只觉着头顶上乌鸦阵阵飞。再去周边儿站着的些个下人个个都如风中的挂在青松上的落雪，絮絮的马上就要跌的粉身碎骨了。
见到余人的表情，王氏不干了。挽起了绣着五福的袖子道：
“丫丫你甭担心，娘亲我力气足着呢，什么都会干！”
丫丫嘴角抽了抽，抢先过去把要和扫雪的小厮夺扫把的娘亲给拽回来。
“娘亲，你担心这些做甚？别说单单太醉楼的份子钱每月就有一百两。你当阿爹管着的那个庄子是装西北风的？七月、十一月都是能拿银子回来的不是？”嘴里劝道。
王氏这么一听，也觉着有道理。只是七月虽说是拿回了近千两的银子，可都又拿去置办田产了。十一月的那些个豆子什么的哪能赚多少银子？
站在周边明的暗的下人们都松了口气，之前七小姐那一手卖人的手段，可真是把他们都吓着了。
“可是可是……”王氏还有些犹豫。丫丫一把打断王氏的话。
“娘亲，你原先是找着什么补身子的菜式了？和丫丫说一说，这天一冷了，家里的人都是要补一补的。”
这么一说，王氏便想起她之前想做的事情来。
“丫丫，祖母说的对，这时候家里有你管着。我是轻松了，可等到你出嫁了，家里还有谁来管哩？我寻思着就在你跟前看一看，学一学。”
“扑哧。”一声轻笑在三人的身后响起。
丫丫回过头去一看，六丫也憋笑憋的痛苦。更别提后面那本来就没什么规矩的丫鬟了，个个都捂住嘴抖动着肩膀，好歹在六丫的扫视下忍着不发出声音。
“娘亲，将来还有大嫂呢，你若是不想管家保准能不管。”丫丫无奈的叹口气，娘亲，你直爽没错，以前是村妇又是在家里该怎么丢面子丢里子的没事儿。可如今你可是这王宅的主母，好歹也要有些身份才是啊。
看着娘亲还有些不愿，丫丫想了想，让娘亲去管家除非兔子能上树。虽说像娘亲这种纯良的性子见多了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能长些见识。可王宅翻来覆去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能让她瞧见些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