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脏兮兮的短棉衣棉裤的阿爹和穿着枣红撒花滚边兔皮褙子的娘亲两人正一脸喜色的站在堆满了肉食的牛车边上热烈的讨论着今年的猪生的如何如何的好,怎么多了这么些兔子,兔子皮没有带回来云云,这些鸡该早些送来给在家温习功课的王文和谨瑄补一补。

王大郎在一边挑着眉听着,不时的还发表些身为家主老爷的意见,气氛竟意外的和谐不已。赶过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的四哥儿等人也收了焦急的步子,慢慢的走了过去。

“哟,这不,说四哥儿和谨瑄他们就到了。快过来瞅瞅,娃他爹带了好些东西给你们补一补。”王氏见了两个英姿勃发的青葱少年,忙拉了过来指着牛车说道。

四哥儿和杨谨瑄先和王大郎行了拜礼。王大郎自是高兴的,脸上被一早的寒风吹得发青的脸也抖出些笑意。

丫丫在一边见了忙凑到王氏身边说道:

“娘亲,阿爹他们走了一早上哩,先进屋去喝杯热茶的吧。”

王氏“哎哟”一声,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来。忙吩咐人把东西送到厨房去后,就领着王大郎一干人等进二门往正厢去。

“还是闺女心疼老子!”王大郎在一旁听着丫丫和王氏说话,呵呵笑道。

“娃他爹,我就不心疼你了?”王氏才嘱咐了身后的碧桃去烧茶去,听到大郎的话佯怒道。让原本还想羞涩的低头的丫丫头低得更低了。娘亲,这是在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之下好不,秀恩爱什么的不要这么高调啊。

侧目看过去,四哥儿木着脸瞧不出什么,杨谨瑄白净的脸上却是涨的通红。算了这小子的接受能力比较弱,像表姨那样的女子就是心里极爱表姨丈想必也是恪守礼数不会在面上露出来的。

“四哥,谨瑄表哥,你们不是说今日要出去逛一逛吗?天气放晴,正是出游好时节哩。”丫丫朝着四哥儿使个眼色过去。

四哥儿立马就接收到了。自家爹娘恩爱他们是经过这么些年的洗礼能面不改色了。杨谨瑄可面上薄得紧。忙向王大郎和王氏告一声,然后也不往回走,直接从角门出去。

王大郎自是不会在正厢逗留多久,要先去见一见老王氏。

“来来。把你身上的衣衫都换了,这上都都有冰渣子了!”王氏一进了正厢,就忙着去给大郎拿衣衫。

王大郎是毫不介意的,咕噜的灌了口热茶后拿手一抹嘴。

“费那些事,本来穿啥样就是啥样!还怕娘嫌弃不是?”

丫丫让碧桃把茶端下去,换上姜汤。这么冷的清早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风,一杯热茶哪能驱了寒。顺便也吩咐碧桃让厨房多煮些。给同阿爹一起送年货的小厮们送去。

“阿爹,祖母年纪大了体弱,你这么一身冷气的过去,过给了祖母可不好。”丫丫瞅见阿爹等不及王氏拿衣衫来换就要往后院里去,忙开口把人拦下来。

这时候王氏也到见客厅来喊大郎去换衣衫。

“你们这些女儿家家的就是贼麻烦!”王大郎哼了一句,到底还是进去换衣衫了。

丫丫也不把阿爹的抱怨当回事儿,阿爹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最烦的就是这些绕来绕去的规矩了。

只是阿爹换了衣衫一出来。丫丫只瞅了一眼就怔住了。和她先前见过的娘亲那俗不可耐的衣着不同,阿爹的衣衫就显得贵气了很多。不说那青褐色暗纹衣料,单单就是繁复绣纹的腰带。丫丫就能断定,这是牛婶儿的手艺。阿爹的衣衫将低调的奢华做到了极致。

“怎么样,阿爹不给丫丫丢脸吧?”大郎瞅见小女儿发愣的模样,扶了扶束子笑道。招来王氏的一顿白眼,说他是个老不正经的。

“阿爹的衣衫是去哪里买的,确实好看。”丫丫抿嘴笑道。

“都是你祖母准备的,说是贵的紧哩。听说了你阿爹今儿回来,昨儿才让人送过来。”王氏替大郎整理整理衣袖说道。这是她男人再好看也是她的。

丫丫面上露出些笑的跟着大郎和王氏一同往垂花门走去。心里却是翻起了波澜,果真如此吗?美人祖母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故意不去管这个家。故意让恶仆占势。她这么做的目的都是为的让娘亲学着去掌这个家么?那自己一回来的一干举动岂不是坏了她的事?

一路胡思乱想的到了北厢,美人祖母早早的就生起了火盆,又在见客厅里坐了。见到大郎三人只微微抬起些眼皮儿,依旧稳稳当当的坐着。

倒是王大郎一马当先的就跪下给老王氏磕了三个响头。

“娘在上,儿子不孝三个月没有回来在娘跟前尽孝!”

老王氏等王大郎跪了一会儿后,才缓缓的开口:

“起来吧。都是一家之主了还行这么大的礼作甚?这不是回来了吗?”

王氏在一边儿忙把人扶起来坐了。

这时候屋子里都是长辈丫丫自是不能坐的,向老王氏行了一礼后,就站到了老王氏的身边儿听阿爹和美人祖母说话。

“娘,儿子把十一月收的豆子卖了些用作修葺庄子和再雇些人了。七月买的地也让人去肥了,明年定是好收成!”王大郎把庄子里动作一一交代了些,老王氏只半合着眼听着,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

“明年就都种的粮食吧,今年雪大是个好兆头。”

“诶,娘!前些日子儿子进山去打了只貂子,送到了牛富家去了。牛富媳妇儿说给你年二十八的送顶帽子过来,天太冻了。”王大郎应了声儿后,又想起件事儿说道。

老王氏听到这儿脸上的表情才多了起来,薄唇的嘴角弯了弯,点点头道:

“大郎有心了,前儿上旬送过来的兔皮已经制成了衣,待会儿秀儿一同带回去。”

站在一旁的王氏一听先是面上一喜,接着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似地皱了眉道:

“娘,我们年轻,用不上,都给娘做袍子吧。要不做件兔皮褥子也成,天冷的很烧了火盆也冷的紧。”

老王氏听了微不可闻的点点头,摆摆手道:

“屋子里多点个火盆就成,老婆子我又不喜出去走动,外头冷的厉害,你们要多穿些才好。”

丫丫听着阿爹、娘亲和美人祖母之间的对话心里也暖了不好。美人祖母虽然瞧着面冷心也冷的,但决计是为得这个家好的。她心里想的也是为这个家好,应算是没有什么差的吧?

“祖母,我记得在表姨家读过的书里头,有说一个叫‘地龙’的取暖法子。火盆烧着毕竟气味重的很,再点一盆屋子里熏的人难受。”丫丫想来想去,在这个还是最原始的烧柴取暖的时代也就这个方法是最好的了。

老王氏听到丫丫开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坐在下方的大郎比较激动,忙起身问道:

“这个叫‘地龙’的是如何去做的?我先前请的工匠怎么没有说过?”

丫丫摇头,她只知道地龙是个取暖的好法子,并且取暖的时候没有烟气是整个屋子都是暖和的。但说到怎么做那是全然不知。

“她一个小丫头哪里知道是怎么建的,这个要去问问工匠才是!”王氏瞧见丫丫摇头,大郎又一副要冲上去狠狠追问一番的模样,忙把人拉住说道。

王大郎这才知晓自己是太过心急了,讪讪的坐了下来。无怪他心焦,老人体弱,梨州城的冬日里又冷的紧,常常有老人熬不过去的。老王氏虽然瞧着康健到底也是年纪大了。

“我明日就去寻工匠来问一问。”大郎一边寻思着一边自言自语道。

丫丫听了也盘算着明日若是能见到工匠一定要多问问。说不准靠着自己说的地龙的那些特性那工匠能琢磨出来呢?再不济做出些长信宫灯那样能把烟气排出去也成啊。

老王氏又问些庄子上的冷暖吃住,听得王大郎一一答了。这才让人都散了,这时候宅子里饭都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吃的,天太冷,正厢那边的用饭的宴厅虽然大可同样也凉气逼人,冻得厉害。

丫丫走得最后,她的屋子就在老王氏隔壁的东厢,也是后院里唯一一个在冬日里门口还有些绿色的厢房。整个后院的园子都是花圃连个假山亭子都没有,这时候被大雪盖着衰败的紧,只东厢口有一大片竹子郁郁葱葱。

“安好。”丫丫才走到门口被冷风把烤的发烫的脸吹得清醒了些,就听到身后响起美人祖母敛澈的声音。正欲回身应,后面又说道:

“王家老辈有老婆子,长辈有王大郎和王氏,长兄有王武王文王斌,长姐有安巧安慧。有些东西懂了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去用。”

丫丫转了一半的身子生生的停住,她不知道美人祖母为什么要说这个,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回应。

“安好这个名字不是张哥儿取得,是老婆子取得。”潋澈的声音又轻轻的叹道。

丫丫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不知道老王氏这话是什么意思?家里的孩子取名不都是二姐夫取了写进族谱的吗?怎么说自己的名字是美人祖母取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