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齐剑诀一动,身体刹那拔高,展臂如鹰,双脚踏在前面攻来的剑魔肩膀上,夹起剑魔脑袋,将其提起半空,往南翔去。

紧跟着那一个从背后突兀出现的剑魔便原地消失。楚云齐这招也有个名堂,叫做“雁南翔”,出自南赡部州西北部乱石山的一个小型修真门派天禽派。

对自家门派各种绝学尽数精通的楚云齐自然了解凤双飞的诡异之处,只要对手跟使用者保持在同一水平面,则必定会在背后产生的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镜像使用者。

而雁南翔一出,低空飞掠,自然打破了那种奥妙的气的平衡,从容破解此招。

楚云齐双脚涌泉穴同时忽地一炙,赶紧放掉夹住的脑袋,却是剑魔用了一招“两伤剑”,先伤己,再伤敌,妙诀却是在伤自己无关紧要的部分而击伤敌人的要害。

落地后,楚云齐脚底刺痛不减,踉跄两步有些站不稳,索性偏偏倒倒冲过去,用起曾降服过的魔统的招数,“醉清风”,身法如狂风,剑光如疾雨。

那边剑魔见招拆招,用的全是名剑门本门剑术。楚云齐怪招跌出,正邪兼备,却一招也不用本门剑术,当真大异其趣。不管剑魔剑招如何变化,楚云齐却总能找到相应的破解之法,一身剑术涉猎之广令人叹为观止。

当然剑魔化身跟上一关的木头人一样,都是将修为压制在与楚云齐相同程度而进行公平对决,一些威力巨大的招数用出来却是稍显平淡。

真正较量的,是剑术的精髓。

你来我往,激斗了数个时辰。

两人竟没有一人用过重复的招式,都将剑招之诡奇万变发挥到极致。

战斗过程各种诡谲奥妙难以言尽,分出高下却只是在一瞬间。

剑魔用“张果老倒骑驴”追击“倒踩七星步”的楚云齐,楚云齐却是刹那间灵台通明,新学的反手道一出,剑交左手,反撩递进,点中剑魔左乳,留力不发。

胜负已分。

战败的剑魔依然木无表情,走到松树前刮下一块树皮,交给楚云齐。

楚云齐讶然:“一块树皮便是镇门之宝,你耍我是不是?”

剑魔并不答话,古井无波地走回了松树树干中。

楚云齐收好树皮,往来时山路而去,走到山脚,蓦然回首,早已看不见山巅之景,弥望云烟重重,楚云齐挥了挥手,缓缓道:“再见,师父。没错,如你所说,你我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最好相遇是黄泉。我不会再来,后会无期。”

周围的景物再度变得有些飘忽,朦胧的绿光包裹住楚云齐,下一瞬便将他从灵牌上投射到真实的世界中。

依然是在小竹屋内,窗外风送竹声“沙沙”,韵律幽深。

时辰已经是深夜,青青依然在,只是抵不过倦意蜷缩在角落睡着了。睡容幸福挂笑,依依小草般清新,楚云齐不忍打扰,抚了抚青青的脸颊,将她背起,走出压抑的黑屋,将她安顿在一间竹屋的细软秀**。

“这屋子不错,床正对东方的窗户,太阳一出就得将你烘醒了。窗外绿竹如画,远处水天一色,醒来看着便能心情不错。”楚云齐对着漆黑的窗口喃喃,他倒是还没有夜视如昼的能力,只不过早有留意,要将最美的景色作为礼物送给醒来的青青。

然后,楚云齐自己一个人便对着门派之宝的那块树皮捣鼓了一夜。

大胆尝试火烧,水泡,却均不能毁伤树皮,果然是水火不侵的宝贝,树皮上也并没有因为水火夹攻而浮现出字迹或是图案。

然后再用捶打、手撕,楚云齐这才发现这块树皮硬的要命,弄得自己手脚发麻了却不能在树皮上留下半分印迹,所谓人要脸树要皮,这树的脸皮恐怕是比城墙还厚了。

再制出几个天雷符、雳火符、降魔符、驱鬼符,一股脑驱动使用在树皮上,依旧不见功效。

即便楚云齐装出诚挚殷切的模样,将树皮供奉在上,三跪九叩,依然不能有所收获,这树皮倒真是软硬不吃。

折腾了整夜,直到青青醒来,见到一脸疲惫的楚云齐咬牙切齿地对着一块树皮自言自语,咒骂哄骗着:“老东西,你自认脸皮天下第二厚,那就没人敢当第一了!”、“小样,不服是么?小爷可是堂堂正正将你赢到手,有什么东西老老实实招出来,藏着掖着你也没用,是不是?”

青青用手去摸楚云齐额头,然后左手贴住自己额头,诧异问道:“你发烧了么?”

楚云齐一把将树皮砸在地上,“啪”地一响,恨声道:“我有病?我有病……嗯,名剑门一门上下全部都有病!弄什么鬼,宝物放在藏剑秘境里已足够安全,何必再设什么机关……剑魔老家伙,谁稀罕你的镇门之宝了。”

待楚云齐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树皮作为镇门之宝的来历后,青青立即来了兴致,将树皮捧在手里,很是认真道:“或许我能破解它。我们玲珑洞天本就最是精于打机锋禅佛礼之类,以及将信息暗号化等等保密工作的门道。数百年前龙虎山张天师广邀同道讨伐酆都城,就是由我玲珑洞天负责联络各圣地洞天福地,制作暗号传递信息。正是由于表现突出,张天师才将所缴获的天地人三卷**托付给澹台祖师,封印收藏在玲珑洞天中。哼,别小瞧姑娘,姑娘可是装神弄鬼的祖师爷,不信破解不了这毫无新意的玩意儿!”

青青煞有介事地垫了垫树皮,用手指又抠又摸,分析着:“树皮是万年紫松之皮,本身质地虽然坚硬却还不至水火不侵的程度。而且我也感觉不到其上加持了禁制保护。用排除法的话,就只剩一种可能,那便是上面涂有一层有着保护与掩盖双重作用的材料。”

“聪明!”楚云齐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素手天心,当真心灵剔透。”

对于楚云齐很少发自肺腑的溢美赞扬,青青不免自得一笑,抱着树皮朝外走去:“给我半柱香,保准给你弄清楚。”

目送窈窕伊人姗姗而去,楚云齐好奇心大胜,却也不跟去,毕竟无论再亲密的关系,人总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青青既然回避,说不定便是因为师门的一些窠臼规矩。楚云齐可以对规矩视若无物,但是他绝对尊重青青对师门的那份难以割舍的感情。

半柱香后,青青一手拿着树皮,另一手拖着一只插着一小截笔杆长短枝条的竹筒,施施然走了进来。

“下面将是见证奇迹的时刻!”青青将东西在长几上摆好,俏皮地冲楚云齐眨了眨眼,便开始做事,用沾染竹筒里透明**的枝条在树皮上滑动,随着水线沾染湿润,原本的树皮立时就剥落了一层颜色。

待将整张树皮都涂遍后,树皮表面变得狼藉一片,全是棕黄的**,青青再从房间里掏出一张整洁雪白的抹布,轻轻擦拭树皮两面。

那细心的样子就像是呵护孩子的母亲,青青散发独特的清雅气质,美得令人心痛,让人不愿不忍去占有,只会心甘情愿地去守护。

“大功告成!”

青青第一时间将洗涤好的树皮摊平在长几上。

那上面描绘的是一幅画,一半光明,一般黑暗。黑白分明的底色中,隐现着几乎消融在底色中的一男一女,女的一尘不染,男的阴影模糊。

楚云齐虽看不真切,却本能地感到这两个人都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讲,似乎其中有声音在召唤着他。

他忍不住凑近了些,侧耳倾听。

似乎有呢喃之音,再凑近,再近……

陡然,青青惊呼一声,目睹着画中极强的吸力传出,将楚云齐卷入画中。

宛如在黑白交错的漩涡中,楚云齐视线混淆,头脑沉闷,五觉唯有听觉依旧敏锐。

“天魔,我将赌上地仙的尊严,阻止你滥杀无辜的脚步!”

“魔亦有道,奈何众生不能相容!魔亦有情,六道轮回谁曾过问!魔亦有心,天地俗物岂可识得!我命逆天,魔又如何!”

……

楚云齐踩着松软的泥土,痴迷望着眼前一片姹紫嫣红。

鸟语花香,山水韵长,云淡天高。

这里是画中的世界,而且是在光明的那一部分。

前方有湖,出浴的美人身披薄纱,身段如水,灼若芙蕖出碧波,皎若太阳升朝霞,神圣不可侵犯,高贵而美丽。

宛如天仙的女子缓缓朝楚云齐走来,吐气如兰:“有缘人,我已等了三千年。”

楚云齐喉结翻动,想要说话却似没有了发声的能力,只咽下了两口口水。

“差点忘了,由于天魔气息的存在,你无法开口说话。”高贵的仙女伸出春葱般的手指,指尖浸出一滴玉液,晶莹脱手,飘入楚云齐嘴里。

滑入喉咙,无滋无味,却说不出的清凉。

楚云齐咳了两声润润嗓子道:“莫非阁下便是三千年前大战域外天魔的最美地仙,莲花仙子?”

仙子淡淡颔首,轻启朱唇:“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

“数千年前与天魔一战,我与天魔俱未消亡,全都转世涅槃。要说的话,你已经见过我的转世。”仙子微笑着,法相一换,立刻成了一个楚云齐熟悉的身影。

古藤束发,头裹青布,手持长枪的苗疆少年,满脸坚毅,七分正经夹杂三分顽皮,灵活黑亮的眼珠却流露着与年纪不符合的深邃。

“九哥……南宫九……莲花仙子转世成了男人?而且是……我的好兄弟?”楚云齐彻底迷糊了 ,饶他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多着呢,却依旧震惊异常。

“小家伙有些吃惊呢!”莲花仙子变为女子本相,带着竟有两分俏皮的笑意,“你或许会奇怪我既然三千年前便已在画中,又何来转世涅槃之说?这要从这幅画的来历讲起。当年域外天魔降临,天界诸神作壁上观,唯有我孤身应战,呵呵,什么维护秩序的神祇,自诩正道的圣地,这时候全都成了缩头乌龟,唯一敢公然站出支持我的,便只有你们名剑门的开派祖师李白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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