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老人水成空,天修圣地碧野宗现任宗主玉麒麟的结拜兄弟,也正是碧野宗的第二号人物,竟然投靠了混天盟!

如果是水成空的话,能摘下人屠周处的人头,这就并不奇怪了。

“铁云堂主,将头颅挂在阁上!”随着盟主一声令下,水成空鸟爪般的手提起周处的脑袋,轻轻一抛,便不偏不倚出了门外,挂在天地阁楼前。

水成空飞跃阁楼上空,滚滚如雷的声音传出数里:“人屠已死,杀生殿不过尔尔!盟主神威,荡平天下指日可待!”

声威如此,一则激励混天盟盟众信心,二则十分明显地拍盟主的马屁。

楚云齐实在不解,这样一个一身实力足能笑傲一方的高人,就算志向不在于飞升天道,又缘何会甘愿为天地盟主效力,而且还不顾身份竭力为盟主拍马屁,当真是完全不要脸面。是否真的因为越老就越糊涂,而且脸皮也越厚呢?

盟主不动声色,静静道:“你昨日对天地剑气的一些见解,还算有点道理。”

“但你今日要我来,自然不是为了继续探讨天地剑气。”楚云齐语气轻松,心里却半点也放松不下来,自己对混蛋盟主似乎已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十有**混蛋盟主便是想趁自己羽翼未丰时解决掉自己这个将来的劲敌。

“你很聪明!”天地盟主的杀意毫不掩饰地放了出来,“而且你悟性高、资质好,所以留你不得。”

盟主淡然回首,望着那副云龙飞升图,并不在意楚云齐是否会做什么小动作出来:“我敬你是个人物,可以给你一个自裁的机会。”

咄咄逼人。

生死一线。

楚云齐哈哈大笑:“据我所知,盟主要彻底参悟天地剑气起码还需要数年之久。但如果与我的一门绝学相互印证的话,我保证不足一年便能完全掌握天地剑气,继而扫荡圣地魔统成为宇内至尊。”

有霸主之心的天地盟主不由得不心动,刹那转身,逼视楚云齐:“什么绝学,快说!”

“我如果已经是一个必死之人,那我为何还要说?”楚云齐仗着最后的底牌,倒还有些硬气。

“跟我讨价还价?”盟主伸出略嫌细柔的手掌抵在楚云齐额头,试着将自己的神念放入楚云齐体内搜查相关的记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探出的神念遭受到极力澎湃的抵抗,一个不稳冲回身来,使得自己身形一晃,赶紧抽离了手掌,面露惊骇疑惑:“怎么可能,区区筑基境便有如此念力?”

“因为我心怀天地正气,不染邪念,因此意志便坚不可摧。盟主想要查获我脑中的记忆,只怕是不成。”信口胡诌、忽悠唬人是楚云齐的强项,将莲花仙子替他抵抗外邪的本领说成是自己满腔正义之故,倒也煞有介事正气凛然的样子。

“哈!哈哈,我并不急于练成天地剑气。你若肯交出绝学,便能多活几日。你要是不交的话,现在就得死!”盟主阅人无数,多少自命清高的正道之士,到头来为了苟且偷生多活一两日而背道变节,不相信楚云齐还能例外。

“呵……那我便分今明两天给盟主讲解完毕,多活两天也还是蛮好的。”楚云齐一笑,服软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还是那么的不羁**,竟似对生死早已看得很开。

“说。”盟主简短有力地命令道。

“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怜君中霄舞,拔剑斩青天……”赫赫有名的拔剑斩天式的口诀,却如此旖旎温情,柔而后刚。

随着吟唱声,楚云齐不自禁拔剑在手,舞动起来,如龙翱翔,似凤蹁跹。至柔处,似乎握着情人的手在舞蹈,似乎整个天地都成了他所挚爱的情人;至强处,似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剑势一动,便有让乾坤逆转的气魄。

即便是以盟主博大宽广的见识,也不由看傻了眼。

以至于回过神来时,楚云齐已然走出阁外,背影溶溶洒洒,黄叶摇落之下的那个超拔身影,自然而然便有了整个天地在我心中的凌厉。

“此人不可不除!”见识过楚云齐宏大如天的拔剑斩天式后,天地盟主更加坚定了抹杀楚云齐之心。

……

袅袅琴音,微风澹澹,涟涟荷叶轻轻摇漾,哀思如水。

红袖细手,拨弄琴弦。

宛如画中人,好似谪仙曲。

楚云齐此刻正在湖心八角亭的屋顶上,贴着闪耀琉璃色的砖瓦静静聆听亭下琴韵。既然上次抚琴之人避而不见,这次索性就悄悄蛰伏,守株待兔,果然弹琴之人如期而至。

忽地,琴弦一颤,“哧”的一响,一股刁钻气劲随音扩散,透过檐瓦,锥入楚云齐腹部。

“哎呀!”、“扑通!”

遭到暗算的楚云齐滚将下来,掉进荷塘,湿漉漉地爬上岸,腹部一只琴弦粗细的血孔,殷红的鲜血正缓慢溢出。

伤口虽然不深,楚云齐依然是要开口叫骂,然而目光一触亭中之人——

仪态娴雅的女子,柔发如锦,细腰如柳,秀指挑弦,静如停云。月眉之间,离思半锁,外加面靥的半抹憔悴,更是惹人怜爱。

惊为天人!

“盟主夫人……”楚云齐结结巴巴,再也生不出半点怨气。

“你可知男子近我百步,则是死罪!”弦声乍停,夫人冷淡道。

“我不知……”青青之美在于明秀似水,莲花仙子之美在于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而盟主夫人的美,却是另外一种类型,如同雪川冰花,令人不敢靠近,不舍之下只能远观和仰望。即便口齿颇为伶俐的楚云齐,乍见仙姿也变得口拙舌笨。

盟主夫人抬起明眸,平视荷塘,似乎在她的视野里并没有楚云齐的存在:“你不是混天盟的人,你是何人?”

“无名小卒,楚云齐。”慢慢地,楚云齐将自己从惊艳的状态下调整过来。

“楚云齐……”夫人神色微异,似乎曾对这个名字有过模糊的印象却又想不起来,“你是盟主请来的?”

“算是,”楚云齐向前走动几步,停在夫人十步之遥,“恕我斗胆,适才听得夫人琴声哀思,敢问夫人有何心事?”

“大胆!”夫人柳眉一竖,似乎被触痛伤处,但良好的修养又使得她不便立时发作动手,“即便你是盟主的客人,敢离得这么近跟我说话,也犯了盟主之忌,足够你死上一百次!”

盟主之忌……但凡男子靠近夫人百步内,杀无赦!

楚云齐既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怜盟主,强虏来这样一个绝色的夫人,实在担心以自己的能力迟早留不住她。可是不让男子近她百步之内的规矩,却的确有些夸张了。

“不瞒夫人,我明日左右都是个死。在死之前能跟夫人说上几句话,也算得上是死而无憾。”楚云齐虽然为人不怎么着调,正经的时候不多,可至少现在的表情很是诚挚,“所以说夫人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给我这个死人听听,根本不必有什么顾虑。”

虽然对于一个陌生男子的话语很难相信,夫人嘴角还是模模糊糊浮现半缕笑意:“你这个人倒也有趣。”确实楚云齐这幅无所求的模样横看竖看都不像将死之人,然而那种毫无力度却直指内心深处的话语又不像是在说谎。

“不过再有趣也没有用,”夫人话声一寒,“越是有趣的男人,越能够祸害女人。且不说你犯了盟主之忌,现在就连我自己也想对你开一开十年未开的杀戒!”

寒毛倒竖的楚云齐清楚地感受到夫人并不是在开玩笑,而自己的微末道行若是动手则全无可能撑住一个照面。

为解危机,楚云齐缓缓吐出作为杀手锏的四个字:“萧湘琴客。”

夫人一愣,柔白细手无神地落在弦上,铮然一响,眼神似乎到了远处,心神不定:“你……你说什么?”

“我是说夫人这具焦尾琴的原主人是我的一个朋友,萧湘琴客段天涯。”果然不出楚云齐所料,从盟主夫人对待琴的那种睹物思人的思怜不难看出她与萧湘琴客段天涯的极深渊源,“段琴师师出名门,廿年前弃剑器阁阁主之位而去,自此销声匿迹,据说是为了一个女人。”

夫人的手不受控制地在发抖,原先的肃然雅态完全不见。百结柔肠,已乱如丝。

“可惜那个女人是魔统的女魔头,段天涯弃位而去追她到海角天涯,只为杀她!”夫人的明眸中,泪光涟涟。

“我所认识的段天涯并不是个绝情之人。”现在楚云齐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对于他人的情感纠葛,外人想要插手也是无能为力。

盟主夫人静默不语,良久良久。

“如果夫人不杀在下的话,我这就告辞了。”楚云齐此来,目的本来单纯,只是想见见调琴之人。现在事情似乎比预想的要麻烦,而且已是他解决不了的麻烦。

近乎石化的盟主夫人没有任何表态,楚云齐却是更大胆地、不从另一条路出去、而是擦过夫人身边、甚至不经意还触了一下夫人的衣角,隔层薄衣似不经意触碰了一下肌肤,才从夫人身后的道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