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佛祖坐骑的刑天,韬光养晦多年,忽然暴起发难吞噬佛祖,从此雄霸神人魔三界,大千世界寂寞无敌手。在领略过数千年至高无上的权力与高处如雪的寒意后,巨魔刑天坐化圆寂于神界最荣耀的拜神台上。逝去的巨魔随着传说远去,只遗留战器破天长戟,埋没于九幽地狱深处。

刑天与佛甚有渊源,因此佛家弟子铁和尚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那种威慑人心的压迫,自百级高台上古意怆然的那口长剑上发出。

死气沉沉的长剑并非传说中的长戟模样,但在场没有哪怕一个人会怀疑它不是刑天所掌的战器。

奇怪的是,本来执意强取豪夺战器的铁鹰等人,如今长剑在望却是不敢妄动,没来由地感到敬畏与战栗。

“阎涛,你去取神兵!”老谋深算的铁鹰不敢轻举妄动,派出信得过的手下先去试探。

应声出列的阎涛有着一头奇异的暗红色长发,沉默举步,孔武有力的双手极不自然的摆动,想必是极为紧张之故。

毫不费力就登上台阶顶端的阎涛,在手掌上加持一对光形护盾后,煞有介事地双手合握剑柄。

一刹那,阎涛周身燃起紫色火焰,并未来得及发出惊呼,身体便一片片地剥落,迎风粉碎,只余一缕缕细小的血丝在空中散布,异常妖异。

铁鹰惊疑不定地望向慕容白雪,怀疑是这个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圣女在暗中搞鬼,流露出很微妙的若有若无的鄙夷表情。

爽直的轩辕武也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圣女身上,诚挚抱拳道:“请圣女助我等取剑。”

美如轻云蔽月的慕容雪痕不冷不热道:“我只说了帮你们找到上古邪兵,剩下的我不管。”素手一引,将楚云齐抓到面前,随即散发出一团柔光包裹着自己与楚云齐,冉冉升起,没入顶上的土石中。

浑身不受控制的楚云齐想都没想过要挣扎反抗,平静地嗅闻着近在咫尺的淡雅香气,而后忽然失重,摔落在地面上。

天空灰蒙低沉,冷风压抑,灌木沼泽的景物千篇一律,确实是回到了地面上。

慕容雪痕孑立风中,淡薄道:“你有什么遗愿尽管说出来,我会替你完成。”表现得很是仁至义尽,以及有一种天下局势尽在我掌控中的大气威严。

楚云齐知道再怎么乞怜也将毫无用处,却故作深沉地概叹一声,道:“我确实有一个心愿,希望圣女将来继承连云峰峰主大统,整合圣地,扫荡邪魔,还天地清平,正世道人心!”

高贵冷艳的圣女一愣。

谁能想到楚云齐这样一个家伙临死前竟然会说出一番大义凛然的言辞?

楚云齐正气浩然的言语一反常态完全是缓兵之计,就是在圣女那一愣的时间,便错过了杀楚云齐的最佳时机,地面陡然剧震。大地分崩瓦解,沟壑纵横,地底深处传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地面上的一切事物连同两个活人都无差别地吸入地下。

乱石落土如雨雪,地底下,东南西北四向的兵马俑全部像是获得生命力一样行动起来,将企图侵犯邪兵的一干人等包围在其中,刀兵相加。

混乱中楚云齐好不容易避开圣女,却又被兵马俑围住,抽出木剑信手挥舞,砍在兵马俑陶土身体上立时折断,失了兵刃便更加被动,只能一味地闪躲。

不知是因为什么禁制而触发灾难的法天道宗人等,纷纷陷入苦战,几十个人的队伍在潮水般的兵马俑中只能各自为战,不能驰援,险象环生。

兵马俑的攻击只是一味蛮横地挥砍,毫无创造性与技巧性可言,然而仗着材质非凡的陶土身体几乎能免疫一切伤害,在持久战中优势更显,不时有法天道宗的门徒呜呼丧生。

有着炼虚修为的慕容白雪在短暂的慌乱后便展现出可怕的实力,挥掌点足间便轻易劈碎一具兵马俑,如入无人之境地搜寻着楚云齐。

前处,全身镣铐的铁和尚被一具兵马俑打倒,命在顷刻。终非冷血的慕容雪痕施以援手,秋水剑电掠而出,轻易斩断铁和尚的镣铐束缚,而后再不多瞧一眼,召回秋水剑,继续在茫茫如海的兵马俑中寻找该死的楚云齐,一脸冷然,甚至有些紧张,害怕楚云齐过早翘辫子,不能由自己亲手报仇雪耻。

被兵马俑击中数下快要四分五裂的楚云齐正想着躺下装死或许能躲过一劫之时,一道神威般的佛光破开重重兵马,打开一条通路到楚云齐面前,铁和尚从中现身,分出一道佛光护住楚云齐。

即便要保护一个人,铁和尚依旧很是闲散的模样,僧袍飘逸,行云流水,如分花拂柳在兵马俑军队中打开一条康庄大道,还不时解救一下附近遇险的原本敌对的法天道宗门徒。

楚云齐紧随铁和尚,权当作是一张极其灵验的护身符。

“楚施主,小僧竭力保你,希望你能完成眼前这桩大功德以赎前罪。”

有着菩萨心肠的铁和尚一面逼退不知死活前赴后继冲过来的兵马俑,一面滔滔不绝地说道:“迷失之地的阵法一经发动便源源不止环环相扣,兵马俑的机械活动只是初步的伤害,等到四面壁画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现出本相时,非但你我不能生还,恐怕整个坑杀之地都会遭到池鱼之殃。”

楚云齐事不关己般呵呵笑道:“这里我是最不值钱的,大家一块儿死,说什么也是我赚了!”

铁和尚一脸正气,不顾楚云齐不靠谱的胡说,继续道:“要保住眼下几十口人的性命,以及使刑天遗留的兵器得到正确的引导,只能由天生剑骨的丹心赤子拔出紫金台上的邪兵。拜托你了!”

不等楚云齐答应,铁和尚便三甩袈裟,叠风如浪,将楚云齐高高抛起数十丈,朝那不知不觉已伸长到地表的高台砸去。

“哪里逃!”楚云齐这套被甩飞的动作忒也惹人注目,慕容雪痕发现目标便瞬间发难,长剑先发,半空里扫出一片冰花射向楚云齐,紧接着身姿飘逸地跟过去。

“手下留情!”铁和尚如横空而至,蓝布袈裟轻轻一抖便收纳了漫天冷冽森寒的冰花,轻巧捉拿住秋水剑,拦在慕容雪痕前,捧递长剑。

慕容雪痕并不接剑,没好气道:“让开!”

铁和尚一言不发,气势凝重如山,成为楚云齐的安全屏障。

两大高手对峙之时,楚云齐却是有些进退两难。

迷失之地中心的紫金台是唯一不受兵马俑攻击的地方,楚云齐落在台上大可汪洋恣意地静观好戏便行。可是,铁和尚所说不能生还并非危言耸听,而自己要成为救苦救难的菩萨去拔出邪兵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方才那个叫阎涛的倒霉鬼的凄惨死状已经是前车之鉴。

于是乎楚云齐索性饶有趣味地观看着铁和尚与慕容雪痕的冲突对峙,如高高在上的神明闻听着兵马俑中一阵阵的惨叫厉吼。左右是死,楚云齐绝不会舍己为人以身试剑。

白衣,僧袍,对峙悬浮,剑拔弩张。

铁和尚肃然发声,振聋发聩,字字入耳,“楚施主,你不动手拔剑的话,贫僧这就放圣女过去!”

慕容雪痕古井无波,或许大家全灭倒是她心中隐隐的期盼。

楚云齐差点没栽一个筋斗,低声咒骂道:“好狠的秃驴!”只得硬着头皮朝中央插入石缝的奇古长剑走去。

十字形的两道罅隙深处均有幽幽紫光晃动,中央插着的长剑却是朴实到没有半点光亮,斑斑锈迹的剑身便如一层桎梏,压抑着神奇而强大的力量。

“即便是天生剑骨,不见得就能掌握这口邪兵。”楚云齐闭上眼,并不做任何防护措施,只是轻轻、轻轻地合握住紫色的剑柄。

古剑依旧平静。

缓缓睁眼,长吐一口气后,并没感到任何异常的楚云齐再深吸气,使足气力,试着拔起那口剑。

并没有想象中各种恐怖画面的出现,楚云齐就这样很顺利地拔出了剑,古质怆然,如狮沉睡。

几乎本能性的,将剑高举过头顶,楚云齐的耳朵里似乎出现了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低语。

“我的剑,就是你的剑!”充满玩味的声音。

浑身触电般的一抖,楚云齐精神为之一振,虽然没能从剑上感受到半点灵气与力量,但一种沉重的气势却由剑传达至心。

蓦然。兵马俑整齐划一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朝着中央紫金台那人臣服朝拜。

紫风起自紫金台。

风中站定的楚云齐,一剑在手,睥睨四方,大有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豪迈气概。

四面画壁,龙、凤、麟、龟,蠢蠢欲动多时,倏忽从墙壁上冲出。

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四灵圣兽,直上云霄,然后扭转纠缠成为一团影,似天外飞仙,砸在古剑上,挤入古剑中。

远远观望的众人合不拢嘴。

那个长相普通身无长物的年轻人,如擎着生命初始的精华,气凌风云,乾坤在握,一剑在手谁与争锋!

不过一弹指的时间,瑰丽的天地异象迅速逝去,古剑周身的铁锈纷纷剥落,露出并无特别的紫色剑身,唯一不同寻常的是,三尺两寸长的剑身中央,一道宛如泪痕的印迹,深深镌刻。

楚云齐爱不释手自上而下抚摸一遍古剑,温颜轻笑,“从今以后,你叫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