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悦答应一声,飞身而出,手臂一伸,便提起了那人的后领,脚尖在地上一点,腾空而起,眨眼间又回到了乐蝶亭,这几下兔起鹘落说不出的干净利落。

东方湄便有些愣怔,她可没想到云歌身后看起来娇滴滴的侍女竟然有这样的本领!随即便有些恼火,自己身边可没有这样的人呢!南宫彻!她一介商女能有几分本事,一定是南宫彻替她安排的!她能把生意做大,肯定也是南宫彻一力扶持的!

为了满足这个女人的金钱**,说不定南宫彻还曾经大开杀戒对付各级地方官员!

不过可惜,如今南宫彻自身难保,地方官员再怎么惧怕他昔日的威风,如今只怕也不敢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给他开方便之门。

所以,这女人也威风不了几天了!

诸般念头在脑中转完,东方湄才发觉自己像个下人似的站在云歌面前听她说话!不由得又羞又恼!回头大声呵斥:“彩雀!你是个死人吗?”

彩雀忙跑过来给东方湄在石凳上垫了坐褥,只是她可没准备茶水点心之类,只得尴尬的站在东方湄身后。

而此时,云歌已经失去了应付东方湄的兴趣和耐心,转头看着夏悦擒来的那人。

这是个四十左右岁的妇人,发髻中隐约可见白发,脸上布满了皱纹和雀斑,眼睛小小的,脸上除了惊慌,还有讨好的笑容。身子已经发福,脖子里满是皱纹,身上的衣服虽然还算干净,却在不显眼的地方打着细细的补丁。

云歌脸上很明显充满了失望,这绝不是刘蕊!相貌相去甚远,刘蕊虽然算不上出色的美人,可相貌也算秀美,而且她最爱美,绝不会容忍自己才二十多岁便衰老成这样!

东方湄见云歌神不守舍,便讥刺道:“你也知道自己不配了?”

云歌回过神来,摆摆手,命夏悦放了那妇人。

东方湄吩咐那妇人:“刘嫂,去给云小姐把你炖的绿豆汤端来,云小姐火气有点大,给她消消暑。”

刘嫂答应着赔笑,退下,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抹了抹额上的冷汗。神色阴郁地往亭子里看了一眼,低喃道:“看来,这里果真不能留了。”

东方湄神情倨傲,仿佛肯跟云歌见上一面已经是纡尊降贵,因此只拿着鼻孔看云歌。

云歌眉头轻蹙,她可没想到这世上竟有这般相似的背影……或许她就是刘蕊的生母?因为刘蕊姓刘,所以她也假托姓刘?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复又吩咐夏悦:“再把那妇人叫过来……不,带到我的院子里去,我有事问她。”

夏悦打了个手势,自然有人去办。

东方湄却瞳孔微微一缩,冷然道:“云歌,你也太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了吧?刘嫂是本郡主的仆妇,你凭什么对她呼来喝去?又凭什么要把她带到你那里去审问?”

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东方湄,云歌漠然以对,目光在一碟切成小块的苹果上一落,轻轻说道:“苹果放的时间长了会变色,碧玉,赏给你了。”

碧玉欢欢喜喜道了谢,拿过去,地拿牙签挑了一块先递给夏悦,然后便津津有味却又十分秀气的吃了起来。

彩雀看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跟了东方湄十五年,却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东方湄不吃的东西宁可倒掉,也不会散给下人。偶尔赏赐一些吃食也绝不容许在她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享用……

东方湄撂下脸来,怫然道:“云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宁可跟婢女轻声细语说话,也不跟自己正面相对,是说自己在她心目中连婢女也不如吗?

云歌轻轻一笑:“郡主,直接说你请我来的目的吧。”

东方湄轻蔑的一笑:“我是给南宫彻下的帖子,没想到你却来了。你是脸皮厚到自以为可以代表南宫彻呢,还是你根本就没让南宫彻看到我的帖子?”

她本以为云歌听了这话会暴跳如雷。

谁知云歌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着,淡淡说道:“南宫说了,这件事交由我全权负责,郡主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我说。机会只有这一次,郡主若不把握,我也没有办法。”

东方湄气得两胁生疼,这个云歌恁的嚣张!竟敢跟自己这样说话!她哼了一声道:“你便是这样来见客的?连衣服也不换一件!”虽然她打从心眼里看不起云歌,晾了她那么久,但还是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倒不是为了云歌如此,主要是为了给自己做面子。

云歌淡然一笑,反问道:“郡主有把自己当客人吗?”

东方湄被噎了一下,一口唾沫卡在喉咙里,呛呛咳嗽起来,一张芙蓉面憋得通红。

云歌将手边一盏茶轻轻推了过去,道:“这茶我还没有用过,而且这杯子只有一只。”

谁知东方湄柳眉挑了挑,站起身扬手照着彩雀就是响亮的一个耳光,骂道:“你在本郡主身边十几年,怎的连个眉眼高低都不知道!”

云歌缓缓站了起来:“郡主,既然你要教训下人,我不便打扰,便先告辞了。”往亭子外走了几步,又停住,回眸一笑,“对了,郡主的食宿、赁屋子的租金、器物磨损,以及踏坏花园的费用等等,都是要结算的,嗯,便以一个月为一个结算周期,到时候我会叫人把清单送过来的。”

东方湄当场便炸毛了,厉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云歌步履轻盈,姿态娴,竟似没有把东方湄的话听在耳中。

东方湄怒火中烧,喝道:“别以为长了一张狐狸精

的脸就可以把南宫彻迷倒了!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小行商罢了!”

云歌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对夏悦点了点头,夏悦立刻凌空一跃,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东方湄眼前,二话不说,扬手在东方湄脸上便是十来个耳光,劈啪声响在东方湄耳中如惊雷一般,她懵住了,长这么大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敢打她!

待回过神来便嘶声叫骂:“你这贱婢,竟敢打我!你摸摸你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吗?”

夏悦噗哧一笑,当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随后一本正经的道:“回郡主的话,我的脑袋结结实实长在脖子上呢!”

东方湄的双颊已经肿了起来,加上极度愤怒,脸色隐隐发紫,厉声道:“好贱婢!本郡主非杀了你不可!”手臂一抬,黑洞洞的袖箭口便对准了夏悦。

夏悦毫不在乎,脚尖抬起在东方湄手腕上轻轻一点,两只袖箭带着破风的锐响,朝天射去。

东方湄脸色又是一白,她虽然会些武功,但是并不精,方才见识了两次夏悦出手便知道自己即便是出手也不过自取其辱耳。她又气又恨,若是自己还是南明尊贵的湄郡主,身边自然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守护,何必畏惧这样一个卑贱的婢女!眼眶一红,泪水汹涌而出。

夏悦丝毫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一些的好!”

东方湄发疯一般尖叫:“凭什么是我识时务?这贱人……”

话音未落,两腮上乒乒乓乓又挨了重重的几个耳光,嘴角都已经破裂,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嘴角往下淌。

夏悦眼神阴郁:“爷说过,谁敢对我们大小姐不敬,轻则打一顿,重则要了命!湄郡主,你自己给自己量刑吧!”

东方湄放声痛哭,却依旧不肯嘴软,含糊不清地道:“你这女人,年纪轻轻,心肠怎的这样恶毒!”

云歌返身走过来,笑容甜美:“湄郡主,我的恶毒你才只见识了一点点呢!我劝你还是谋定而后动的好,否则,便不是今日之结果!最后,奉劝你一句,莫再抱着你和南宫只见那莫须有的婚约不放。不过,你便是不放又能如何?还能抱着它过一辈子?我是不在乎这个所谓的婚约的。南宫更加没有放在心上。”

“你……”东方湄到底还是怕了,双手捂着脸,狠狠盯着云歌,“你便一点都不为他的名声考虑?”

云歌嗤的一笑:“东方湄,你还真的从未认识过南宫彻呢!这样的虚名他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你若肯安分守己,我便容你在我这里给你的弟弟养伤治病,你若再试探我的底线——东方湄,你也说了,我是个恶毒的女人,没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怕只怕,你自己承担不起!”说罢拂袖而去。

东方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姐姐……”耳边忽然传来虚弱的声音。

东方湄忙抬头,只见东方浚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他脸色苍白,即便有丫鬟搀扶,仍旧是摇摇晃晃。心疼的道:“浚儿,你出来做什么!”

东方浚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姐姐,以前你是我的天,今后,让我撑起你的世界吧!”

东方湄一脸茫然,却在弟弟眸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戾气,这一瞬间,她连哭泣都已经忘记。

病弱的东方浚,此时此刻,却像万马军中纵横捭阖的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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