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行刑的人已经由夏悦换成了秋意,秋意的剑法在四个护卫首领之中是最好的,轻轻挽了一个剑花,刘蕊的肩头便已经见到了森森白骨,削落的皮肉整整码成一摞,叠放在剑脊上,她手腕一振,这些鲜血淋漓的皮肉便落入了那条饿狗大张的口中。

她自己脸上冷冰冰的,没有半点其它神色。

玉玲珑快步走来,在南宫彻身为弯下腰去:“爷,鹤老先生到了。”

秦韵拍拍手站了起来:“今日乏了,给她上点伤药,明日继续。可要看好了,不能让她寻了短见。”

南宫彻立刻站起来给她撑着伞,一路并肩而去。

刘蕊也被抬上门板,抬走了。

冬灵走过来对着秋意抱了抱拳:“我今日才真的服了你!胆色果真远超我辈!”

却见秋意的脸越来越白,猛地把冬灵一推,抱着望晴轩院里的一棵树开始哇哇大吐,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满嘴苦味,手脚虚软,连手里的剑都拿捏不住,若不是冬灵手疾眼快扶住了她,说不定她就会倒在那片秽物上。

冬灵瞪大了眼睛,吃吃地道:“原来……原来,你就是个纸老虎!”

秋意少气无力的道:“你以为,我真的很凶猛?”

两人互相搀扶着一径去了。

东方湄望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心里有苦,嘴上却说不出。

东方浚沉声道:“姐姐,我们最好还是告辞吧,这里……终究不能久留。”

东方湄瑟缩了一下,秦韵把这里变成一个屠宰场,是不是也在向自己示警?若是自己再不知好歹,下一个刘蕊就是自己!

东方浚垂下眼睑,遮蔽了眸中的不屑,又重复了一遍:“姐姐,我们搬走吧!”

东方湄回过味来,忙不迭点头:“好!听你的!我……我已经对南宫彻不抱任何希望了!”

“不过,”东方浚话锋一转,“你最好还是去找南宫彻一趟,让他写一份书证实你们之间再无瓜葛,否则,咱们托庇于他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我们就这么走了,无端端便会把对南宫彻的那些敌意引到我们身上来。”

东方湄点头:“你说的有理,我这就去找他!”说着匆匆而去。

婢女红儿送了一杯茶过来,看着东方湄小心翼翼躲开望晴轩门口的秽物,消失在转角,这才问:“世子,您觉得,有用吗?”

东方浚一声冷笑:“这个蠢女人做成过什么事?若非有血缘关系,你以为我会容忍她成为我的负累?这一次不过是做个姿态。俗话说,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南宫彻一定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以她的脾气定会和南宫彻大闹一场,到时候我们彼此失和的消息自然会传出去,不必要的麻烦也会相应减少。”

红儿心悦诚服,赞道:“世子真是聪慧过人!”

东方浚便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小身板:“若不是先天不足,我也不至于被困井中……唉,时也,运也,命也!”

红儿忙道:“世子何必灰心?世子今年才十三岁……况且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已经好了很多了,焉知日后不会更好?世子天纵英才,白手起家,好容易建立的基业……奴婢还等着世子领着大伙儿更上层楼呢!”

东方浚豪气勃发,大笑道:“好!你放心!大丈夫在世,不建立不世之伟业,岂不白来了一遭?”

红儿便用看天神的目光看着他。

南宫彻正陪着秦韵说话,哪里有闲心见东方湄,直接便命人赶出去。

来撵人的人口气也不好,东方湄气急,头脑一热,便把实现藏好的菜油泼在了秦韵的院墙上,然后放了一把火。

外面时刻有人看着,她想得虽好,可火势才一起,便立刻被扑灭了,但也因此,她被赶出来的女护卫狠狠揍了一顿,身上疼痛难忍,心中羞愤难当,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望晴轩。

回到望晴轩之后,才发现跟随自己一路逃过来的下人跑了一半,大约是被今日秦韵的凶狠吓怕了,生怕跟着东方湄哪一日便会遭了池鱼之殃。

这些东方浚是知道的,不过他并没有阻止,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人,走了就走了。

东方湄却不同,她真真感受到了被背叛的痛,这些人以前对她视若神明,她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啊!可如今,明知道大难临头,他们不思不保恩情,竟还有脸卷了金银细软逃走!

见她神色不善阴郁,彩雀战战兢兢过来服侍。

东方湄抬手一个耳光便赏了过去,咬牙骂道:“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东方湄这里暴风骤雨,秦韵屋子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鹤长生老先生带来了大批的良药,又问秦韵求了一些药材,一头钻进专门给他辟出来的小院儿。

此外灵猿也从京城回来了。

此刻正欢天喜地在桌子上翻着筋斗。和闻讯赶来的阿硕抱头痛哭。

屋子里所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过了片刻,秦韵把服侍的人都赶走,这才问灵猿别来情由。

灵猿便把京里发生的事汇总了一下,简单讲述一遍。

南宫彻饶有兴味在旁边看着灵猿嘴巴一张一合“吱吱吱吱”,一边懒洋洋的道:“为何不叫我也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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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韵一笑,便把灵猿所说,转述了一遍:

南宫宇受伤之后一直缠绵未愈,一度高热不退不能上朝理事,正在这当口儿,京城内白塔变红,井冒血水,各大臣以及僻静角落里频频出现玉玺。

京城附近还有枯树复活,口吐人言,以及将死的猪羊人立行走……

好端端的良田沃土忽然一夜之间变成了沙砾场……

鱼塘里一夜之间所有的鱼全都翻了肚皮……

种种迹象都表明,新君即位导致天怒人怨。

加之突然各地的官吏忽然人品集体下降了数个等级,对百姓盘剥日益严重,逼得贫民们纷纷鬻儿卖女,更有软弱无能的还举家自戕。但凡性子刚强些的,便抛家舍业要么做了拦路抢劫的强盗,要么做了占山的山王。

势力大的草莽英雄,甚至还能杀官夺府。

各地告急的书雪片一般飞往京城。

南宫宇暴跳如雷,伤势加剧。更加不能理事。所以如今是梅太后在垂帘听政。

讲到这里,秦韵疑惑道:“我虽然下手挺狠的,但也不至于叫他一病不起吧?”

灵猿道:“哦,我忘记说了,老皇帝逃走了,临走把南宫宇的子孙袋也一同捎走了!”

秦韵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低头轻笑,这父子二人真是前世的冤孽!

南宫彻眨了眨眼:“你莫欺我听不懂,我猜你一定是在笑,老子让儿子绝后的事!”

秦韵忍了笑:“这难道不是你的手笔?”

南宫彻撇了撇嘴:“我怎么会做这么没水准的事!分明是老皇帝自己做的!嘿嘿,说到底,南宫宇的儿子也是他的孙子啊!他就这么把自己未来的孙子都杀了!你说,他狠不狠?”

秦韵又问灵猿:“妃呢?妃还在宫中吗?”

灵猿摇头:“就是她救走的老皇帝。”

秦韵愣住了,这妃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南宫彻冷笑一声:“你理他们呢!便是他逃出了皇宫又能怎样?那个位置到底已经不是他的了!我先前派走了疾风若雪就是截断了老皇帝的后路,帝陵里此刻正有一具和他身体特征完全相符的尸体,甚至比他自己还像他自己。你说,便是他向世人说他没死,一旦惊动了帝陵,还有谁会信他?看着他入殓的人何止万千!”

秦韵也不知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南宫彻神色冷峭:“若我是他,干脆就带着妃找个山明水秀地方隐居起来,反正不愁吃喝,还乐得逍遥自在。可若他不甘心老于林泉,便别怪我不留情面!他这样胡闹下去,南明的江山迟早会断送!到时候遭殃的还不是普通百姓?便是你我也会因为连绵不断的战火无法平静度日!”

秦韵目瞪口呆,说了这么多,只要他真正在意的只有最后一句话吧?

南宫彻忽然笑道:“你怎么不问我那些流民、土匪杀官夺府的事?”

秦韵白了他一眼:“还用问吗?除了你,还有谁能想出来这样的主意?灵猿说了,他们不光杀官夺府,而且纪律严明,非但不扰民,还每到一处都开仓放粮,散尽了赃官污吏的家财。试问,流民和土匪能有这样的觉悟?”

南宫彻嘿嘿一笑,同时又道:“可我不明白,为何各地的贪官酷吏一下子如雨后春笋一般多了起来?南宫宇即位之后可是花大力气整顿吏治来的。”

两人正谈着,忽然有个小丫鬟闯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大叫:“不好了!袁家小少爷和袁小姐不见了!”

秦韵霍然站起,厉声道:“你说什么?”

那小丫鬟这才蹲下身子福了福,两鬓的汗珠儿晶莹剔透,映着她红润的小脸儿也十分娇艳,口齿清晰地道:“袁家老太太昏倒了,袁小少爷、袁小小姐都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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