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彻大吃了一惊.不知道她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來.方才的怒气怨气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抓住了秦韵的肩膀.

秦韵一甩肩.冷冷说道:“放开.”

南宫彻听她声音微带颤抖.知道她是动了真怒.更加不敢拿捏.忙陪笑道:“你生气啦.”

秦韵抿紧了唇.不说话.伸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抬步继续往外走.

南宫彻慌了神.忙伸臂把她的腰抱住了.陪着小心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有口无心的.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别生气了好不好.”

秦韵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來.“你也不用跟我好一阵歹一阵的.好的时候嘴上恨不能抹了蜜.歹的时候却拿那不相干的人來讽刺我.我好歹从小都是爹娘手心里的宝.这几年又由着自己的性子惯了.实在受不得委屈.

“你若要我每日里为了一个死人跟你赔小心.你放心.我做不到.”

南宫彻这才明白她想歪了.忙笑道:“我只是气你不重视我们的婚礼.我可从來沒把袁士昭当根葱.”

把秦韵的身子扳过來.抬袖子替她擦眼泪.“你的眼泪金贵着呢.除了在岳父岳母灵前.我可从沒见你哭过.今日.我这罪过可是大了……”

秦韵推开他的手.嫌弃道:“什么脏袖子.”

南宫彻嘿嘿的笑:“这可是你给我做的新衣服.今日才上身.怎么会脏呢.”

秦韵自己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少贫嘴.我几时说过不重视婚礼了.我只是觉得虚名相对于我们两个人的小日子.实在算不得什么罢了.上一世.爹爹尽其所能给了我一个比皇家公主还要隆重体面的婚礼.可也挡不住袁士昭对我的算计.最后我落得个……”

南宫彻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快别说了.我可不是有意要惹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我听你的.既然你不喜欢热闹.我们便安安静静的吧.”

秦韵横了他一眼.嗔道:“我又改主意了.我非但要一场举世皆惊的婚礼.而且还要你送來丰厚的聘礼.若是聘礼不能让我满意.我还不嫁了.”‘

“哎呀.别呀.”南宫彻急了.“你这不是诚心刁难我么.你手里什么样的珍宝沒有.我手里这点家底只怕你看都懒得看一眼.”

秦韵这才露出些笑容.使着性子道:“那我就不管了.我只管收聘礼.不过你放心.只要聘礼有了.我的嫁妆自然不会比你的聘礼逊色.”

南宫彻愁容满面.垂首盘算自己的私藏.

秦韵让他松开自己.整了整衣服.清清嗓子:“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至于南宫康.你还是见一见的好.总是这样牵扯不清.什么时候是个头.”

南宫彻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答应了:“我又不是真的不见他.我只是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罢了.”

在门房里坐着喝茶的南宫康已经窝了一肚子火.别说如今他是事实上的九五之尊.便是在以前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沒人敢这样怠慢他.居然只让他坐在门房里和几个下人一起吃茶.

若不是南宫德明里暗里示意他稍安勿躁.依着他的性子.早就拂袖而去了.

好容易里面递出來了南宫彻的“请”字.南宫康立刻站起來.揉了揉自己因为久坐而略显麻木的双腿.在南宫德的搀扶下往正厅走去.

南宫彻居中而坐.手里捧着一杯茶.正低头品茶.神色却有些飘忽.落在南宫康父子眼中.便成了散漫.

南宫康在厅门口站定.见南宫彻丝毫都沒有起身的意思.心里老大不痛快.但想着自己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因此轻轻咳了一声.脸上堆起笑容.亲亲热热叫道:“五弟.”

南宫彻轻轻抬了眼皮.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哦”了一声.“大皇兄來了.这真是贵足踏贱地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讽刺.南宫康的脸立刻红了.却又不得不强忍着羞恼.做小伏低:“五弟哪里话來.五弟逍遥自在.你这里才是真的的福地、宝地.哈哈哈.”

南宫彻不接他的话茬.因此南宫康干笑了一阵.尴尬的住了口.

南宫德见南宫彻这般模样.心中也不大痛快.但是想着如今到底是托着这位叔叔的福.自己父子才有了君临天下的机会.便忍了下去.扶着南宫康在南宫彻下首坐下.自己在一旁侍立.笑道:“五叔一向洒脱不羁.侄儿羡慕得很.只是.以前侄儿年幼.后來又被奸人所害跟着父王流落在外.竟是无缘与五叔亲近.心中甚觉遗憾.”

南宫彻抬眸仔细看了南宫德一眼.这少年初初长成.眉眼是南宫家特有的英俊.五官倒是十分温和的样子.可是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算计.不禁一叹.到底还不是自己心中最理想的人选.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矮子里拔长子.南宫德见他看自己的目光满是挑剔.态度越发谦恭了.微笑道:“侄儿希望能够日日聆听五叔教诲……”

“噗嗤”一声.南宫彻忍不住笑了.“让我教诲你.你问问你父王.可愿意让我把你教成第二个嚣张王爷.”

南宫德尴尬地红了脸.这回把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南宫彻却真的有点高兴了.虽然这孩子少年老成到底还沒老成到骨子里.否则也不会说出这样拙劣的奉承话來.

南宫康咳了一声.道:“五弟.你看如今天下已定.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

“是啊.”南宫德抢过话头.“所以.侄儿和父王一起來迎请五叔登基.”

南宫康惊呆了.仿佛一个炸雷响在头顶.好半天缓不过劲來.脸色难看极了.

宫彻淡淡瞟了他一眼.却对南宫德道:“你年纪还小.所经过见过的人和事还不够多.机变不足.不过以后经历的多了.便好了.不独你.便是你父王也是一样.虽然他早早被贬出京去.可是到底还有一块封地.在那封地上.他便是天.

“所以从小到大他几乎沒有受过挫折.也沒吃过什么苦.自然也便不知道受挫和吃苦是什么滋味.

“你也一样.一生下來便是尊贵的皇孙.被你父王母妃捧在手心里长大.吃过的最大的苦头便是前几年那场病.受到的最大的磨练便是这两年的征杀.可是真正冲锋陷阵的可不是你.说句难听的.只怕你的手上一滴血都沒沾过吧.”

南宫德红了脸.低下头去.

“我这番话可能不好听.”南宫彻自顾说着.“我也不管你们爱听不爱听.只怕这世上除了我.也不会再有人这样跟你们说话了.”

“忠言逆耳利于行.”南宫德诚恳的道.“侄儿爱听.”

南宫康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论长幼.自己是长兄.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幼弟对自己指手画脚了.论尊卑.自己是明天的九五之尊.他的身份.嘿嘿.若是自己一个不高兴.说不定便会成了罪民.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言不惭..

南宫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管对南宫德道:“你胆子还不够大.胆子不够大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可以守土.未必能够开疆.所以必要的时候是该见见血的.咱们南宫家可从來不出心慈手软之人.

“还有.你那点小心思在我面前可以收起來了.你知道阴谋什么时候用.阳谋什么时候用吗.”

“啊.”南宫德瞪大了眼睛.从來沒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南宫彻嗤笑一声.道:“比如说.对着我.阳谋是行不通的.你若想铲除我.只能用阴谋……”

“五叔.”南宫德慌忙跪下了.“侄儿万万不敢有这个念头.”

“瞧你吓的.”南宫彻淡笑道.“你便是有这个念头又能如何.我知道在你父子眼中.我便是你们走向帝位那块最大的绊脚石.有意除掉我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我只是告诉你.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阳谋是行不通的.但是阴谋呢.也要仔细筹谋.一定要算无遗策.才可以用.比如说.你方才恭维我.难道不是打着欲擒故纵的点子.

“可是你还太嫩.一言一行.神色变幻间便已经把你心中所想告诉我了.我自己是什么样.我还不知道.所以你这个阴谋拙劣至极.

“至于用阳谋.那便是要光明正大的算计一个人.只有你的实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才能使用.

“我跟你说的这些.你都听懂了.”

南宫德静静思考片刻.道:“五叔的意思是凡事都要谋定而后动.而且为人君者.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嗯.”南宫彻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这样杂乱无章的说了一通.你能领会到这两点已经不易.孺子可教.”

南宫康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只觉得眼前的场面诡异的怕人.

南宫彻瞟了他一眼.微微摇头:“你父王的悟性便不如你.我当初之所以选了你们父子.便是看在你的面上.今后你可要好好看着你父王.他若有什么冒进或是荒疏之处.还需要你在一旁提点着些.”

南宫康气得脸色发青.南宫德背上却冒出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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