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从未见过这样的南蔷,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人。

君墨焱。

一样的冷酷,一样的狂傲,一样的,嗜杀。

她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是活泼的,聪颖的,狡黠的,娇俏的,却从未是如此这般,让人看不透。

她像是一个多棱镜,每一个角度看去,都是一个新的体验,每一个角度的她,都还是她。

只要是她,就好。

他眼底露出熠熠生辉的光华,指尖微微动着,温润的嗓音淡淡响起:“生死,在你一念之间。六妹妹,我希望你在动手之前能够看一看那些仰望于你的人,切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所说,他相信她懂。

南蔷挑眉,森冷的寒意从她明亮的眸子里闪过,突然捂着嘴轻笑,道:“大哥哥多心了。”

希望,是他多心。

——

青木塔顶端,一个身着一袭夜行衣的沧桑老头子独身一人坐在塔顶下的一个祭坛旁,祭坛之上,是一株散发着微微绿光的木藤,看起来很是一般,但它周围的空气波动却好似有生命一般随着木藤的呼吸而呼吸着,这就是青木家族世代守护的至宝——渊木藤。

也是木梵和慕容睖的目标所在。

他们要得到它,却不是收服它。

然而,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了。即便渊木藤现在就在他眼前,他也拿不到。

只见他身上的夜行衣有些地方已经被利器割破,一向仙风道骨的潇洒容颜也挂了花,点点血痕,可见其闯入青木塔时的狼狈。若南蔷看到这一幕,不会像平常那样嘲笑于他,反而会立即由美丽可爱的小少女变身女杀神,因为他是她的逆鳞,是她南蔷最在乎的家人。

此刻的南蔷,何尝不是在担心她的师父?

木梵看着那株渊木藤,看着它充满灵性和生机的一指分支,他要的,不过是那分支罢了,又不是要把整株渊木藤全部拿走,亏得青木家族的人这样小气,不给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置他于死地。

若是在他全盛时期或许还可以一试,但现在他身受重伤,根本无法出青木塔,遑论奈何渊木藤了。木梵首次如此颓唐地看着自己的一双苍老的手,这双手,曾经握着她,承诺她走遍天涯海角,如今却连为她取一件东西都做不到。当年承诺的事情未曾做到,今次答应的事情又——

唉——

孤寂的夜里传出一声低叹。

“小南儿,为师既盼着你能来,又盼着你不能来。这青木家族的手段可不是你能应付的,只希望君墨焱那小子能把你好生护着。”木梵自言自语着,想到自己的宝贝徒弟,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欣慰。

就算他真的死在了这里,他还有弟子继承他的衣钵,还有弟子会替他,照顾她。

“浅月,我木梵对不起你,负了你是我的错,但我绝不会一错再错。若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然不会放开你的手。”木梵苍茫的神色有些陌生,却温柔。

他透过青木塔的顶端天窗看向遥远的东方,在那里,有着他一生的爱人,她还恨他,却也没有忘了他。

“若我能够逃过这一劫,我定会前去天涯之巅带你走。”他声音低沉,却坚定无比。

——

青木家族,议事堂。

“家主,最近频繁有大陆上的人出现在西海域,要不要属下去查一查那些人的来历?”一个全身裹在黑衣的人对着议事堂上端坐着的青木阳恭敬道。

青木阳,青木家族的家主。

几年前拿到了玄氏一族神山的阵法图,将神山上的灵气引入蕴养渊木藤的祭坛后,毁了神山的开启大阵,导致玄氏一族再也无法进入玄氏神山,从此陷入最危急的情况。

而他,也因立了这样的大功,老家主主动让位,让他接受了传承,成为新一代的青木家族家主。

他身着一袭水绿色青衫,仿若没有听到属下的禀报,神情淡淡,却带着三分怨气,四分寒意,三分,回忆。

只见他站起身来,轻轻推开窗户,青木家族的议事堂建得很有新意,临山而见,一眼望去,可以看到整个西海域,甚至能够看到遥远的东海域的隐约轮廓。

青木阳眼眸带笑地站在窗前,望着天空忽然飞过的一群白鹭,笑里带着邪异的温柔气息,微风吹过茂密的竹叶互相摩擦沙沙作响,青衫被风浮起跌落,带着药香弥漫在空气里。

他的手下不敢打扰他,只能静静等待着。

蓦然回头,他整个人映照在朝阳的晨光里,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明明是一个男子,却生就最为美丽而动人的女子样貌,但却不是十分的女子样貌,他眉宇间的冷厉和刚硬,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那一份柔性美,天然一段温醇,全在眉梢;平生万种算计,悉堆眼角。

这就是青木阳,这就是玄玥一直死心塌地爱着的男人,这就是施展计谋将曾经叱咤大陆的木梵和慕容睖逼得步步后退的深沉家主。

“清山,你说那个人会来吗?”青木阳斜睨一眼叫做清山的人,目光淡淡,情绪却有些不稳。

清山顿了顿,知道家主问的是什么,当年的事情,他全程参与了,他见证了家主的冷酷绝情,也见证了他夺权的一切高深手段,这个男人,是他的主子,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冷心冷情的男人。

或许他的心还不够冷,不然今日也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属下不知,但属下已经确定,木梵道人的弟子南蔷此时应该已经进了西海域,另外,玄九夜很有可能带着定海珠随她一同前往。”

青木家在西海域的势力非同小可,岂会查不出进入西海域的人的身份?只是,暗处一直有人不断释放烟雾弹扰乱他们的探查,这才只知其人已到,却不知隐匿在何处。

“定海珠果然还是被带来了吗?木梵道人不愧是大陆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知道我想要什么,只是,他这样做,可知后果?”青木阳笑着,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像是在与清山说话,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他施计把木梵逼到青木塔,一个原因是木梵其人确实很难对付,若不如此,他一定可以逃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定海珠。

他知道木梵的弟子南蔷是什么样的人,甚至知道南蔷身后的势力,知道君墨焱对南蔷的重视程度,所以他预料君墨焱会为了南蔷前去无间派取一件东西,那东西对南蔷太过重要,他定然不会坐视其被其他人夺走。而只要君墨焱去了无间派,定海珠就会随之现世。

定海珠一旦现世,他必然要将其拿到手。

一步一步,他早已算计好,唯一没算出来的,是南越也来了。他到最后,都不一定知道南越居然会陪着南蔷到他青木家族。

“家主,我们,需要增强调查力度吗?万一他们在三日后的青木塔开启大典动手,只怕会影响祭祀。”清山有些担心道。

不是他太过小心,而是南蔷其人,玄九夜其人,都不是一般人,他们或许不是武功最为高强的人,但手中的底牌却让人防不胜防,青木家族的祭祀大典尤其重要,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

“有那个人暗中阻扰着,就算你加大调查力度也没用。”青木阳关上窗户,像是合上一扇关于过去的黑暗、丑陋、懊悔的大门,回过身来,看着他的手下,一字一句道:“放心,三日后,我等着他们找上门来。定海珠,我要他们亲自送到我的手上。”

自信。

这是一种一切掌握在手中的自信。

“是。”清山闪身退去,偌大的议事堂,只留下一个青木阳独孤地站在那里,良久,他忽然闭眼,暗叹一声。

——

“大哥哥你也要易容?”南蔷十分诧异,当南越跟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时,她差点一口饭喷了出来。

之前进城时也没见他闪闪躲躲啊,这西海域好像也没什么认识他的人,他怎么突然要求要易容了?莫非,他真和青木家族的人相识?

南蔷皱着眉,没看到玄九夜狐疑的目光。

“易容做事会方便许多,若被人认出我是南家的人,只怕会给南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南越缓缓解释着,也不看南蔷和玄九夜诧异而怀疑的眼神,只是认真地盛了一碗汤,然后放在南蔷面前,“把这个喝了,对身体好,这几日看你食欲不振,脸色都不好了,这个样子,你师父看到会有多心疼?”

语气责怪,却更像是最为亲昵的关怀。

玄九夜目光森冷地看着那碗汤,忍住要把那汤洒了的冲动,冷哼一声,起身,回房。

南蔷看看莫名其妙离开的玄九夜,再看看南越一脸关怀的俊脸,忽然觉得这气氛有点怪怪的,挨不住南越期待的目光,南蔷端起碗咕噜咕噜把汤喝完,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大哥哥要跟我一起去明天的祭祀大典吗?”

她记得,他好像说过,他不会参与太多,怎么这会儿又改变主意了?

“自然要去。你不了解青木阳这个人,他——”南越忽然发现自己说的太多,不由顿住,笑道:“这汤味道怎么样?是我亲自熬的,应该还不错吧?”

这转换的,也太迅速了吧?

南蔷无语,也不继续追问,点点头,“喝的太快,没察觉什么味道,不过既然是大哥哥亲自熬的,应该是上品。”

睁着眼睛说瞎话,南蔷的特长之一。

他轻笑,从袖中拿出一张手绢想要给她擦去嘴角的汤渍,这动作,南蔷吓得差点把面前的碗给打翻,一把抓过那手绢,大声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因为太激动,导致这声音太大,把刚走的玄九夜给招了回来。

玄九夜阴恻恻地看着南越,冷哼一声,看了看南蔷手上的手绢,似笑非笑,道:“看不出来南家大少爷这样照顾自家妹妹,若本少也有像南蔷你这样乖巧懂事的妹妹就好了,本少一定对她比南少爷对南蔷你更好。”

语气讽刺,却带着些微的试探。

南越轻轻摇头,“非也。我有很多妹妹,但尤其喜欢六妹妹。六妹妹很得我心,对她好,完全是出于自愿。”

意思就是,我对她好不是因为她是我妹妹,而是我喜欢,我喜欢对她好。

一时之间,暗流奔涌。

南蔷实在搞不懂南越是什么意思,他说话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很迷茫,又很诡异。他与她,确实是兄妹,兄妹之间该怎么相处她不知道,但她绝对知道的是,哥哥对妹妹的占有欲不会这么强,或者说,一个哥哥,是不会有意无意试探妹妹的心意的。

跳过这一段,他应该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谁,也知道那个男人有多小气,有多爱吃醋,为何还会——

罢罢罢,她的情商,自从碰到墨焱之后就变低了,现在她也不想多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她要做的,是在墨焱赶到之前把师父救了,然后去东海域。

“玄九夜你阴阳怪气说什么呢?大哥哥是我哥哥,对我好不是应该的吗?倒是你,风流至此,谁愿意成为你妹妹啊?”南蔷对玄九夜说话一向不留情面,偏偏玄九夜还就喜欢她这样,这说明她不把自己当外人。

当然,这是玄九夜一厢情愿的想法。南蔷的想法是,她完全没有必要和玄九夜虚与委蛇,那太浪费她的智商。

碰了一鼻子灰的玄九夜也不生气,至少今日这番争论,南蔷还是放在心上了,以后她一定会对南越多留一个心眼,这样很好,南越想做什么都得再想想了。

南越见南蔷生气,也不多说什么,眼角含笑,轻声问道:“六妹妹何时给我易个容?”

南蔷一愣,额,忘记正事儿了。

“现在。”

“有劳六妹妹了。”

看着离去的两人,玄九夜一口恶气憋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哼,等君墨焱那妖孽来了,我看你还得瑟。某夜阴恻恻地看着南越消失的方向。

南蔷从药箱里取出一些备用的人皮面具,招呼南越躺下,将药水倒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在他俊逸的脸上轻轻揉动着,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打量除了君墨焱以外的男子,诚然这个男子是她的哥哥,但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的俊美,不似墨焱那样冷傲邪魅,不似玄九夜那样风流若桃,不似非凡哥哥那样浩然正气,不似辰非那样阳光清朗,他好像一个来自黑夜的暗夜精灵,带着一点冷峻,一点温和,一点邪异,这样的一张脸,一直在她眼前晃动,而她竟也一直忽视着。

想想,南蔷觉得自己是变乖了,自从和墨焱在一起后,她这个喜爱看美男的习惯已经悄然改变。

他亦在她专注打量自己的时候感受着她柔软小手上传来的丝丝冰凉,虽然只是简单的易容,上药,在他心里,却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难得。

她是他的妹妹,他对她的好,只能以一个哥哥的形式。

却不知,谁为谁沦陷,谁为谁痴狂。

然而,这一切都会过去,他只能静静地、偷偷地享受着这一刻,把这一刻永远地留存在他的记忆中。待她爱的那个男人赶来,她的微笑,就会只属于那个男人。

但是这一刻的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个男人会为了她做到什么地步?

他答应南蔷帮她甩掉君墨焱,一个原因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与南蔷独处,但更深一层的原因却是想看看,在这难得的局势面前,君墨焱会选择天下?还是美人?

无论他选择什么,他南越的选择都不会改变。因为那是他唯一的选择。

“大哥哥,我其实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答应回南家的原因,你真不担心我把南家覆灭了吗?”南蔷面无表情地将人皮面具小心地覆在他俊美的脸上,低声问道。

这样的话,她一直没问,只是因为那时候她不屑。

但现在不一样,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当初她眼中一个无关紧要的对手,而是珍重在心里的一个哥哥,或者说,一个朋友。

从他的一举一动中,她看不出他对自己有何恶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好似都站在了自己的角度上,这样的理解,来之不易,她不想将之丢弃。

“你不会覆灭南家的。”南越语气肯定,感觉到南蔷的手微微顿了顿,他没由来的觉得心烦。

这样看透人心,有时候真的让人很讨厌。

她妖娆一笑,秀眉微挑,“你如何知道我不会?”

“飘渺谷救下南夜和林思涵的骨肉,漠北国又为卿晚盈解蛊,还救了南风一命,只凭着这两点我就知道六妹妹你不是嗜杀之人,所以我你不会覆灭南家,况且——”他低叹一声,不再说话。

况且,南家覆灭与否,于你而言,并无多大关联。

南蔷眯着眼睛,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出神。

南越的一句话就把她对南家人做过的那两件极为隐秘的事情揭开,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知道很多事情,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或者,他还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关于她胡乱猜测却又不得不深思的一切?

“大哥哥的手段真是神通广大啊,连这些都知道。”南蔷干笑一声,脸色微沉,迅速为他易容。

片刻之后,她将铜镜往南越身上一扔,“看看满意否?”

南越从未见过她如此撒娇模样,知道自己一语道破她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惹怒了她,也不好再提,一手接过那险些砸到自己的铜镜,看了一眼镜中人,不由苦笑一声,“六妹妹就算是生气,也不能把我易容成这副德行啊?”

镜中的男子除了一双堪称极品的眼睛之外,其他的放哪儿都是个极其引人注目的焦点,为毛,实在是太——

丑。

了。

一个美男子能够被丑化成这样,只能说,南蔷的易容术实在是太强悍了。

“大哥哥这是不满意了?”南蔷双手横抱,挑眉,冷笑。

南越不说话了,好吧,谁让他低估了她的小心眼程度?自作孽,不可活啊。

“南蔷,你不是今夜有计划吗?怎么还没弄好啊?快点,天就要黑了。”玄九夜在外面敲门,直到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睁大眼睛忘记呼吸了。

“这这这——”

他惊讶地指着南越,左看看右看看,除了南蔷和这个丑男人,没有第三个人,也就是说,这个丑男人是南越?

他好看的脸皱啊皱,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俊美的南越突然摇身一变变成这副德行,这简直充满了违和感啊。

“这什么这,这是我大哥哥,怎么样?我的易容术还不错吧?看看,连你都认不出来了,更何况那些心思不正的人。”南蔷意有所指,看向旁边的南越,笑道:“大哥哥,我说的对吧?”

南越无奈,摇摇头,不说话。

玄九夜呆了,真的是南越啊。

下一秒,他疯狂大笑,“哈哈哈,没想到你南越也有今日,真是笑死本少了,哈哈。”

被嘲笑的某个丑男人目光凛冽,只见他身形一动,玄九夜保持着大笑的模样不动了,那模样,比他眼前的丑男人还要滑稽。

南蔷抚额,绕开玄九夜大步向前走去。

一切成败,就在今夜了。

南越阴恻恻地瞥了玄九夜一眼,跟上南蔷,独留他风中独立。

半个时辰后,玄九夜苦着脸找到南蔷,“你大哥也太小气了,诚然我是忍不住嘲笑了他一番,但他也不至于让我站在门口半个时辰啊,你说说,是不是太过分了?况且你才是害他变成这丑模样的罪魁祸首,他怎么迁怒到我身上来了?难不成看我武功没他高,欺负我不成?”

南蔷听着玄九夜委屈的投诉,抬眼看看他身后的人,默然,抬起她纤细的手指指了指他身后,“你若是不爽,大可以找他报仇。”

语罢,神色如常地看着下方窸窸窣窣的人影。

玄九夜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打不过他,怎么报仇?最好别让他逮着机会,不然他一定不会轻易让他好过的。

在心中yy了半天,终于觉得舒坦了些。待他回神时,看到令人惊悚的一幕。

南蔷神情凝重地坐在青木家族准备大典时需要的东西的专属仓库上,指尖微动,看不见有什么东西从她指尖落下,却能发现空气微微震荡起来,随着空气的变化,南越一手护着她,一手催动内力配合她的动作。

随之而来的,就是鬼哭狼嚎的惨叫。

“走。”南越低吼一声,抱着南蔷在青木家族的高手到来之前飞身离开。

玄九夜立即将轻功施展至极致,跟了上去。

开玩笑,南蔷弄出这样大的动静,若是被青木家族的高手围攻,定海珠他还要不要了?

险险避过青木家族的追踪,三人逃到西海域最靠近青木塔的一个小客栈,刚坐下玄九夜就有些耐不住了,问道:“这就是你今晚的计划?会不会太打草惊蛇了一点儿?”

下毒?唔,这确实是南蔷最爱干的事儿,因为她武功不好,况且还比较懒,能用下毒解决的事情就绝不大费周章和别人打个你死我活,但是她选在今夜下毒,根本就是故意打草惊蛇,但理由呢?这样做的理由呢?

南蔷白了他一眼,忽然问道:“大哥哥你确定这里不会有人追来吗?”

在某种程度上,南蔷已经把自己的安全交给了南越,这个关键时候她对他表现出来的莫名信任,确实是有点不正常,但她也懒得想,毕竟自己若是出事,对他,对南家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不是?

“六妹妹这话问得有些多余了,难道你不是故意把高手吸引到那边,最终目的是这里吗?”南越幽幽道,烛火之下,他丑陋的脸庞在这一刻竟然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光华来,看着这张脸,南蔷忽然很后悔自己没把他易容得更丑一点。这个男人,多丑的面貌都改变不了那双看破一切计谋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让她想起了墨焱。

墨焱,你还好吗?你——有没有来找我?她低声叹息,希望他没有来,却又莫名期待能够看到他。

——

幽静的小院里,还是那两个人,一如当年分别的场景。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她亲自到这里来,墨焱,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爱那个女子。”南宫齐晨举起酒杯,嘴角弯起一抹莫名弧度,眼角含笑。

君墨焱皱着眉头,同样举起杯子,清脆的酒杯碰撞的声音,与当年分别的那晚几乎一致。

“可惜我还是没能立刻找到她。那个小女人,丢下我就跑了,也不想想这无渊海的西海域有多复杂,万一遇到危险该怎么办?青木阳真有她想的那么好对付吗?这个傻瓜。”他一口喝尽杯中酒,心底无边的火焰在这一杯酒中爆发出来。

南宫齐晨神色突然凝重下来,道:“青木家的人也一直在找他们的行踪,我只能让我的人暗中干扰他们的视线,与南蔷在一起的另外两个人很会隐匿之道,至今还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不过你不用担心,明日就是开启青木塔,进行青木家族祭祀大典的日子,无论是青木阳还是南蔷,都会出现的。”

“哼,也不知南越安的是什么心思,一路的阻扰,到了这里还把她藏起来,他——”君墨焱微眯着一双凤眸,星目中闪过一道精光,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南宫齐晨被他的半截话说得心痒痒,好奇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南越这个人的背景你已经知道了?”

君墨焱瞥了好友一眼,对他眼中的好奇之色视而不见,看着屋外的月色,冷峻的神色因想到某个逃跑的小女人而变得柔和不少,良久,在南宫齐晨以为君墨焱不打算说话的一刻,他缓缓开口,反问道:“南越不仅能轻而易举进入西海域,还可以带着两个人躲过青木家族的查探,你说,他与你们无渊海有什么关系?”

南宫齐晨摩挲着下巴,仔细思考着君墨焱的话,只见他原本还比较慵懒的神色逐渐变得慎重起来,嘴角醇和的笑意已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难得一见的凝重。

“你的意思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觉得这猜测着实让人不敢相信。

君墨焱没有看他,只是静静欣赏着月色,懒懒道:“这事儿我就说到这儿了,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查吧。你现在已经是南宫家的家主了,掌控五灵草的你若是想知道某些秘辛应该不会太难。”

“这事儿确实也只能说到这,对了,我还没问你,你真的打算闯进青木塔去救人?”南宫齐晨有些担心地看着君墨焱,满眼的不解。

他既然都抛下那边的事情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确实是有这样的打算?

“不然呢?难道你要我看着自己的女人进去冒险吗?”他仰头喝了一杯酒,再次给自己满上,继续道:“一个男人,除了宏图霸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保护好他的女人。”

听着君墨焱的话,南宫齐晨心中一震,是啊,如他那般,几次都靠着自己的女人才转危为安,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差劲了些。不管了,等忙完了君墨焱的这茬,他立刻去齐家提亲。

“作为相知多年的朋友,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二,青木塔与我们南宫家的神殿一样,都是靠着灵物支撑的,神殿更重防护,青木塔却偏于攻击,内部的机关不是一般人所设的阵法,而是由塔顶的渊木藤所控制,这也是青木家族的人迟迟不上塔去抓木梵道人的原因。你确定你要去冒险?”

“明日不是开启青木塔的日子吗?”君墨焱毫不在意道。

“青木塔明日确实是要开启,但是那只限于青木家的人进入,渊木藤是认血脉的,你不是青木家族的人,只能硬闯。”南宫齐晨皱眉,想了想,继续道:“其实你可以等到青木阳把木梵道人带出来之后再动手。他不是要定海珠吗?只要南蔷和玄九夜不出现,他就会以木梵道人为人质,倒时候再出手会保险很多。”

“你觉得连你都能想到的问题青木阳会想不到?不要忘了他是如何成为青木家族的家主的,玄氏神山一事,你真以为只有无渊海的高层知道吗?”君墨焱站起身来,手中握着酒杯,语气淡漠。

南宫齐晨突然笑了,哥俩好地搭上君墨焱的肩膀,与他平日里的温润优雅完全属于两个极端,只听他轻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你既然决定要冒险,我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不是?明日的事情我已有了安排,也算是给我未过门的妻子出出气吧。青木家手下的人确实是有些讨人厌。”

君墨焱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意?他任由南宫齐晨这么搭着自己,嘴角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

无渊海不能与外人联手对付内海之人,所以他只能打着给齐家出气的幌子暗中相助君墨焱。这份情谊,南宫齐晨不说,却不代表君墨焱不知道。

思绪飘飞,一切将在明日重新开启。

——

第二日,西海域万人空巷的一日再次到来。

每一次青木塔的开启,青木家族的祭祀大典都是整个无渊海的盛事,身为东海域主宰的南宫世家又怎么会缺席?

南宫齐晨带着南宫世家的人早早赶到,此时他们作为贵客被安排到青木塔外围的高楼上。即便两大世家早已不合,但表面上的和睦还是要做一做的。

南宫琪琪无聊地看着楼下的那些人,瘪嘴,转头看向十分淡定的南宫齐晨,她的四哥,“四哥,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跟着来呢?”

南宫齐晨眸底带着深意,轻笑道:“今日有好戏上演,我带你出来见见世面。”

身为南宫世家的小姐,还是重点培养的继承人人选,南宫琪琪怎么可能没见过世面?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被安排到大陆上去历练,生死之斗也不是没见过,但她从未见过四哥这样的神情,那是期待?慎重?还是,单纯地看戏?

“你怎么不把齐嘉带上?”南宫琪琪好奇道。

“她伤还未愈,况且,齐家主不会同样让她来涉险。”南宫齐晨抿唇,淡淡道。

“我看是你不放心吧,找借口。”南宫琪琪打趣道。

“诚然,我也不放心。”提起齐嘉,南宫齐晨嘴角的笑意要真切许多。

南宫琪琪眼睛到处瞄着,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好笑道:“四哥,你看那是谁?”

南宫齐晨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眸色一冷,表情微变。

那是一个长相颇为斯文的少年,身后跟着两个武功高强的老头,只一眼便知其身份不简单。

“没想到云家的人也能到五楼来。”南宫琪琪故作惊讶,眼珠转了转,想通这茬,便不再说话。

这观礼楼是青木家特地为祭祀大典而建的,一共五楼,以在无渊海的身份地位来分配位置,南宫世家自然是在五楼,只是她没想到云家也可以,往年这里可只有他们南宫世家能上来的。

“云蓝手段不错,能够成为青木阳的妻子,连带着云家如今也水涨船高。”南宫齐晨恢复先前淡然的神色,缓缓道。

“那是云蓝的弟弟云景吧?果真是个二世祖,看那脚步虚浮得,不会是在烟花之地流连了一夜吧?”南宫琪琪说得非常直接,被南宫齐晨一瞪,立刻闭嘴。

她是淑女,不能这样说话。

唉,她要是男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该多好啊!

云家,就是齐家的死对头,也是屡次暗杀齐家人的幕后黑手。

原因很简单,完全是因为云景这个眼皮子浅的看上了他的未婚妻。不过他南宫齐晨一向大度,只要云景识相点不主动来招惹他,他自然不会为难他。

“女孩子就该矜持点,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南宫齐晨淡淡看了南宫琪琪一眼,自顾自看向祭祀台上的青木阳。

南宫琪琪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庄重肃穆的祭祀台上,青木阳身着青木家族的家主衣袍,青衫之上绣着渊木藤的图案,袖口处用银线绣着青木家的传承图腾,他表情严肃地站在台上,手中拿着家主的标志——青木鞭,偶尔能看见他眸底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他在等,等着下一刻的惊天动地。

南蔷与南越还有玄九夜三人都易了容混在人群里,至于玄九夜的侍女乐乐去了哪里,南蔷和南越都没有问,他们心照不宣,又何必说破?

“大哥哥觉得青木阳长得美吗?”南蔷轻笑,一点儿面临大敌的紧张都没有,悄声打趣道。

南越挑眉,美?这丫头,还真会用词啊。

玄九夜也凑了过来,“我觉着,甚美。”

他看似玩笑,但眼底的怒意已经十分明显。就是这个人,夺走了他们玄氏一族的命脉神山,也是他,害了他的姑姑。这个人,他见过两次了,每一次,恨意都是那样控制不住地要溢出他的胸膛。

离他最近的南蔷自然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和杀意,不由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别着急,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

她的手段,可不只是昨夜下毒惊蛇而已。

南蔷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玄九夜挑眉,看了看她,不再说话,努力压制内心的狂躁杀意。

“请家主开启青木塔。”青木家族的大长老白发苍苍,手中拿着一个玉碟,恭敬地放在祭台上。

青木阳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下方的人海,当他扫过南蔷等人时略略停了一下,随即收回心神,一步步走近祭台,嘴角浮现一抹算计的得意。

南蔷心中一震,是不是被发现了?

不,不会。他们隐秘得很好,青木阳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认出他们来。但是他的那一眼,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和墨焱一样危险,和南越一样诡异,捉摸不透。南蔷恼恨地看着他,没太注意身边南越眼角微不可见的震动之色。

她断定,今日祭台上的东西全是新换的,因为昨夜那些东西已经染了她的毒,青木家绝不会再用。

只见青木阳缓缓伸出自己的左手,右手凝聚出一道内力,哗——一下隔开了他的手指,将手指靠近那玉碟,三滴血液滴落在玉碟之上。

大长老恭敬地端起玉碟,飞身到青木塔神秘而宏伟沧桑的绿色大门前,那大门的设计好像很奇怪,明明可以容一个人进去,却又必须要以家主之血来开启,南蔷不由想到自家师父,他那时候逼不得已闯入青木塔,塔里的机关有多变态?

青木阳的血可以暂时压制机关开启吗?或许答案就是如此。

玉碟在大长老的控制下自发地贴近大门,在上方的一个小角落里,有一个与那玉碟成对的孔,只见那玉碟正好重合在孔上,最为神圣的一刻发生了,充满生机的绿光照亮整座青木塔,那大门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徒留一种浩瀚的生命之力与苍茫之气。

眼看青木塔已经开启,南蔷终于按捺不住,神色一冷,抬头看了看风向,将手中的药丸分别塞到南越和玄九夜手中,不等两人动作,她已经快速地消失在人海中。

南越想要跟上去,却发现她小小的人影已经被淹没在这一望无边的人海。

“这是什么?”玄九夜有些后知后觉,待他问出口时,南蔷已经不见了。

“她去哪里了?”他大惊,“该死,她一个去冒险,怎么可以?”说着,玄九夜就要去找南蔷,却被南越拉住,他怒道:“你做什么?你不知道她没有武功吗?她现在很危险。”

南越露出极为难看的脸色,这是玄九夜第一次看到这个无论何时都一副泰然模样的南越露出这样的神情,只听他沉声道:“她会没事的。”

除了君墨焱,他也不会让她有事。

他只是没想到,到这一刻,她还在为自己考虑。她怕牵连了他,牵连了她不愿牵连的人。

玄九夜愣神,低头不语。

他何尝不知道南蔷的心思?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要一个去救她的师父。

忽然发现自己系在腰间的佩饰不见,玄九夜大惊,那是定海珠,他把定海珠当作配饰挂在腰间,要的就是掩人耳目,只见他用来系着定海珠的天蚕丝已经被割断,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某人的杰作。

在船上她就对自己的配饰露出很感兴趣的模样,还特地问了这系着定海珠的东西是什么,他万万没想到,南蔷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从他这里“借”走定海珠。

他不担心南蔷不会还给他,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她怎么应付青木阳?

就在观礼楼的上方,一个小小的人影从守卫最为松懈的地方慢慢往五楼而去,每遇到一个想要拦截她的人,南蔷都会在对方开口之前以银针锁穴,再进行迷晕。

好在今日青木家的高手全被派去埋伏在青木塔周围了,守卫在观礼楼的都在南蔷能够对付的范围之内。

轻手轻脚进入一个房间,四面窗户紧闭,南蔷很好奇在这房间里观礼的人口味有多奇特,窗户都关了还能看到什么?

担心下一刻她就知道这人口味有多重了,茫茫人海,整个无渊海堪称庄严而肃穆的祭祀大典上,竟然有人在观礼楼上**?

唔,确实是**。

透过珠帘,南蔷隐约看到两个人影交缠在一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老脸一红,本不想打扰里面的人,但她选中的位置就在这个房间,没办法,只得强行动手了。

眼看着守在门外的两个老头就要发现自己,南蔷砰一下子故意跌倒,两人被吸引过来。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那个长相颇为凶狠的老头疑惑而防备的看着她,手中的剑眼看着就要出鞘。

诚然南蔷现在这张脸依旧是个清秀佳人,她柔弱地起身,柔弱地揉揉自己的手臂,怯生生道:“我家主人让我过来邀请里面的公子到那边一聚,说青木家主马上就要登塔了,想让他过去一同参观青木塔的神奇。”

南蔷指了指左边的那个房间,低着头,看起来确实很像侍婢。

却不知,她所指的方向正是南宫齐晨所在的方向。

按理说,南宫齐晨的地位不知比云景高了多少,他是不能拒绝的。因此那老头狐疑地看了南蔷一眼,转身敲门。另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头就站在南蔷面前,防止她有什么别的动作。

“什么事?”房间里传来不悦的怒吼声。

“少爷,南宫家主邀您过去一叙。”

“南宫齐晨?”云景挑眉,把身上的女子拨开一点,“他找我做什么?”

虽疑惑,但好歹是起身整理衣装了。

“兰儿你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回来。”他温和道,说着就去开门。

“公子这边请。”南蔷低头,行礼,努力闭气,不吸入这家伙身上浓重的胭脂味。

云景饶有兴趣地看了南蔷一眼,笑道:“公子我身子不适,你扶着本公子。”

说着,把手伸到南蔷面前。

南蔷深吸一口气,为了师父,她忍。但是这笔帐,她迟早要算回来。

正打算伸手扶着这个人渣时,突然一道俏生生的嗓音传来,“云景你胆子真大,竟敢调戏我四哥的婢女。”

南蔷抬眼,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眉宇间是张扬的高傲,尤其是眼里对云景的鄙视,毫不掩饰。

来人正是南宫琪琪。

云景神情一变,眼神微滞,暗道怎么遇到这煞星了?她怎么会来参加青木家族的祭祀大典?

好奇归好奇,却也不敢再调戏南蔷。

“琪琪小姐说的哪里话,也罢,公子我现在不累了,既然南宫家主邀请,本公子就去看看。”云景干笑两声,带着两个长老向南宫琪琪的方向走去。

南宫琪琪看也没看南蔷一眼,好似她确实就是南宫齐晨派去请云景的,她也确实就是南宫齐晨的婢女。

怀疑她身份的那个云家长老此刻也不再看她,既然南宫琪琪都出来了,想必这女子确实没有问题。

南蔷不知道南宫琪琪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地出现,这么巧合地给她解围,还这么巧合地默认了邀请云景一叙,但是她现在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想那么多了,再晚一点,青木阳就要登塔了。

但她却不知道,青木阳一直在等她,或者说,是在等定海珠。

见云景和保护他的那两个武功高强的老头已经离开,南蔷四处打量了一下,在五楼的都是贵客中的贵客,守卫很少,应该是怕打扰了贵客,因为能到这里的人基本都不需要谁的保护,只他们自己带着的人就足够了。

她轻轻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妖娆的女子的——

额,女子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南蔷着实是有些佩服之前的那个少年。这胆子,这心性,简直就不是人啊,就是一禽兽。

“公子你回来了?”那女子听见开门声,欢笑地回头,蓦然看到南蔷冰冷的眼神,不由就要尖叫出声。

南蔷一根银针射出,她应声昏倒在地。

妖娆是妖娆了,可惜没有前卿漂亮,也没有前卿魅惑。南蔷此时还能略略做一做对比。

迅速打开窗户,南蔷从怀里取出送给青木家族的“礼物”,轻轻在窗户抖一抖,随风而去的,是她最新的杰作,浮生散。

她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却必须对付青木家族的高手,昨夜才不得不去打草惊蛇。

片刻之间,大片的人海开始呻、吟,倒下。

南越和玄九夜齐齐抬头看向风来的方向,看向观礼楼上,看向那个在风中独立的女子。

两人对视一眼,将南蔷之前塞给他们的药丸吞进口中。

青木阳瞬间抬头,看到那孑然一身,却充满了狂傲气息的蓝衫女子,瞳孔一缩,立刻运功,驱毒。

青木家族的那些高手们同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只听那大长老用内力传音道:“立刻运功驱毒,未中毒的人跟我上观礼楼。”

说着,飞身向前,却忽感身子一软,重重倒在地上。

看着鸡飞狗跳的青木家护卫和长老们,南蔷深觉好笑,他们真以为自己刚刚所做才是真的下毒吗?她的手段,看起来如此浅显

“青木家主,看着你青木家族的祭祀大典被破坏,不知你是什么感觉?”南蔷得到了玄机子十年的精深内力,她淡淡的清灵嗓音在整个青木塔周围响起。

就在她隔壁的南宫齐晨不再应付云景,他神色安然,仿佛早就料到之前那人是南蔷,以他的功力,怎么会听不见之前门外发生了什么?南宫琪琪的及时解围,若没他授意,岂会这么巧?

他很是好奇地看着那不远处的娇小身影,那道小小的身影里满是挑战因子,也满是不可阻挡的勇气,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子会生就一副怎样的容颜?据说,很美,美得倾城倾国,美得可以让那人为他倾城、倾国、倾天下。

南宫琪琪一副看戏的闲适模样看着那边,原来,刚刚四哥让她帮的人就是南蔷?可惜刚刚那一眼没看清楚,不过,好像也不是很美嘛。莫非她易了容?聪明的琪琪姑娘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云景和云家长老同时愣了,那个房间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女子?不,不对,这应该是刚刚的那个婢女。

想着,三人齐齐看向南宫齐晨。

南宫齐晨瞥了他们一眼,冷声道:“好好在这儿呆着,不然出了什么事,走出这观礼楼时本家主可不负责。”

他抬出南宫家主尊贵的身份,只是想压着那两个老头。

很显然,他们对于已经掌控了五灵草的南宫齐晨也有忌惮,只得乖乖呆在这里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青木阳抑制住心脏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他身上的药香在这剧毒的作用下愈发浓郁起来,不过脸上依旧是一派沉稳淡定的神色,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不是吗?

只是,他没预料到的是,南蔷用毒之高。

反观那些普通人,只是处于一般的昏迷状态,而且南宫家的人已经迅速地在清理场地——那那些普通人全部带走。剩下的,除了还未中毒的部分青木家族的人,便是南宫世家以及其余几大世家的人了。

他轻笑,抬头,道:“不知南蔷姑娘何时下的毒?可否为阳解释一二?”

清清冷冷、温温润润,五分真意,五分算计。

南蔷浅笑,不语。

只见她从观礼楼上飞身而下,紧紧闭着双眼,浅蓝的衣衫在微风中飘动着,头上的蓝色发带随之飘舞,像是一个来自天外的仙子,灵气动人。

她闭着眼,完全是因为她恐高。只有闭着眼睛,她方能安全着陆。

但众人都只以为这是她一惯的方式罢了。

“此时的青木塔比之先前,安静了许多,不是吗?”南蔷落地,看着一脸平静的青木阳,余光瞥到玄九夜和南越已经撤到了南宫家的人群中,心中略略放下心来。

“确实很安静。不知南蔷姑娘可否带来了定海珠?”青木阳一步一步走近南蔷,南蔷亦不退让,由着他走近。

“为了师父,别说区区定海珠了,就算青木家主你要天上的月亮,南蔷也定然为你摘下。”南蔷笑得十分诡异。

凝神听着两人对话的南宫齐晨差点因她这话一口气提不上来,谁来告诉他,南蔷说的不是情话,绝对不是情话。

暗处,一个身着玄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听到这话,嘴角无声扯了扯,目光幽深如海,却散发出灼灼的怒意。

青木阳神情一滞,显然没料到南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很快他便回复了心神,温和笑道:“青木塔已经开启了,至少可以维持一天一夜机关不开启,当然,只限于青木家的人不被伤害,你若把定海珠给我,我便进去把你师父救出来。”

南蔷朝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这感觉好熟悉,但她不敢确定,也不能确定。

“青木家主急什么,我这不是正准备拿出来吗?”南蔷浅笑,清秀的脸庞露出一丝戏谑,白皙的小手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绣袋,慢吞吞地在众人面前打开。

所有人的呼吸都随着她的动作变得缓慢起来,定海珠,在场的人没有几个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们不敢相信南蔷竟然会有玄氏一族的定海珠,但却又期待她能够真的拿出来,就算抢不到手,见一见也是好的啊。

“喏,你看看是不是定海珠?”南蔷展开手掌,在她白皙细嫩的手心里,一颗深蓝色珠子静静躺在那里,散发着微微的蓝光。

玄九夜看到定海珠,身子一震,随即被南越按住,“她不会让定海珠落在青木阳手中,相信她。”

他蓦然回过神来,他不是不相信南蔷,只是定海珠对于玄氏一族而言,实在太过重要,刚刚的反应纯属条件反射罢了。

青木阳似乎不相信南蔷会这么轻易地拿出定海珠,她手心的珠子确实很像定海珠,但若要真正确定是不是真的,只有一个办法。

只见他手一挥,袖袍之下一张巴掌大的类似于地图之内的海蓝羊皮纸出现在众人眼前,在那羊皮纸出现之后,定海珠立即出现强烈的反应,蓝色光芒强烈绽放,南蔷眼睛一眯,难道这就是玄氏神山的阵法图?

唯有玄氏一族的东西,才能引起定海珠的反应。

在看到那阵法图的一瞬间,玄九夜的眼睛突然变得凛冽起来,那眼底的杀意瞬间涌现,无论如何掩饰也无法散去。南越担心他出面坏了南蔷的计划,不得不伸手在他后背点了一下,控制住他此刻的情绪。

而南宫齐晨在看到青木阳手中的东西时也愣了愣,果然啊,青木阳的手段确实不可小觑。只是,他很好奇,青木阳把玄氏一族的东西拿到手有什么用?莫非他想离开无渊海到大陆上去不成?

不可能,青木家族世代守护渊木藤,受渊木藤护佑,若离开渊木藤,青木家族定然会遭到极大的反噬。这就是血脉传承的弊端。你继承于它,却也要忠实于它。

“看来你早有准备。”南蔷冷笑。

青木阳无视她眼底的讽刺,伸出手去,道:“把定海珠交给我,我就把你师父救出来。”

“你当我是傻子不成?你拿到定海珠还会耗损内力去救我师父?”南蔷挑眉,“诚然我看起来是有些天真,有些单纯,但也不至于像傻子吧?”

“扑哧——”远处传来抑制不住的笑声,青木阳和南蔷齐齐转过头看向发出这笑声的人,脸色黑了下来。

南宫齐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十丈远外,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二人,尤其是看着南蔷的眼神变得有些莫名起来。

他真没想到,墨焱看上的女子在说话气人一途,实在是很有潜质。

“你想如何?”青木阳有些不耐,若不是他此刻必须分身压制体内的毒性,哪里还会和南蔷在这儿讨价还价?再给他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就能把这毒逼出体外了。

“你带我到青木塔上去,见到师父,定海珠自然会给你。”南蔷渐渐靠近他,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解毒,但很遗憾,我给你下的毒不止一种,难道刚刚你没闻到定海珠上那奇特的幽香吗?你不会真以为我昨夜到你们青木家族冒险只是为了下毒而下毒吧?”

看到她狡黠的一笑,青木阳瞬间觉得血气上涌。

这不是毒性所致,而是,一种失算的懊悔。

看来他还是小看这个女子了。

“没想到南蔷姑娘你不止在医术一途青出于蓝,就连毒术也修炼得如此炉火纯青。”青木阳微微后退两步,脸色恢复正常,但南蔷知道,他体内现在可不好过。

无趣地看了一眼围过来的青木家族高手们,南蔷忽然毫无预兆地向青木阳出手,在青木阳因体内剧毒发作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那些青木家族的高手们齐齐动手。

只见南蔷忽然收回对青木阳的攻击,身上的外衫在她内力的剧烈震动下撕裂开来,谁也没料到她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只是呆呆看着曼妙的身影在空中旋转了两周,稳稳落地,异样的幽香再次充满整个青木塔四周。

“水晴,强身健体的好药,各位英雄可不要浪费了。”南蔷站在中间,除了青木阳勉励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之外,她脚下已经倒下了一大片。

每一个人的情形都不一样,但却都凄惨无比,有身体直接僵硬的,有七孔流血的,有昏昏沉沉的,有疯狂自残的——

一时之间,西海域青木家族的祭台,像极了冰冷无情的地狱。

南蔷冷冷站在那里,右手抬起,在脸上动了动,远处的人看不清她在做什么,但近处的却能清楚地看到,她是在撕人皮面具。

哗——的一声,人皮面具应声落地,南蔷的浅蓝外衫全是水晴,撕裂之后,露出里面的一袭纯白衣衫,她曼妙的身体包裹在纯白而光华的衣料下,楚楚动人之外,还带着飘飘欲仙之感。

无数抽气声响起。

只因眼前出现的这一张脸。

她傲立在众人眼前,眸如星辰,浩瀚灵动,丹唇微启,皓齿内鲜,身后乌发如云,朦胧之间似能看到她发间的一缕发带,眉目间似烟雾般迷蒙,让人看不见她此刻的情绪。

而那经过上天刻意雕琢的轮廓如美玉一般细致,胜雪的肌肤吹弹可破,白衣飘飘的她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一般,纤尘不染,脱俗清香,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用刻意动作,便已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好一个倾天下的绝色女子,好一个灵气逼人的奇女子。南宫齐晨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这个女子了,这样的女子,合该与他是一对,他们的眉宇间,有着相同的气质,那就是傲视天下的默然与唯我独尊的霸气。

暗处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的眸子里映着她风华绝代的身影,眼角流露一抹笑意,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就该这样,不止要惊艳了他,还要惊艳了这天下。

南越在远处看着这样的南蔷,心中微微动了一下,他早知她是如此,动人,高傲,冷漠,而又吸引人的神魂。

玄九夜早已平复了心中的暴怒和恨意,此时的他,两眼盯着南蔷,嘴角苦涩,这样的女子,只能让他仰望。

身中水晴,青木阳想要撑住已是极为艰难,此时看到南蔷突然的大变身也不由呆愣起来,他惊叹于她的美貌,却对她的这一份缜密心思更是沉浮不已,何时让他中毒,何时再次下毒,一切仿若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在众人默然间,在南蔷感受着君墨焱的视线间,青木塔里突然有两个灰袍老者飞身而出,一个一把扶住青木阳,源源不断地输送内力为他稳住体内毒性,一个站在南蔷面前,散发着强大的威压,眼神凌厉如刀

饶是南蔷体内有着玄机子十年的精纯内力,此刻也抵挡不住这灰衣老者的威压,她脸色忽然变白,随即冷笑道:“青木家族的守护者终于忍不住了吗?”

她做这一切,为的就是把这两个人引出来。

站在她面前的老者显然没料到这个没有多少武功的小女孩竟然能够承受住自己的威压,他淡淡看了一眼这里的空气,冰冷的声音响起:“水晴之毒,你是新月大陆隐世不出的毒圣?”

此话一出,再次激起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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