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推进号子里,而且还是个单间儿,随后铁门便被锁上了,顶部亮着一盏白炽灯,号子里散发着一种潮湿霉腐的味道。虽然是第一次进牢狱,但我此刻实在没有心情研究监狱,脑海里只徘徊着一个问题。

钱二爷为什么要出卖我?

他把我抖出了,夜明珠自然要充公,于他来说,既没有名,又没有利,何苦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越想越是疑点重重,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小黄狗在背后暗害我,毕竟夜明珠销赃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他在牵线,紧接着,我又想到了鬼魂陈。

夜明珠的事他也知道,会不会是他干的?

我和大伯一直等着鬼魂陈的下一步棋,难道这就是他的打算?

从头到尾,没有人再来看过我,到了下午时分,也不知具体什么时间,狱警打开牢门,示意我出去吃饭。

我是临时性收监,既没有经过消毒程序,也没有经过换衣服程序,毕竟我还没有正式被定罪,而且在法律上,还必须要发回原籍处理,现在我只是暂时在北京的牢房里暂住一段时间,因此站在一众光头犯人里,我显得很扎眼。

饭菜丁点儿油水也无,吃饭时,所以的犯人都规规矩矩,目不斜视,稍微发出动静,便会引来警察的训斥,在监狱,我渡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我看到了一个熟人。

居然是张易霄。

他显然是特意来看我的,神情带着惊讶,道:“我今早上看到卷宗,有人名字和你一模一样,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苦笑,道:“张警官,没想到咱们才分别没几天居然又见面了。”

张易霄道:“我也很意外,你的卷宗我看过了。”

面对他,我还是比较放松的,于是我颓然的叹了口气,道:“那你现在想说什么?”

张易霄顿了顿,道:“应该是你想说什么,难道你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说实话,我觉得你和物盗卖实在沾不上边,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如果你不想继续坐牢,可以交待出来,只要你是冤枉的,我一定查出真相。”

说不感激是骗人的,这姓张的还真是古道热肠,只可惜我这次彻底栽了,因为我确实不是冤枉的,虽然明知背后有人搞鬼,但搞鬼的那人,并没有栽赃陷害,而是逮住了我的真实犯罪情况,我还能怎么洗冤?

我没吭声,张易霄等了一会儿,大约是从我的表情上看出了些什么,他忍不住道:“不会吧,难道你真的……”

我道:“这事儿你帮不了我,不过看在咱们认识一场的份儿上,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张易霄神色显得不可思议,但最终还是点头,道:“你问吧。”

“我进这里后,有没有人找过我?”

他道:“我也是今天才看到你的卷宗,所以没有了解过,不过我待会儿可以去查一下。”

我道:“那好吧,顺便我告诉你一个电话,是我在北京的亲人,麻烦你把我的情况转告给他。”紧接着,张易霄离开了牢房,我被关押在里面无事可做,只能胡思乱想,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张易霄重新出现了,这次,他的脸色显得很不对劲,进入牢房后,他道:“孙邈,你究竟得罪什么人了?”

我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有问题,心下也不由紧张起来,说道:“我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究竟出了什么事儿,直接说出来,也别吓唬我了。”

张易霄吸了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紧接着,他在我牢房的床铺上坐下,道:“我去查了你昨天进入局子后的资料,其实在当天下午,你的亲人,一个叫孙国民的要求要见你。”

我顿时激动起来,道:“那是我大伯,然后呢?”

“按理说,其实是可以探监的,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上头不允许他探望你,我怀疑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所以有人故意要整你,让你没办法翻案。”

我心凉了一下,这个结果,其实我也预料到了,甚至我已经想出了一个最大嫌疑人,出了鬼魂陈,我想不出还有谁会有这么大的势力。

紧接着,张易霄又道:“别一脸死了爹的表情,事情还没完。紧接着,我又继续往下查,然后在当天晚上,还有一个人曾经提出要看你,叫黄天,据我所知,这个人有钱有势,而且底子很不干净,你怎么会和他有关系?算了……我不管这个。黄天也被挡出去了。”

连小黄狗都被挡了出去……

事到如今,我也知道坑我的人不是小黄狗了,这个时候他还肯为了奔波,我心里还是挺感动的,但感动归感动,我更在意的是有没有人能把我救出去,于是我问接下来的情况,结果张易霄的回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说道:“后来,有一支政界的势力参与进来了,说你的案子还有疑点,现在不能逮捕,那股势力应该有很大的背景,它肯给你做后台,按理说应该没问题,其实法律这个东西,对于有钱有势的人,一向都是摆设,但我没想到,那股势力居然也没有救的了你,孙邈,你究竟是干什么的,背后究竟有多少人?你太让我意外了。”

何止是张易霄意外,我自己也很意外,其实我能认识小黄狗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已经是我人生中的意外了,但天知道,我并不认识什么政界的人,而且还是那人的势力似乎还不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等我继续发问,张易霄便道:“我本想去查查,那个一直阻止别人救你的人是谁,但你知道,那人既然连政界的人都能挡在外面,身份自然不一般,我根本查不出,而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官,抱歉,这件事情,我恐怕帮不到你了。”

我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里了,事情已经完全不是我能掌控的了,此时此刻,我什么也说不出,只能苦笑道:“不,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张大哥,还有一件事情拜托你,我希望可以和我大伯通个电话。”

张易霄沉默的抿了抿唇,道:“我办不到,上面有规定,我来看你,其实已经是……”

“好吧。”我打断他,道:“那算了,看来现如今,我只能坐等了。”张易霄迟疑了一下,道:“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告诉我他的地质,我传口信给他。”

要不怎么说患难之交,张易霄这么够义气,着实让我感动一把,于是我将张易霄当成了传话筒,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大伯,当天下午,张易霄又来了,并且带来了大伯的口信,大伯说,他现在正在动用关系,准备把我弄出来,这次他治病的老头儿,是一位要员,让我耐心等待。

等待、等待,要等到什么时候。

估计张易霄所说的,最初那个准备把我弄出去的政界大人物,可能就是大伯动关系请来的,但现在很明显,那人也被挡住了,大伯现在这么说,根本只是为了让我安心。

我于是让张易霄传话,说自己现在心理素质过硬,虽然这事儿很坑爹,但我还顶得住,您老人家放心。

张易霄听完,说道:“我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说实话,上头下了命令,不能随意探你的监,我已经被直系领导骂了一顿了。”

我道:“张大哥,你帮我到这份儿上,我已经很感激了,改明儿我能从这号子里出去,肯定请你聚一聚,咱们不醉不归。”张易霄一笑,舒了口气,道:“我等你。”

他这一走,我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就如同张易霄所传的话一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来看我,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给我带话。我记得以前看电视剧,经常描写狱警殴打或者拿犯人出气,又或者同监狱的犯人互相殴打,然后选出一个老大。

但到了我这里,我完全被孤立了,除了吃饭时间,我号子里的铁门一直是锁着的,连犯人该有的放风都没有,甚至狱警都不跟我说一句话,也不欺负我。

我如同被关入了一个铁笼,在这个铁笼里,我渡过了三天,这绝对是我有生以来,渡过的最糟糕的三天,孤独、无聊、心里压力,让人觉得心头仿佛压了一块铅,唯一能和人交谈的机会,就是吃饭的时候身边坐着的犯人,但他们都神情麻木,对我的问话无动于衷。

我甚至怀疑,大伯有没有能力把我弄出去,如果弄不出去呢?

我就要在监牢里渡过几十年吗?

这和我的人生规划,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让我完全无法接受。

就在第三天下午,我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颓废的状态时,狱警来开门了,我有些茫然,要开饭了吗?

狱警推搡着我往前走,但走着走着我便发现,这不是去饭堂的路。

我忙道:“要带我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