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停停走走,用了两天多的时间,到达圣保罗州位于活人堂的分布。

这是一间白堂,门口的左侧悬挂了一个小葫芦,主要用传统的中医疗法,我听陈巽说过,如果是黑堂,门口的左侧,会悬挂一柄拂尘。

这间活人堂规模不算大,中医在巴西流传的并不广,而且很多药材都需要从国内空运,导致成本很高,这里的人看病,都不愿意看中医,只有家境稍微阔绰一些的,才会来这个地方。

我们绕过前堂,从后门进入,孙二被抬到了一楼的诊疗室,两个我没见过的人分别为他看诊,我在旁边听着,这二人也算有些本事,商量了片刻,便已经讨论出一套方案,只不过治疗的时间在半个月左右。

我和杨博士三人被安排的房间休息,连续两天的颠簸,人确实疲惫不堪,我们也没多说什么,吃过晚饭,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这间活人堂的老大不在家,负责接待我们的,就是当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中年人,他看起来比较忙,一直只药堂来转悠,我观察着,见他有了空闲,便走过去,问道:“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好好聊一聊。”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中年人看了我一眼,道:“但一切等我们掌柜的回来再说,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掌柜的?

我道:“你们掌柜的叫什么名字?”

中年人笑了笑,道:“说了你也不认识,不如先好好住下。”说完不等我有机会开口,便去招呼其它病人,我回了房间,冲等待着的杨博士摇了摇头,道:“问不出什么口风,你打算怎么办?”

杨博士皱了皱眉头,道:“整件事情,我已经不想参与了,我想回国,但是赵信那边……”

我明白杨博士的顾虑,她和我是一样的,现在就算想退出,赵信那边盯的那么紧,就算回去了,只怕也没有好果子吃,我想了想,沉吟道:“人多力量大,你一个人回国,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不如再等一等,等这边的情况明了,咱们一起回去,我好歹还有个后台,只要你跟着我,赵信应该也不敢乱来。”

杨博士闻言扑哧一笑,道:“什么话到你嘴里,都显得别扭。”我看着她明丽的笑容,沉甸甸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不少,接下来的几天,我给国内打了个电话,电话是打给王哥的,他现在在我的铺子里暂住,一边照顾大伯,我打电话过去询问大伯的状况,王哥松了口气,声音嘶哑道:“你这次消失的太久,我还以为……”他顿了顿,说道:“师父还是老样子。”

紧接着,王哥跟我说了他们的近况,在我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国内一切平静,唯一不对劲的是小黄狗,小黄狗曾经打电话找过我,王哥当时留了个心眼儿,没有直接说我到了美国,而是说我为了躲姓赵的,全国各地旅游去了。

这个借口挺撇脚的,但小黄狗听了也没说什么,打那儿之后便没有再来过电话。

小黄狗找我,一般都不会出什么好事儿,我失踪这么久,唯一知道真相的就只有余老头和王哥,也不知姓赵的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

没几天,掌柜的回来了。

这是一个身形消瘦,穿着灰色唐装,大约四十来岁左右的中年人,我可以确定,这人我没有见过。

他似乎也有事情要对我们说,没多久便主动摆放,我、杨博士以及他,三人坐在了同一个房间里,气氛有些沉默,我和杨博士不打算开口,想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中年人打量着我俩,须臾,说道:“这次辛苦你们了。”

辛苦?我心想,看来这人对我们这次的行动挺了解的,我于是说道:“确实很辛苦,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中年人神色平淡,不冷不热,闻言,说道:“当然和我们有关系,孙先生,杨小姐,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当然,这些话并不是我想告诉你的,而是有人要我转告给你们的。”

我和杨博士对望一样,杨博士沉声道:“是陈默,陈先生让你来的?”

中年人没有回答我们,而是道:“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件事情结束了,你们可以安全回国,只要你们自己安分守己,从此以后,我们陈家的事情,不会再和你们有联系。”

我一愣,道:“这些话是陈默让你说的?什么叫结束了?你们要寻找的东西,难道已经……”

“不错。”中年人直言不讳,说道:“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真正寻找的,是一种数据,这些数据分散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而经过无数人的努力,所有的数据,都搜集成功了。”

我想起那张黑色的卡片,已经鬼魂陈拍摄符号的模样,心里打了个突,道:“你们收集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事实上,我不指望中年人会回答我,毕竟这个问题,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问过鬼魂陈,他没有回答我,这似乎是陈家内部的机密。

果然,中年人道:“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

我回想着这两年来的经历,医札、转魂镜、密码地图……这一切,都是为了搜集一些分散的数据,但这个‘数据’,究竟可以用来干什么,我却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我没有说话,杨博士看了我一眼,便问那个中年人:“我们要怎么才能相信你的话?国内还有一批势力,这个想必陈先生一定知道,我们就算想安分守己,恐怕也身不由己。”

“这个你大可以放心。”中年人道:“他现在自己已经焦头烂额,不会再有功夫把心思花在你们身上。我这次见面,主要是为了转告你们,你们自由了。”

自由。

我忍不住冷笑。

这种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掌控的感觉,实在很糟糕,因此他这个消息,我们一点儿也兴奋不起来,这两年,死了多少人,付出了多少努力,我的底线,一次次被逼后退,我依旧失去了很多东西,但现在,一句你们自由了,就可以将一切都抹的干干净净。

这实在让人想骂,操蛋!

中年人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接不接受,话我已经带到了,你们可以在这里,等到伤养好再离开,当然,也可以现在就走。”

我心里翻腾的很厉害,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翻腾逐渐冷下来,如同冻结的冰一样,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觉得已经很难有什么事情能再让我激动起来。

中年人的话很不中听,但他说的是事实。

许久之后,我道:“其余的,我什么也不想问了,不错,这些是你们陈家的事,我们只是一些小人物,没有必要,也没有那个能力再卷进来。”

中年人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孙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笑了笑,道:“但是,我有三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中年眯了眯眼,道:“我尽量,请讲。”

“第一,让你带话的人是不是陈默?”

中年人顿了半晌,道:“是。”

“第二,他不打算再见我们了对吗?”

“当然,从今天起,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中年人道:“那么你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我苦笑,道:“第三个问题,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道:“那么,你们的选择呢?”

“等我兄弟的病情稳定,我们将一同回国。”

半个月后,孙二从昏迷中醒来,由于身体原因,暂时无法说话,但已经勉强可以进食,不用再完全依靠营养液,十天的康复期后,已经能下地行走,活人堂这边为我们补办了一切证件,在时隔两个月后,我们终于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我不知道鬼魂陈现在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或许他早已经提前一步回国,但我心里明白,就像他自己说的,一切从头开始,我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说实话,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种卸下重担的轻松感,也有一种失去某种东西的失落感。我知道,从这一刻起,真的要和这两年的日子彻底道别了,不用再疲于奔命,不用再勾心斗角,不用再时刻面对血腥和死亡。

我已经从中彻底摆脱出来,当鬼魂陈却依然活在那个世界里。

望着机窗外的白云,我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是否真的认识过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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