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不准这地方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不由更加小心,说话间,我们已经下到了很深的地方,回头望去,只见来时的道路漆黑一片,我们三人四周都被黑暗围困,就如同大海里的一叶孤舟,仿佛随时都会被这黑色的海洋吞没,不知为何,我心里升起一种毛森森的感觉。

就在我准备回头继续往下时,走在最后面的瘦子,突然惊呼了一声,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瘦子已然滑倒,撞上了巴达,巴达紧跟着便重心不稳推了我一把,这一下子是联动效益,我们三人顿时就如同粪球一样,直接往湿滑的楼梯下面滚。

这石阶并不陡峭,周围也不尖锐,到没有受伤,只不过太过于湿滑,我们完全刹不住脚,根本无法补救,直接咕噜咕噜的往下滚,一时间我只觉得天昏地暗,手里的风灯也不知撞到了什么地方,啪的一声灭了,估计是外面的玻璃罩被磕碎了。

一阵天旋地转的黑暗之后,我感觉石阶终于到了头,自己也终于停了下来,似乎到了一个比较平整的地方,只不过这地方有浅水,我脸直接砸在了水里。

片刻后,我才摸黑提溜着风灯爬起来,黑暗中,我只听到巴达嘶嘶抽气的声音,估计被撞的不轻。紧接着,洞里亮起了火光,是巴达点燃了火折子。

这种火折子外面是竹筒,竹筒上面还有个头帽,不用的时候将头帽盖住,就可以隔水。

借着巴达的火光,我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风灯,果然是玻璃碎了半块,看起来残破不堪,但好在里面铁包的蜡油不容易受损,我便将风灯凑过去,就着火折子点燃了。

光芒亮了些,巴达抱怨瘦子,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没被摔死算咱们走运。”我也有些怪瘦子,心说一般敢嚣张的人,要么是有本事,要么是有后台,看你平时冷冰冰的,也挺拽不拉几的,怎么关键时刻,比我还怂。

这次着实惊险,我们是从很高的距离栽下来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石阶经过了水的打磨,边缘已经平整,我们绝对会死的很惨。

但这话我不好说,一来瘦子年纪比我大,二来人家这好歹是纳衣寨的地盘,我一个外来人,实在没资格怪人家。我随意看了瘦子一眼,却发现他神情很不对劲,像是被巴达的话激怒了,阴沉着脸,牙关咬的很紧,就像在忍耐什么一样。

我这次想起,瘦子再不济身手也比我强,现在要是起了内讧可不好,巴达怎么着也有一身腱子肉,我这亚健康可扛不住,要真内讧,吃亏的绝对是我。

想到此处,我连忙劝道:“行了巴达,别说了,谁没有个犯错误的时候,这石阶湿滑,你们的鞋本来就不适合走,出了意外也情有可原,大家只要没事就好。”

谁知我说完,瘦子却突然抬头,还是那副咬紧牙关隐忍不发的模样,我心里有些不爽,小样,还真蹬鼻子上脸了,一个大老爷们,犯了错被说几句,还真就受不了啦?

瘦子看着我,我脸色也不由沉下来,刚想说关键时刻,别因为这些小事拖后腿,就听瘦子一字一顿道:“不是我的错,是有人推我。”

我立刻道:“你的意思是说巴达推了你一把,不可能,他……”我说道这儿,猛的醒悟过来,霎时也瞪大了眼。

当时我们的次序是我第一,巴达第二,瘦子走在最后。

巴达怎么可能去推瘦子?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那条石阶的上方。

除了风灯可见的范围,其余的地方都是黑黝黝的,我们的目光望上去,除了黑暗,便什么也看不到。

我觉得有些不太可能,这地方就我们三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人推瘦子一把?他别是想推脱责任吧?我看了瘦子一眼,发现他神情极为严肃而且阴晦,目光死死盯着黑暗处,实在不像是假装。

巴达胆子是比较大的,他立刻又抽出火折子吹燃,随后便往石阶上走,明显是想去证明什么。

我拦了他一把,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巴达脸色有些不好,道:“这洞里就咱们三个,除此之外,唯一可能进来的,就只有陈兄弟。”

我脸色顿时变了,他这是在怀疑鬼魂陈?

我一开始对鬼魂陈是没什么好感的,但我和他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对亲兄弟,巴达怀疑他,不就变相的怀疑我们兄弟都不是好东西吗?

好吧,虽然我们确实怀了一个不好的目的,但鬼魂陈会做出这种事,我还是觉得不可能。

我立刻起身,拽着巴达的胳膊,道:“推咱们的人,绝对不是我哥。你想一想,如果他真想害我们,又何必把我们救到这个洞口里来?还有,你忘了那个长舌女人是谁赶跑的?我告诉你,如果我哥真想对你们动手,那么从竹筏进这个水窟窿洞开始,你们早就死了一千一万次了。”

我说到后来,语气也有些冲。

巴达大概觉得有理,于是没吭声,而是皱眉看着上面,此刻,那里除了黑暗,便什么也没有了。

但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想暗害我们,那必须得找出来。

瘦子也跟着起身,道:“不错,陈兄弟不会害我们,我相信他。”这瘦子虽然有些拽,但还是比较沉稳冷静的,巴达缓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是我不好,陈兄弟你别多心。”

事实上,巴达多心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我们在身份上的伪装已经被穿帮,想不被人怀疑也难。我们三人达成一致,便重新往上走,觉得要把这个下黑手的人找出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背后跟着一个想害你的人,这太危险了。

但我有种预感,那个下黑手的人,绝对已经不在了,比较我们耽误了那么长时间,而且在我们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在知道我们没被摔死后,他肯定不会还留在原地。

我忍不住猜测,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如今除了我们三个,唯一留在洞里的,只有四个人。

一是鬼魂陈,但我相信他不会害我们。

二是蝶彩,蝶彩去向不明,但她当时也是往水下潜,不排除和我们一样进入过这个洞窟,但蝶彩根本没必要躲起来,也没有理由来害我们。

三是歧筑与桑泽,当然,或许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这两个人里,如果活下来的是桑泽,那么他倒是有可能害我们,因为纳衣族里有规定,任何人不能打这里宝藏的主意,桑泽有家族遗传绝症,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目的,为了不将这件事泄漏出去,杀人灭口到是有可能。

我对桑泽的认识不深,但从短暂的接触中,我觉得他是个比较正常的山民,爽朗、热情,不像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当然,现在再多猜测也没用,我们走回石阶大约一半的距离,已经远远超出我们当时摔倒的距离,但依旧空无一人,然而就在这时,我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后面被人扯了一把,紧接着便不可遏制的往后倒,出于人类下意识的本能,我立刻就去抓走在我前面的巴达,想以此稳住身形,但显然,巴达的平衡力还没有我好,我一拽他,他也立刻惊叫一声往后倒。

这所引起的连带效益,使得巴达紧跟着去扯前面的瘦子,几乎是顷刻间,我们三人重蹈覆辙,又一次摔了下去,这次我们显然没有那么幸运,虽然没有在石阶上磕到,但我的额头还是不小心撞到了洞壁,热乎乎的,似乎磕出血了。

半晌,我们三人才重新爬起来,点好已经完全没有灯罩的风灯,三人面面相觑。

巴达和瘦子额头也有血,显然也是被磕到的。

戌时,巴达问我:“怎么回事?”

我已经觉得毛骨悚然了,道:“有人在后面拉了我一把。”我们之前,是从下往上走,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所有人都能确定,身后绝对是没有人的。

但我确实被拉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