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死亡来临

时间已经是第四天了。

虽然不知道会是蜂蜜、柳条还是纸人,但是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何非的报复行为没有得到任何的效果。

他胡渣已经很浓密,身体疲惫,衣服上全是泥土和血渍。已经有三个灰白色的幽灵在他的手掌下化作灰尘了。能看到的鬼已经越来越少。

何非坐在公园里一片空地的石头上,气喘吁吁。周边的人看到他,都以为是流浪汉,不约而同的避开那块本来就比较僻静的地方。他的眉梢上挂着泥点,手上散发出漆黑的浓雾,就算是不像何非能看到这越来越近的死亡威胁,也可以知道他的手是黑色的。

他眼神凌厉,眼白中冲着血,这让路人不禁感到胆战心惊。

张军和林梓跑到了郊区墓地的一个空域,在那里有个花圈店,这个店面独自立在杂草丛生的空地中央,任凭风吹雨打,就是不打算抛下孤独和诡异的神秘魅力。

林梓双手垂在腿上,弓着腰,显得疲惫。张军的宽满的额头上也留下了豆大的汗珠,两人正对着那个花圈店的门口。

林梓站起身,下意识的拖着自己耳朵上的月牙形耳环。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指着眼前的店面对张军说道:“是这里没错吧?”

张军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抖动着双手艰难的把烟点着。一阵烟雾被他吐出来的同时,他显得稍微平静了不少:“没错,就是这里——最后的纸人的位置,何非最后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何非的确已经与张军和林梓的方位相差不多了。

他四处瞭望寻找着,像一头正在寻找猎物猛兽。

就在这时,一个真正的流浪汉拖着一罐瓶装蜂蜜,腆着大肚子晃了过来。而那个熟悉的灰白色的身影就贴在他的背上。何非突然站起了身,却被走来的两个巡警拦住了。

何非的异常举动使得周围的人们异常的不安,便将情况告诉了路过的巡警。两个人上去便按住了正要疯狂发飙的何非,何非挣起身子,指着那个流浪汉喊道:“把那筒蜜扔了!你会死的!”

警察顺势将何非按在了地上,他依旧抬着头看着一头雾水的流浪汉。警察也朝着流浪汉的方向看去,而那个他们并看不见的灰白身影再次朝着何非诡异的笑着。

何非愤怒的吼了起来,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前。

流浪汉坐在石凳上,打开蜜罐,直接对着灌口往嘴里倒。那个厉鬼狂笑不已,一手直接按在了罐子上,狠狠地顶住了流浪汉的脸,将他的口鼻全都堵在了一起。

大汉挣扎着,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那个蜜罐。两个巡警看的目瞪口呆,何非左右看着他们,大声喊道:“他快窒息了,快帮帮他!”

两位巡警这才松开何非跑去帮大汉取下蜜罐。当两人正要靠近的时候,厉鬼的另一只手贴在了大汉的脖子上,而那恐怖的眼神和笑声却全部指向何非。

一瞬间,斗大的头颅飞到两米高的天空,泼洒着鲜血朝着落日哭诉。

巡警被这一幕吓得坐在地上瞠目结舌。大汉身体随之倒地。

何非从两人中间迅速冲了出去,一瞬间掐住了那鬼的脖子,他愤怒的吼叫着,用尽了全力将它化作一阵灰。

两位巡警被一瞬间看到的诡异身影所震惊,仰着头看着发着狂的何非,已经没有什么抓捕他的力气了——两人眼睁睁的看着何非消失在树林的深处。

张军诧异地看着蹲在地上不住颤抖的林梓,他弓着腰有些不知所措:“怎,怎么了?”林梓颤抖着,无意识的将右手放在耳坠上,说道:“诅咒,我感到了诅咒,这次是朝我来的。”

张军把烟头摔在地上,用力踩灭,慌张的蹲下身去:“那,那怎么办,我能做什么吗?”

林梓突然抬起了头,惊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绝望:“晚了……”

花圈店的门咔的一声被打开了,张军被惊得坐在地上,他四下观察着,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就听得旁边的林梓尖叫一声,只身冲进了花圈店里。

门在关上的时候,张军才从愣神中清醒了过来。

第五天的凌晨。才到五点左右,清晨阳光就已经足够的耀眼了。

何非从杂草丛中爬了起来,他看着自己变得更加漆黑的手掌,使出了浑身力气飞奔了起来。

他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他拼命的逃避着,当愤怒和绝望双双走入极限的时候,他的视线里,只能看清眼前环境。

停在一排柳树前。

何非上下观察着,他喘着粗气,本能的停止了前进,更能感到从前方道路上传来的阵阵阴风。

他的余光刚好扫过一棵柳树,他仰着头——一个人被掉在柳树的上方,他的脖子被柳条紧紧地缠绕着,舌头吐出来几乎够到了下巴,两只眼睛爆了出来,狠狠地瞪着左上方。

何非跪倒在地,双手无力的捶打着地面,无助的哭喊着。

张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睡了几乎两天。而他知道时间的原因,是因为何非坐在他身边。

张军平躺着,望着天空,眼神空洞地望着从边上悄悄溜了进来的一片云彩。

何非模样颓废,脸上布满了泥土。他跪坐在地面上,正对着眼前的纸人。

何非的脸上挂着空洞的笑容,他只用一个声调哈哈的乐着。他正站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几乎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张军慢慢地坐起身,按着自己的头,醒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头居然这么疼。他看看站在两人面前的纸人,那纸人自有的走动着,而何非却对着他一直在傻笑。

抬起头,林梓正站在门口。

她双臂自然下垂,扎着头发的青色缎带随着风自然飘舞着。

张军看不到她的眼睛,她的头低得很厉害。张军完全不知道林梓究竟在那个空屋子里经历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何非,这时他才发现在何非身后贴着的那个灰白色的身影。张军瞥了那个疯狂的暴戾的家伙一眼,点了一根烟,平静的说道:“真没想到,你也能有这种状态。”

何非转了头,用那绝望空洞的眼神望着张军的侧脸,张军没有回头,又吐了一口烟,他望着那白色的烟雾,眼神中充满了怀念:“我总觉得,对着厉鬼发飙的样子符合你给我的印象的。”

张军回过头,对着一直盯着自己的何非笑了笑:“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我们好不容易混熟了。当时你的状态很窘困,我想要帮帮你的时候,你当时说了句什么你还记得吗?”

何非哈哈的傻笑着,跟着他身后的灰白色身影一起。

张军叹了口气:“命运是拿来改变的,人生是拿来创造和享受的……”

何非突然停下了他的声音,一动不动的保持着现状,身后的灰白色身影的笑声反而显得更加的张狂。

何非的眼眶中淌出了泪水。

他没有眨眼,任凭泪水遮住自己能看到的一切。

张军掐灭了烟头,随意地摔在地上。他拍拍身上的泥土,俯视着何非:“我们两人为了你四处的奔波,寻找你的下落,寻找解开诅咒的方法。”

说着,他看着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林梓,有些哽咽:“你知道她有多痛苦吗?他不我们俩更加的珍惜这份难得归属感,然而这份拥有同伴的幸福喜悦还没等捂热,就被死亡笼罩了。”

张军望着林梓头上随风飘舞的青色缎带:“她说,如果那个要是紫色的话,什么她都愿意做,她的人生比我们想象更加糟糕,因此,她对这份温暖的感觉的需求,比我们更加强烈。”

何非站起了身,他看着独自站在那里的林梓,抹去了眼框里的泪水,下意识的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处。

何非压着声音,尽量让发音清晰:“这种窘境下的生活,才更具挑战性。”说着,他艰难的一步步挪向了林梓。

张军一脚将那个自由走动的诡异纸人踩扁,他起头看着何非艰难移动的身影。

那身影,让他想起了那段日子里一直奋斗在改变现状直面命运挑战的何非。找到一份可靠的工作时爽朗的笑脸,谈论着成为作家的梦想时的那份真挚与热情,向自己介绍王浩时的那张快乐样子,虽然生活中有很多事,繁琐而沉重;虽然生活中有很多事必须其面对,虽然生活中有很多事让他经受搓着和苦恼。

他从未向命运妥协过,无论多么的悲惨,他总是可以选择起身面对,他拥有这种特殊的魅力。

想着这些,张军更加用力地搓着脚下的纸人,并轻蔑地瞥了它一眼。

何非站在林梓面前,将她绑发的青色缎带解了下来。

何非观察着缎带,看着林梓柔顺的头发随风飞舞,披散在肩上、面前和背上。

何非轻声说道:“一个人的艰苦卓绝是很痛苦的,这我也很清楚。”

说着,他抚了抚林梓的头发:“我们现在只是都还不是太懂得如何在不是一个人的状态下用尽全力活下去。”

他的眼中噙着泪水:“毕竟,在我们的生命中缺少这一课。虽然苦难的补课是充满艰辛的,至少,我们还能彼此依偎,不再孤独。”

何非看到一个光点从林梓的眼睛里落下,随风散开了。

他抱了上去:“虽然与人相处是需要学习的,但是对于温暖的渴求,却都是我们彼此与生俱来的。”

他将头靠在林梓的肩上,对着她挂着耳坠的耳边说道:“对不起,我错了。让你们为我担心了……面对这诅咒的人不仅仅是我一个,就这么甩下这份难得的缘分,太混蛋了,对不起,请你们原谅我……”

何非放开林梓,在他脏兮兮的脸上挂着无比美妙的笑容:“知道吗?虽然时间到了,但是,即便是死神,他也说了不算。”

说着,何非将青色缎带缠绕在林梓的月牙形耳坠上。

张军颤抖着坐在地上,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从那间花圈店里走出来的身影——游侠。

张军焦急的喊道:“何非!快跑,游侠来了!”

何非仍然不紧不慢的缠绕好缎带,他语气坚定的林梓说道:“因为啊,掌握命运的,只有我们自己。”

青色的缎带一瞬间化作了紫色。

何非将紫色缎带拿起来,把它迎着风举了起来,像是胜利的旗帜。

何非对林梓身后的游侠说道:“抱歉呐,我好像比较擅长对付阴谋诡计。你砍掉被你诅咒的房东,其实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为了将刚好闯进来的林梓拉下水对吧?”

何非将紫色缎带挂在林梓的脖子上,看着挂在她脖子上琥珀项坠,表情坚定的抬起头对着游侠接着说道:“这份缘是你诛杀我们条件,但是这份缘,也同时是我们改变命运的方式。”

游侠对着何非,何非又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之上,游侠一刀砍了下来,空留张军的呐喊声回荡在整个墓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