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叶回过神来,面无表情道:“这句话该我问你吧。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么?”

安君烈心念一动,立刻联想到自己最关心的事物上,“你说机甲?”

“就在你身后,自己看。”子叶控制住想一拳头打断他鼻梁上的念头,淡淡道,“引擎下尾变形出现裂痕,不能用了,需要重新铸造。左臂的部分材料被用来填补引擎,剩下的分解开,放其它伤处。这不是几个小时就能搞好的,几个零件我搬回工作室了。”

安君烈转过身,见到机甲赫然挺立在那里,如她所说,除了左臂不见了之外,其余东西至少从外面看起来还是完整的。

仔细一思忖,一个机甲,把中间挖空了,还能用外壳能撑出完整的样子,让人看不出端倪,这个人,倒有当盗贼的才能。恰好子叶也在看着他,他突然有种被看穿了想法的感觉,赧然道,“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为之前蛮横的态度道歉还是为无礼的想法。

“对个毛!”子叶指了指掐在她脖子的手,“麻烦放开?”

“哦,对不起。”安君烈尴尬地收回手,作为长期战斗的人,他习惯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却忘记了对方只是一个小技师。

子叶背过身去,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谁都会有拿手捏着别人脖子的时候,我了解。”

安君烈听出她话里有刺,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跟在她身后不出声。

他个子高大,站在她身后,完全罩住了光线,想不注他都难。子叶走进屋里,发现他跟着进来了,她走出外面,他也没落下脚步。如果他是一条狗也就算了,可他一个大男人,想干嘛?

子叶的耐心终于耗光了,回头瞪着他道:“你到底想干嘛?”

安君烈尴尬地撇过脸,不说话。子叶捏了捏青筋直冒的额角,很想将他暴打一顿,而且不道歉。

以前她怎么会把他当偶像?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安君烈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不知所措,“请问附近有餐厅吗?”

子叶松了一口气,“早说嘛。人在饿肚子的时候最没出息的了!附近没有餐厅,距离最近的餐厅开飞艇需要两个小时。”

在随便几分钟就能从一个星球跃迁到另一个星球的时代,居然还有用小时计算的路程,安君烈感到十分诧异,“这么远?”

子叶忽然觉得他也挺可怜,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又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他昨天对她凶了点,看在曾经是偶像的份上,也就帮他解惑了,“没外人来,开餐馆赚不到钱,全球的餐馆加起来都没超过十。”

安君烈深深地被这个数据震撼到了,“我必须去那里吃饭吗?”究竟是多么落后的星球才会出现这么可怜的状况?这不是短短的几百年的差距,而是几千年啊!

子叶凉凉地瞟了他一眼:“餐馆只收银符币,你有?”

银符?

什么?安君烈猛地睁大了眼睛,脑海瞬间像被放空了,子叶后面说了什么话,他完全听不到。整个人茫然得像突然闯进了迷宫里,走到了死胡同。在迷宫里,即使走到了死胡同,还能回头寻找新的道路,但在银符星,没有这机会。

银符星=星际死角,这个等式,三岁小孩都懂。

安君烈只觉得一阵眩晕,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被γ基线给害的,子叶见他神情不对,叹了一口气,拎着小豆芽往屋里走。看在他那么可怜的份上,给他弄份早算了,否则他饿死在自己家门口,会引起麻烦的。

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心软了。

子叶吩咐家用机器人她蒸一笼包子,泡一杯玫瑰茶给他当正餐,又道:“我去一号工作室修理机甲,你自便。”也不管他有没有听到,说完就进了工作室。短短一个上午,安君烈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了,就算他做出什么傻事来,她也不觉得惊奇。

反倒是小豆芽有些担忧,“他真的没问题吗?刚刚我测出他心脏频率比常人低百分之8%,脑波频率也不对,是不是哪个部位出了问题?我可以帮他检查一下。”

子叶横了它一眼,“他又不是机甲,他是人。”

小豆芽同学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主人的心情也不太好,于是不开口了。

子叶用声控指挥机器人进行工作准备,一会儿,默默叹了口气,闷闷道,“有人来陪我了,我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

小豆芽茫然地看着她,头上的小豆苗也弯成了问号。为什么呢?它不是人,它不懂这个问题。

子叶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身子,打起精神道:“开始吧,今天研究它的引擎构造。”

人形机甲就好像人穿的鞋子一样,品质高低一时半会看不出来。但是,穿得舒不舒服,耐不耐用,这些考验的都是鞋子的性能,很多时候,都要把鞋子剪开,才能发现里面的工艺。

机甲也一样。

引擎是机甲最重要的部件,要研究它,首先从引擎开始。

扫描出构造后,子叶一层层拆开引擎,从金属元素开始进行深层细致的分析,不管是哪一种金属,都无法制作出高强度高韧性的材料。几乎每个零件都是由多种元素做的合金。

要检测出里面有多少合金每种金属含量的百分比,融合方式都很容易,麻烦的是,将每种金属独立区分出来之后,进行模拟融合,得到最佳的融合百分比,与机体的合金对照,看是不是需要改进。

一序列数据出来,安君烈的机甲元素是最佳组合,误差不超过0.01%。单是这一点,就足够看出制甲师有多专业。

小豆芽说得没错,这架机甲值得深度探讨。

安君烈吃完包子,饥饿感暂时消失了,脑筋似乎也不那么疼了,但要填饱肚子,一笼六个包子是远远不够的。他初来乍到,身无分文,不好意思再要一份,尤其是昨天还那么生气地骂了她。

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想了想,决定去和她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