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幅‘凶画’?”

“是。”

“现在这幅画在什么地方?”

“和陈健……一起……掉下悬崖了。”胡俊凯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掉下悬崖了?罗飞不禁皱起了眉头,事情似乎总是把最糟糕的结果展现在他的面前。

“那画上到底是什么内容?”罗飞不甘心一无所获,他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然而胡俊凯已经无法再回答了,他昏迷了过去。

“罗所长,这可怎么办?”空静看到这个情景,愁眉苦脸地念叨着,“这要是再死一个……”

“这里怎么了?”顺平嚷嚷着从门外走了进来,打断了空静的话头。看到胡俊凯的样子,他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人都这样了,还留在山上干什么?赶快往医院送啊。”

空静摇摇头:“这么大的雪,正常人下山都难,带着这样一个病人,根本不可能。”

“那总不能让人死在寺里。”

顺平的话带有明显的推卸责任的意思,罗飞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说:“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空忘那边的现场谁来看着?”

“我安排人看着了。”顺平的语气并不示弱,“这里出了事情,我总得过来处理一下。”

罗飞感觉到了顺平话中的挑衅意味,他沉着脸,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对方。

顺平和罗飞对视着,嘴里的话却给双方都找了个台阶:“放心吧。我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去,那就肯定不会有人进去。”

目前的情况下,罗飞也不想节外生枝,他点点头,主动转了话题:“昨天胡俊凯是和你们一块下山去救援的吧?后来走散了?”

“这个我也想问呢。我们一块出了寺门,没走多久就不见了他的人影,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确实没走多远。”顺德证实了顺平的说法,“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就回来了。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坐在离寺门不远的山道上休息,说是一出发就掉队了,后来还迷了路,折腾半天才找回来。当时他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我把他扶到寺里,不久他就开始发烧,后来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是顺和一直在照料着他。”

顺和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有些紧张,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也……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他的脸越来越红,还有点肿,我还以为是发烧烧的,后来居然……居然从眼睛里流出血来,我吓坏了,连忙跑了出来……”

听完大家的叙述,罗飞沉思了片刻,然后拿出对讲机开始呼叫周平。

“罗所,我是周平,请讲。”对讲机中夹杂着很大的风雪声。

“后援什么时候能到?”

“暂时上不了,我们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什么?”

“风大,积雪太深,人员无法上山。”

“现在胡俊凯病危,山上的情况很复杂。”罗飞的语气有些急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后援必须立刻上来!”

片刻的沉默后,对讲机里传来周平无奈的声音:“罗所,除非能调到直升飞机,否则在雪停之前没有上山的可能。”

话说到这里,罗飞很清楚周平一定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他恢复了冷静:“好吧,我知道了,随时保持联系。”

罗飞关掉了对讲机,在场者眼中的期待全都变成了失望。他们明白,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会有人来帮助他们。同时,山下的人上不来,也就意味着山上的人也下不去。事实上,大家都被大雪困在了这样一座孤寺中,而这里,正在发生着种种离奇怪异的事件。

如果他们知道已经发生的事仅仅是一个序幕,脸色只怕会更加难看。

众人沉默着,失去了援助的可能,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病**的胡俊凯一步步地走向死亡。

半个小时后,这种让人窒息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胡俊凯停止了呼吸。此时,他的面孔已经肿得不成人形,七窍都在往外渗着血迹。

罗飞实在有些恼火,作为警察,一条生命就这样在他面前消逝了,他不仅束手无策,甚至连死亡的原因都搞不清楚。

罗飞用手探着死者的脉搏和鼻息,他的脸与死者如此接近,那专注的表情显示出他决不甘心面对这样的失败。

突然,罗飞的眉角微微**了一下,他似乎有了什么发现,然后他做出了一个非常诡异的举动。

他把鼻子凑近死者的身体,使劲嗅了嗅。

在场者全都愣住了,一种无名的恐惧从他们心中升起。

空静结结巴巴地:“罗……罗所长,你这是……”

罗飞没有答话,他闭上眼睛,以使自己的嗅觉变得更加敏锐。一种淡淡的气味正侵入他的鼻腔,并且如谜团般强烈地冲击着他的思绪。那气味像是某种古怪的药材,又像是低劣的烟草,正与不久前他在空忘尸体上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小屋被一种恐怖的气氛冻结着,出现了短暂的寂静。空静惶恐不安地看着罗飞,顺平困惑地皱着眉头,两个小和尚则下意识地往门口处瑟缩着,虽然害怕,但目光却如同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无法离开。

终于,罗飞离开了死者的身躯,他睁眼看着空静,然后招了招手:“你也过来闻闻。”

“什么?”空静一脸为难的神色,难以接受这个荒唐的要求。

“你过来闻一下,然后告诉我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气味。”

罗飞的语气依然平和,但却给人一种无法违抗的感觉。空静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然后学着罗飞刚才的样子闻了闻胡俊凯的尸体。那奇怪的气味立刻沿着鼻腔侵入了他的大脑,找到了其中与之相应的记忆。

空静触电似的直起了身体,心口剧烈地跳动着,额头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怎么了?你闻过这气味?”空静强烈的反应让罗飞的精神为之一振。

空静有些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那这是什么气味?”此时不光是罗飞有些迫不及待,在场的其他三人也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好奇而又紧张地等待着空静的答案。

空静深深地呼了口气,似乎回过些神来,他用手擦了擦额头,说道:“是什么气味我也不知道。二十多年前,师父把空忘救到寺里,在那间小屋中照料他。当时,我每次走进小屋,都能闻到这样的气味。”

罗飞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没想到空静提及的居然是这么遥远的事情。

“我不会记错的,就是这种气味。”空静看着罗飞,语气确凿,“当时小屋里的情形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我一闻到这气味,就仿佛又回到了那可怕的记忆中。所以,我的感觉绝对不会错的……”

停了片刻,空静用手指了指胡俊凯的尸体:“而且,当时的空忘也像这个客人一样,两个眼睛血红血红的,充满了血丝。”

空静的话让罗飞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但随即那亮光便收了回来,他眯起双眼,用手抚摸着下颌,陷入沉思。

“你说的这些,都是在空忘画那幅‘凶画’之前吗?”似乎是直觉使罗飞把思绪又和那幅“凶画”联系在了一起。

“是。我之前说过,画完那幅画之后,空忘就像变了一个人。后来在小屋中,也再没出现过那种气味。”

迄今为止,所有的事件和谜团都与二十多年前空忘所作的“凶画”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只有牵出当时的线头,才能揭开一切答案。

“空忘出家时的剃度文件呢?你刚才找到没有?”罗飞再次把调查的焦点转到了空忘这个人身上。

“找到了,找到了。”罗飞一说,空静似乎突然想起来似的,连忙从宽大的僧衣兜里掏出一张方方正正的纸片递了过去。

这纸片正是空忘的度碟文件,上面记录着有关空忘的一些简单的资料:空忘,原名吴健飞,剃度日期是一九七二年五月四日。出生日期是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九日。

罗飞再次拿出对讲机,开始呼叫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