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祥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知道了一个几乎不大可能的事实:海灵子拐带了张祥的未婚妻蔷薇跑了。

说施加,我认识海灵子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凭我对他的了解,这种拆人家庙砸人家锅台的缺德事要是安到他海灵子的头上,那可太不可思意了!可是,看张祥那副失魂落魄的邋遢样又不像是在说谎……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拉着张祥进了路边的美发厅,把他强行按在椅子上,吩咐理发师给他从额头到下巴都好好收拾收拾,收拾完脑袋,又拽着老大不情愿的张祥进了洗浴城,一通收拾之后,张祥跟换了个人似的。

整理好他的形象,我又把他拉到洗浴城隔壁的喜多来饺子馆。

这家伙,看意思得有好些日子没认真吃东西了,连上了三斤饺子,基本上来一盘光一盘,周围的吃客们都偷偷拿诧异的眼光瞥他。一口气吞下去四斤水饺,又喝了半碗饺子汤,张祥这才惬意的拍着鼓胀的肚皮,剔了剔牙缝儿,打出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出了饺子馆,去了一家茶坊,在包间里,我给他递了根云烟,点上,这家伙总算缓过劲儿来。一说起那位叫蔷薇的女孩子,张祥的嘴巴咧了咧,好象又要哭。我赶紧劝住了他。

原来,张祥家的蔷薇是个平凡的人间女子,包括蔷薇在内,她娘家的所有亲戚都不知道张祥并不是真实的人类,这两个年轻人自小就在一起,属于那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模式,蔷薇对张祥是真的无猜,张祥对蔷薇可就不是无猜了。作为海灵子的四大护法之首,张祥的真身是一只修行了千年的大蟾蜍,不仅具有人形,而且颇通人情世故,对蔷薇那是一百个依一千个顺,蔷薇呢,心满意足的沐浴在张祥的这份无微不至的关爱里,旁人看着都是羡慕嫉妒恨啊!

我们上回去请海灵子出山,已经分别见过他们小两口,对蔷薇那姑娘的印象颇好。张祥伤感地说:“我做了一件让自己后悔终生的蠢事!我那天要去进货,偏偏海灵子差孟婆门下的小鬼儿来说要送几箱王七纯净水,我不在,蔷薇只好关了小店,用小车推着几箱水跟着孟婆去了孟婆祠。你们也见过孟婆了,那就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小妮子,开起玩笑来没轻没重的。蔷薇是个凡人,她哪儿见过那阵势啊,结果撞见了海灵子的真身!唉,海灵子在修炼时最忌讳被看到真身,一旦被陌生人看到其真身,要么死,要么与之合体,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杀死蔷薇对海灵子那样高度的地仙来说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碍着蔷薇跟我的关系,海灵子没有下杀手,而是选择了第二条路,也是唯一可以保蔷薇不死的那条路……可是,那样一来,蔷薇倒不如去死了更痛快啊!合体,我想您比我更明白这个人类词汇的含义,对我来说,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我一回来就找不到蔷薇,问了一圈,土地庙里的那位临时工才告诉我,说孟婆把你女人喊去了。我说糟了!赶紧找了上去,见到了这辈子都不愿意见到的情景……”

张祥猛地吸了一大口烟卷,半天,烟雾才和着颤抖的话音一起喷射出来:“我的蔷薇正躺在海灵子的大腿上,两人的表情都很享受,蔷薇的衣物很凌乱……作为一个人,我的热血全都涌上脑袋,可是,我除了是个男人外,我还是海灵子的首席护法,作为海里的仙,我又不能表现出作为人类的那种暴怒跟冲动!这种心灵的折磨你能体会得到么?”

张祥手上的烟已经燃到了过滤嘴,我连忙又摸出一根给他续上。

稳定了下情绪,张祥继续讲下去。

“我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孟婆祠的,等我清醒过来时,土地庙的临时工告诉我说,海灵子已经带着你的女人向西北方向飞升了。我也是仙,他夜行千里,我日巡八百,速度也不相上下。白天,我只能用人类的外貌行走,只有到了夜晚,我才能施展自己的法术,穿云破雾的追……”

我们两个的这段对话要是被旁人听到,一定以为我们是在讨论一个影视剧本。

“这么说,海灵子已经到这里来了?”

我试探性的问张祥,张祥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朝街角上的那幢二层小楼努了努嘴:“我开了天目看到他进到了那个楼里。”

我去!不会吧?!海灵子你丫到底是哪头的啊?!拐带良家妇女已经是你们那界里十大不可饶恕重罪之一了,难道说,你骨子里还要助纣为虐?

我有点迷糊。

等我抬起头时,面前的张祥已经没影儿了。

坏了!这小子别不是吃饱喝足,去找海灵子拼命了吧?

我赶紧跟前台结了茶钱,追出去时,已经找不到张祥的影子了。

事不宜迟,我立即跑回停在街角的“环境检测车”里,跟军刀碰了脑袋,把我遇到张祥跟了解的事情一股脑的告诉了军刀。军刀一听二话没说,拽着我就窜下车。

斜对面的小楼一如往昔的安静。

此刻已近傍晚,小楼前的街面上基本没什么行人,显得空落落的。我和军刀刚跑到小楼附近时,军刀的脚步突然硬生生的停住,扯得我也猛地踉跄了一下。

“不对,老哥,不对头!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农业山泉?”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个人影一动不动地戳在小楼跟前,就像一根水泥电线杆似的毫无生气地戳在那里。我俩慢慢从两个方向接近了这个人影,待到近前方才确认,不是张祥还能是哪个?

可是,眼前的张祥就像一尊泥塑木雕般的呆立在那里,我感受不到任何从他身体里发出的生物电,坏了!这家伙是不是已经跟里边的交过手,挂掉了?

军刀靠上前,手搭在张祥的脖子上探了探,还有脉,只是脉象有点沉。

我俩七手八脚的搬着这尊神仙把他拖离了小楼前的空地。

在“检测车”另一面,留守的两位警员从车里拖出一张简易的折叠床,大家把张祥平放在**。又从车里找出野营帐篷支开,罩住。

军刀对两位部下直言不讳道:“待会儿发生的一切你们都要给老子守口如瓶,就当从来没见过没听过,要是实在憋不住,就当自己看了一回神话电影的拍摄吧。”

我跟军刀一人守一头,军刀守脑袋,我守脚,我俩同时在调整自己的小宇宙。

躺在**的张祥毫无声息,一旁的两名小警员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摸不清两位领导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哪一贴狗皮膏药……

蓦地,军刀周身忽然发出淡淡的白光,像一层发亮的雾似的渐渐笼罩了他的身体,我的双手也在发光,把那俩小警员惊得目瞪口呆。

军刀把双手平放在张祥的额头上方,平稳的吐纳。

我则用两只手分别握住了张祥的脚掌,体内的能量源源不断地从张祥的涌泉穴灌入。

正值傍晚,尽管有帐篷遮盖,但强度不断增加的光线还是不可抑制的顺着帐篷的各处溢出,我边调整自己的能量输出,边命令两名警员守住门口,不要让旁人打扰。

后来听说,闪烁着强光的小帐篷外聚集了一大堆晚上遛弯的人们,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想凑个热闹。

终于,在我俩强大的能量调整下,张祥恢复了生命的体征。

那两位警员无比仰慕地望着我俩,从他们的眼神中我读出了一句话:严守秘密,绝不背叛。

恢复了神智的张祥一翻身坐了起来,双眼迷惘地看着四周,又看看我跟军刀,问:“我这是在哪儿?我是死了么?”

我跟军刀对视了一下,我问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张祥十分茫然地反问了一句:“我刚才干什么去了?”

接着,他痛苦地低下头,用手使劲锤打着自己的脑袋,蓦地,又抬起头:“我去报仇!可我接近不了那里,那里的结界不可逾越。我感受到海灵子的力场,但他不是最强大的,我感觉到除了他以外,那小楼中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力场在运转,不但强大而且充满了怨毒的气息。单凭我的法力,死也攻不进去,就算把孟婆、陆判跟十殿阎罗都绑在一起,我看也未必是这个力场的对手。没准儿,如果地藏尊者加盟,或许能打个平手吧。”

我草,真有他说的那么邪行么?照他这么说的话,人间是指望不上了,判官组织就算倾巢出动,我看也未必是对手。看来,得去花果山请大师兄出马了……

慢点慢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难道仙界跟地狱要联手了?莫非地狱里制度不严有怨灵跑出来了?牛先生马先生跟黑先生白先生估计都被扣薪水了吧?要不然也不至于消极怠工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有时候,我到宁愿自己就是个凡胎。

神界有神界的规矩,鬼域有鬼域的章法,人间有人间的法度,这之间都有明确的界限,一旦触碰,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将是颠覆性、毁灭性的。

我的那个怪异的感觉此刻又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