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子家办公室出来,我忽然想起个什么事,站在楼梯口想了想,转身问正欲上楼的卓九:“小九,海灵子跟小孟他们是什么时候去的天下人间?”

卓九不假思索随口答道:“一小时前吧。”

一小时前……时间上差不多,可问题是,海灵子这家伙为什么没有给我消息呢?这家伙不是那么粗枝大叶的性格啊,况且还有个冥使跟在身边,就算是有什么西方魔鬼,让孟姑娘瞧上一眼,不变雕像也得精神失常……

“小九,天下人间被查封后,局里有没有派人蹲守?”

卓九想了想“按惯例,应该有人蹲守,不过……我没这方面的信息,这事儿是小七她们做的,得去问问她们扫黄科。”

问小七?这个时候?怕是不大合适吧……

我把目光再次转向卓九,聪明绝顶的小九马上就读出了我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双手乱摇。语无伦次地喊了句什么,拔腿就跑,一眨眼工夫就不晓得跑到楼上哪个屋里去了。咳咳,其实我确实是想请小九去充当下这个问话的,却没想到这个问话的到头来还要我来当。

正当我打算去一楼的综合治安办找小七姑娘侧面打听打听情况时,口袋里的手机不是时候的叫起来:“歪?有电话了~有电话了~你怎么老给伦家打电话呀?你素八素对伦家有意思呀?”我底马呀!这谁那么无聊给老子设这么个不伦不类的铃声啊!

电话显示,是郁小七。

这事儿有意思了,我还没找着她倒找上我了。

才下了半截楼梯,整个人忽然猛地一侧棱,差点摔倒,幸亏身边一位同步下楼的警官及时扶了我一把,不然,从楼梯上摔下去,一定很难看。

谢过人家警官后,我扶着墙定了定神,脑海里立刻传来海灵子略显惊慌的声音:“大意了大意了!叫人着了道儿了!我他娘地转不出去了!”

堂堂七太子跟大名鼎鼎的阴曹地府接引使者孟婆居然被困了!这事儿要是传到仙界岂不是羞辱了海灵子他爹那张大驴脸么?我去,都特么这个时候了,面子不面子的都是扯淡,眼下,得赶紧找着小七,把天下人间的事问个清楚,我估计,就算那些各西方魔鬼们暂时能封住海灵子跟小孟,却也奈何不得他们两个,况且,只要叫海灵子沾到一点点水花儿,那可就有大热闹看了……

扫黄科可比户政科热闹多了。

我才走进一楼大厅就瞅见外边被押进来一长串花枝招展的野鸡,个个双手捂着脸,踩着10厘米的高跟儿皮拖,穿着很不统一,总之是怎么诱惑怎么来,在这长串队列的末尾,四名辅警一人一角提落着一床褥子,褥子里头有一大团看不清是啥的东西,裹在床单里纠结扭曲着,还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呻吟,听了叫人颇有些春心荡漾……

我侧身把道儿让给这一长串的野鸡队伍,等这些野鸡过完了,那床褥子被四个累的满头大汗的辅警连拖带提的从我眼前经过,褥子里的床单忽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里边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鬼!鬼呀!救命!”

随着这几声惨叫,床单的一角立刻变黑,同时有一股直冲脑顶的恶臭从那里散发出来,原本突兀着的床单瞬时塌了下去,也就一分钟左右,整张床单变得一团漆黑,从床单的一角流出一股黑不黑黄不黄的**,那种沁人心肺的恶臭迅速向大厅的各个角落蔓延。

大厅里正在走动跟办事的人先是愣了一会,紧接着就是一阵大乱,那股没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臭味儿把每一个正在下楼或者进门的人熏的撒腿就跑!有几位上点年纪的老人则直接就躺地下昏厥了。

那四位辅警也吓的目瞪口呆,急忙撒手跳到一边,惊慌失措的望着那已经变成一团漆黑的床单。这时,床单慢慢的被拱了起来,一个人的形状正在一点一点的坐起来。

我草!什么情况啊这是?!

容不得我多想了,迅速闪身到与几个辅警平行的墙边,同时双手暗下里做了个手势,默念了句口诀。

“噗嗤!”随着轻微的一声闷响,那张黑成乌碳的床单竟然燃烧起来!隐约可以看到一团淡淡的绿色屏障把火焰与外界隔绝开,使得我所处的位置上一点温度都感受不到。火焰蹿起一人多高,却始终突不破那层绿色屏障,乌黑的床单竟然渐渐褪去了深色,慢慢地又变回了最初的颜色,而床单下边的人形也从坐姿变为了卧姿。

过了一小会儿,火焰黯淡下去,最终无声熄灭。绿色屏障也随即宣告消失。

大厅里的恶臭算是一时半时消散不去了。看着掩鼻捂嘴的几个大厅保安张皇失措的德行,我有点怒了:“你们几个!嘿!说特么你呢!嘛呢?干得了干,干不了滚蛋!没见着堂堂公共大厅都特么改茅房了,还特么愣着干嘛!赶紧的!通风!”

那几个保安如梦方醒,急忙四下散开,空调排气扇一齐上阵,不大一会儿,大厅里的臭味儿才算稍稍减轻了点儿。

由于我是便装出行,那四个辅警以为我只是来办事的,见我讲起话来那么牛B,领头的那个有点不忿儿了:“你谁呀你?也不看看这什么地界儿,你丫说话能不那么牛B么?!”

哎玛!磕瓜子儿真还磕出只臭虫来,真正是啥人都有!我斜了那人一眼,特意看了看他的臂章跟编号,又看了看那张略显浮肿的面孔跟乌紫的眼眶,看得出这几位是一夜没歇,估计是蹲坑抓嫖来着。都不容易,劳累了一夜,火气大也在所难免。平心而论,我挺敬佩这些辅警的,一线的劳动力,二线的资格,三线的待遇,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永远是小二的地位,那些正职“忙”不过来的活都是辅警的事儿。

想到这里,我也就没再介意对方的态度,微微一笑:“对不住啊,刚才实在是太臭了,我也是急的,态度不好,给各位保安同志道歉了!”

我这儿正跟人家端正态度呢,走廊里传来一个声音:“都特么给我蹲下!你们给老娘听好了!从今往后,天下人间你们都特么别再想去了!趁早从良走正道儿!你们这几张脸化成灰我都认识!”

声音有点变调,不过一听就知道是谁。

追着声音看过去,正好跟郁小七的目光相撞。

小七一本正经的扒拉开几个正在被上背铐的野鸡,朝我走过来。

到了跟前儿,看见我们几个的表情,乐了:“哎呀都是龙王庙里的虾蟹,你们这是干嘛啊?石头,别叉着脸了,介绍一下,这位是部里下来指导工作的督导员老茶。”说着使手在自己的肩章位置比划了一下“人家扛的可是一监呢,说话别太冲哦。”

石头是局里的老辅警,听小七一说,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窝脖儿,脸上的表情比那个晴雨表变的都快,俩眼的眼角菊花儿怒放,已经眯成一条缝,快瞅不见眼球了。

“哎玛!这话儿怎么说的这是,我内个……其实吧,他们,我……”好家伙,这也至于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圆了。

在小七的办公室里屋,小七关上门,问:“刚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大厅里怎么那么大味儿?”

我皱了皱眉头,反问小七:“刚才看到的那一长串都是天下人间逮回来的?那床褥子是怎么回事?”

小七点点头:“对的,这几十口子都是天下人间的高级别野鸡,那床褥子是石头他们发现的,发现的时候**的两位纠葛在一起,居然分不开了!”说到这儿,我注意的小七的脸竟然微微一红。

这事儿后来问过石头他们,据他们说,当时他们破门而入时,可能惊着屋里的人了,正在翻云覆雨的一对男女顿时石化,结果,想叫他们穿衣服下床时才发现,嫖客的那话儿被死死卡在了野鸡的通道里,稍稍一动,两人就哇哇乱叫。石头他们只好用床单裹住两位,连**的褥子一起提搂回来了……

我去,大千世界啥玩意都有。

郁小七不是我们组织的成员,所以,有些事没法儿跟她解释。不过,个人觉得,小七倒是颇有些判官的范儿……

发生在市局服务大厅里的意外事件耽搁了我对海灵子受困状况的及时判断。不过很快,卓九就赶到了。

不愧是干刑警的,才从楼上跑下来,到了近前,简单问了问情况,转身走到那床已经被辅警撒手扔在地上的褥子边,弯腰伸手掀起床单的一角,一使劲就给撩了起来!

奇怪的事发生了。

望着床单下面那个着身体、蜷缩成一个球的猥琐男人,包括四名辅警在内,连同郁小七跟所有目睹了适才发生悚然一幕的人们都傻眼了!

石头脱口而出:“我草!我们……我们明明是把一对狗男女都兜进去了呀!这不是活见鬼了么!大白天的,那女的呢?”

小七也觉得十分奇怪,顾不上床单上散发的骚臭味道,蹲下身认真的观察着那名嫖客身下的床单。

我跟卓九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下眼神。

小七是肉身凡胎,就算她看破眼睛也看不到,其实就在那名嫖客的臀部四周,床单上清晰的印着一个人体的形状!在我跟小卓的视野里,那具人形的颜色非常恶心,就好象是一堆伤口化脓积液跟墨汁勾兑出来的似卤汤,那些**似乎还在床单的纤维织物中流动着……

小卓朝我点点头,用我们之间才能感觉到的方式无声交流着。

“老大,我觉得,老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找个机会把真相跟小七说说,不然小七实在太可怜了。”

“你不是头一天才出道吧?跟她说什么?跟她说她的刀哥其实是省港奇兵,是超级无间道?跟她说完全不用担心,她的刀哥从来都没背叛她?你要是说了,且不谈是不是严重违纪,单就军刀的人身安全而言,假若你告诉了小七,就等于宣判了军刀的死期。”

“老大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是,难道老大没有感觉么?我总觉得小七跟我们的组织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近感,真的,不知道老大是不是有感觉,反正我有这种感觉已经很久了。从我调入这个局的那天,就对郁小七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

就在我们两个你来我往交流热烈时,我们彼此的脑海里突然切进来一个略微陌生的声音:“哎呀你们两个到底搞什么名堂?搞得人家都不好集中精神观察了!求求你们!先别叨叨了行么?”

我和卓九瞬间石化!

我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几乎僵化的身体在小卓的搀扶下慢慢转向那个声音的来源。

郁小七目光平静,神色淡定地凝视着我俩。

时间在我们三个之间似乎刚刚走过一个世纪,此刻,周围所有的人跟事仿佛都不复存在,空旷的世界上就剩下我、卓九、郁小七。

小七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对不起茶哥还有卓姐,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听得到你们之间的谈话的,我刚才正在观察证物,脑海里就突然被一根棍子敲了一下似的,豁然开朗。接着眼睛就花了,然后就感觉到了有人在我脑海里窃窃私语,然后就听到了卓姐姐说要告诉我什么,再然后……”

颠覆了!我特么完全颠覆了!

判官组织吸收成员基本都是通过内部档案,也就是说,所有在编判官成员进入组织前早已经是组织这张餐桌上的一盘菜了,只不过,在组织没有发出召唤前,只算是后厨案板上的半成品罢了。需要组织对其进行召唤才会完成最终的脱胎换骨。可眼前的这位美丽的女警官却是档案中没有登记的,换句话说,在小卓负责的潜力档案中,并没有郁小七这一号!

这下崴了,我跟卓九大眼瞪小眼,到底我们两个还能不能继续交流啊?除了心灵交流,我们倒还有临时应急的交流方式,不过就是累点儿,那就是喉语。

我们每一个组织成员的咽喉部位都被实施过微创手术,通过微创植入了一个超微芯片,用以与耳朵位置植入的芯片相连接,形成一个内部的感应系统,在紧急情况下,用做联络用。由于捕捉信号的范围很有限,因此,很少应用过。

眼下,我们只好装做听不懂小七的话,带着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看她,然后分别站到了过道两侧的墙边。

郁小七对我们两个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但并没有追究。她眼下关心的是那张污秽的床单。

我跟小卓都十分紧张,我们两个需要冷静。郁小七横空出世显然打乱了我们事前的计划,现在,海灵子跟孟姑娘还下落不明,刚才发生的床单燃烧是我做的,被烧掉的是一具行尸走肉,她的元神很有可能掌握在教主大人那里。

我去,眼下这个时候,就算把局里的判官都绑一起,可能也不是教主大人的对手,我很替海灵子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