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器入眼,金庚越手里的动作有点迟疑,他脑海里浮现起自己祖师爷的样子了。

赶忙摇了摇头,他将这无关的想法甩出了脑外,还是坚持自己的做法,手持圭简,金庚越将其压扣在脸盆上,带字的一面冲下,沿着脸盆的盆沿,他缓慢的转了一个圈。转圈的时候,圭简与铁盆之间相互摩擦,发出一些尖锐刺耳的动静。

金庚越也是听不惯,他患有“锐音恐惧症”,这种声音对他而言,那是莫大的痛苦。

圭简绕盆子转完一个圈儿,轻轻抬起一点距离,他用力砸了一下盆边,发出一下“噔”的响声,这声音有点荡漾,时高时低,散的很慢,就像录音机里慢放带一样,火苗都被这一下击打稍微鼓大了一圈,燃烧的也更旺了,一滴滴烛泪滑落到扑在桌面的黑布上,凝固成了一片。

银座楼顶上,这一会儿很安静,安静的异常。似乎是唬住那老小子了?张鹤圆有点不太相信,最好还是不要轻敌,随机应变吧,他这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心慌,很不稳。

张鹤圆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揉了好一会儿自己的手掌,这才算缓过劲儿来,不在那么疼了,将鹿鸣从白布里拉扯出来之后,他想将其扶起身来,可鹿鸣的身体就跟钉了钉子似得,怎么都抬不起半分,死死被吸在地面上。

难不成还有东西没走,此刻正压在鹿鸣身上呢?张鹤圆心存疑虑,我记得刚才明明把他的魂魄都“砍”出体外了,这是怎么回事儿?算了,时间紧迫,我还是赶紧把他的魂都招回来吧,晚了就麻烦了。

从登山包里摸出一枝高尔夫球杆,张鹤圆在满地的白布上扯下了几条碎长条,缠在了球杆最顶部,做出了一个简易的白幡儿,沾着鹿鸣脸上还没干的血液,写出了“引魂”两个字。然后他高举着,对着楼顶四处喊了几声:“鹿鸣,鹿鸣你回来!鹿鸣,回到我这里来!”

喊了几句,为了加快鹿鸣寻路的速度,张鹤圆直接念了几句小口诀:“三魂归作一路返,七魄归作一路回,烧金,烧钱,烧化江湖路,毫光发现照天开,收魂祖师下金阶,神仙兵将自云来。”

念着这些话的时候,张鹤圆手里没有香,他不像鹿鸣一样香不离身,只好用烟代替了,可是这香烟烧的又太快,只好牢骚两句“喊惊”了。怕一句不够,他又背了一段,这些都是基本功,这就跟打小学相声的一样,有事儿没事儿就得背几百段贯口,这东西都是张嘴就来,跟复读机一样。

“湛湛青天紫云开,朱李二仙送魂来。三魂回来归本体,七魄回来护本身,青帝护魂,白帝侍魄,赤帝养气,黑帝通血,黄帝中主,万神无越,生魂速来,死魂速去。下次有请,又来赴会,谨请南斗……”

收魂,也叫收惊,道教宗教仪式之一,亦称之为喊惊,指人的魂魄不是正常状态下离体的,民间土法五花八门,多达上百种之巨。

“张……张鹤圆!”躺在地上的鹿鸣冷不丁呼喊了一句!

闻声之后,张鹤圆一阵欣喜,停下了手中挥动白幡儿的动作,蹲下身子问道:“鹿鸣,你回来了?”

“别,别招了,我……我有十四个魄,你要是再……再继续……招魂,我……我会成疯子的!”鹿鸣闭着双眼,嘴唇微动,脸色有些发青,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出来。

“啊?”一听这话,好家伙!张鹤圆差点被吓的丢魂,“十……十四个魄?你,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背着我呢?”张鹤圆想骂人,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骂人也没啥用,只好把脏词省略了。

“我……我……我我……”鹿鸣只是不停地“我”着,浑身不住地发着抖,说不出话来,嘴角都跟着挤出一抹的白沫,正看着呢,鹿鸣的眼球又想往上翻。

张鹤圆看着感觉有点不太妙,扔掉手中的高尔夫球杆,将一团白布揉成了一个团,管他干不干净,又不是自己吃,塞进了鹿鸣的口中,不是不想让他说话,是怕他不受控制,咬自己的舌头!

正在张鹤圆往鹿鸣嘴里塞着白布的期间,楼顶上响起了那种荡漾而来的击打声儿,就跟一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水面一样,楼顶上瞬间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全被这种击打铁盆的声响压了下去。

张鹤圆听进耳朵里,眉头皱的厉害,正当他想要仔细辨别呢,忽然之间,自己的小腿部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抱住了,然后绕着自己的身体迅速的攀爬到自己后背上,没等自己做出反应来呢,自己的头发被拔掉了一把!然后紧接着,后背上那个东西的感觉消失了。

张鹤圆傻了,自己唯一的反应就是因为头发被拔掉大叫了一声而已,别说拿出个计策了,自己根本毫无反击的能力!

这……难道是和刚才咬自己小腿的东西是一个?张鹤圆谨慎了许多,用手揉着自己后脑袋上被揪掉头发的一部分,不时的呲牙咧嘴,疼的不轻。

环视四周,黑暗一片,银座楼体太高,应该是解放路附近最高的建筑了,当然是目前为止。这么高的楼顶上,周遭的霓虹灯根本照不到,只有靠月光,巧的是今个又是阴天,星星都没有一颗。

张鹤圆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还是啥都看不见,恨死自己了,那么大个登山包就不记得备上几把手电,真是猪脑子啊!现如今能有啥招?他只好原地转着圈留意周围的风吹草动,不过他的观察距离实在有限。

刚转过身,那感觉又来了,这次不是爬自己的身体了,而是直接拦住自己的腰,一股从地上升起来的力道将自己向后方甩去,张鹤圆瞬间重心全无,双手忙在空中乱抓,一脸惊慌失措,心里冷到底了,这要是掉到楼下去……

张鹤圆横着飞了过去,直线撞在了一块立在楼顶的铁板上,这块铁板有三米高,铁板之外便是空当,要是没有铁板挡着,张鹤圆就变成跳楼自杀了。这块铁板根部是用拇指那么粗的螺丝固定的,干什么用的不知道,就见他跟一团面团一般,“砰”一声闷响,砸在铁板上之后,又反弹到了地面上,来回摔了两次!

铁板被他砸出了一块凹痕。

落地之后,张鹤圆疼的根本叫不出声,由于是后背先受的重击,此刻他在地上跟个泥鳅一样,不停地滚来滚去,两双手忙乱抓着自己的胸口,好像胸腔里被人捅了一刀子一样,别说说话了,就连喘一口气都疼!

他这会在地上蜷缩着,不停地颤抖,用手护着胸口,不敢轻拍,嘴里的唾液流了一地,嗓子眼里一直不停的“嗯嗯……呃呃……”的难受声,脸憋得通红,眉头两侧鼓起了老高的青筋!

“咳咳”一声咳嗽,喉咙一甜,张鹤圆咳出一口血水,胸腔乃至全身那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席卷着他的神经,在牛逼的男儿也得流泪了,张鹤圆可不是什么大丈夫,眼眶湿润,视野混浊,泪水都快流成了直线,不是害怕,是疼的!

张鹤圆紧握着拳头,蹭掉了流出嘴角的血痕,牙齿,牙龈上都是血液,他就跟吃了槟榔似得,口腔中红的吓人,他用手撑着地面,弓着腰想站起来,摇摇晃晃,差点有点站不稳又跪在地上,勉强扶着墙面站了起来,半弯着腰,不敢挺身。

望了一眼鹿鸣的方向,让他帮忙怕是指望不上了,想不到对方是个高人,这下不能用普通的办法了,要是再镇不住他,下次可就不是吐血这么简单了,张鹤圆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之后,这才算计上心来!

这个阴人,还真不太好对付,敌在暗,自己在明,张鹤圆可经不起第三次重击了,他一个侧滚翻,一下骨碌到鹿鸣的身前,一脚将鹿鸣给踹到了一边,将压在鹿鸣身下的那一面黄布硬扯了出来,飞速的缠裹在自己身上,打了个死捆!

黄布正面朝外,就是那一面画有星斗图的一面,张鹤圆这样做就不用担心那只东西从身后袭击了,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之后,他十分谨慎的捡着地上散落的铜钱,留意着四周,生怕一个冷不防,自己再被莫名的来一下。

捡满了一把铜钱,张鹤圆回到登山包里再次翻腾起来,自己带的装备都差不多用光了,只剩下了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自己也没有太应手的法器,只好又拿出一串风铃,来回的摇晃,手里抓着的铜钱也准备随之掷出去!

正在张鹤圆观察着,猛然之间,迎着他的面门劈来一道冷风,就像是有人拿着铁锹要拍他的脸一样,他以最快的速度一侧身,手里的铜钱也随着扔了出去!张鹤圆躲开的一瞬间,身后的墙面上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缝,试想这股力道要是挨在人身上,死不了也得断上几根骨头。

一把铜钱落地,丁零当啷,啥效果都没起到。

张鹤圆忍不住怀疑到,没……没砸中?根本没有给自己想的机会,他脚下一滑,被那东西拉扯的一个四仰八叉,直接躺地上了,脑袋和地砖碰了一下,张鹤圆的眼睛“忽”的黑了片刻,倒是没觉得疼,不过这脑子里觉得总是有点沉沉的。